誘仙歡 第八十三章 十里紅妝

作者 ︰ 雲

離開南洲之後,一路向東。行至荒野,忽然听到哀樂聲聲。回頭去看,竟然是十里紅妝。

本來是送親喜事,為何竟然會奏出哀樂?

這其中的緣故,也只有許裳知曉。

她的父親和哥哥,若是得知她臨時改變,定會氣的吐血。

喜娘再也忍不住那哀涼的樂聲,撲通跪在地上,連連說道︰「小姐啊,請您讓他們還是吹回原來的曲子吧!哀樂送親,極為不祥。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做過,小姐這樣做,不但會讓天下人恥笑,更是對東洲王的大不敬啊!」

「沒有人做過,我就偏要做這第一人。他們將我嫁往東洲,我並無怨言。我說過,即使為南洲而死,我也在所不辭。只是……我深愛的南洲……越來越腐爛……我似乎看到,它正在慢慢走向死亡……」

「小姐!這話萬萬不可再說!南洲屬于帝國,若是被人傳出,你我性命難保!」

「死又何惜!」

「奴婢不想死啊!雖然奴婢時常飯都吃不飽,但是活著總比死了好!」

「起來說話。」

「請小姐答應!否則……奴婢長跪不起!」

「那你就回南洲去吧。帶你前去受苦,我也于心不忍。」

「多謝小姐!」

喜娘道恩不迭,從地上爬起來,顛顛地往回跑去。

許裳倚在喜轎里,疲倦地閉上眼楮。

忽然听到一聲慘叫,她也顧不得什麼避諱,立刻提劍沖了出去。

只見喜娘倒在地上,尸首分離。頭顱滾落地上,瞪著眼楮不肯瞑目。

許裳彎,輕輕地給她闔上雙眼。

流寇四起,將她緊緊地包圍其中。

卿淺遠遠看到這一幕,還沒有回過神,就見喜娘人頭落地。♀眼見著送親隊伍被圍,她立刻牽著子規,飛了過來。

那些流寇,揮舞著大刀朝許裳砍來。許裳拔出寶劍,全力抵抗。

可憐送親之人,全無武藝傍身。除了侍衛以外,紛紛倒在了血泊里。

本來是大喜之事,瞬間變成血腥屠場。

人間自有人間道,卿淺不能妄用魔界之力,只能拔劍。

流寇首領沖向那些箱子,大喊道︰「兄弟們!這里全部都是珠寶,只要你殺了她,就全部都是我們的了!」

卿淺飛身過去,擋住了他。

那人斜睨著她︰「你是何人?似乎你只是路過,我沒有想過與你為難,你又何必多管閑事!放下刀劍,我們一起將珠寶分了!」

「不義之財,你不能動!」

「你也知道是不義之財,為何還要阻止我!」

「我相信,許裳小姐自會妥善處理。」

「相信她?你憑什麼相信她!你可知道,她是南洲王的女兒!南洲王怎樣我不知道,但是他放任自己的兒子危害百姓!這些珠寶,全部都是百姓們拼了命為他尋來!他憑什麼如此巧取豪奪!憑什麼將百姓白骨踩在腳下!」

「我曾見過許裳小姐,或許她不一樣。」

「全部都是一丘之貉!不知怎樣裝出的偽善,居然還能收買人心!」

兩人愈斗愈烈,卿淺沒有想到,自從繼承父親的力量之後,自己竟然能得心應手地御劍。

有她在此阻延他,再加上子規的相助,許裳很快就收服那些流寇,飛了過來。

三位女子的力量,將他緊緊圍困。

困獸猶斗,他卻固執地不肯低頭,定要流干最後一滴血。

他望著血泊里自己的兄弟,又悲又恨,怎肯輕易罷休!

一個手下支撐著說道︰「大哥!請一定要闖出去……為我們報仇……為那些百姓討回公道……」

看著他死不瞑目,首領的臉上露出深切的蒼涼之色。

許裳忽然收起劍,站住不動︰「我可以放過你。」

「笑話!這句話向來就只有我來說!跟我跪地求饒,然後當著全南洲的百姓,給他們磕頭認錯。若是我覺得你真有幾分誠心,我就會考慮放過你!」

「磕頭認錯,這本就是我心里的想法。我們許家,虧欠南洲太多!我曾說過,就算把命賠給他們又如何!只是——不是現在!」

「說的倒真是動听!難怪這位美人竟然會被你欺騙!別找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不過是貪生怕死而已!」

「死,何其容易!難的是如何面對,如何承擔!我必須嫁往東洲,否則戰禍必起!」

「我孟 活了二三十年,什麼沒有見過!想這樣說服我?真是太小看我了!」

「你若不信,我也無法。只是你別忘了,你的性命握在我的手里!」

「終于露出本來面目了!我向來就很清醒,我們平民百姓的性命,就如同螻蟻。是死是活,全憑你們的喜怒!你是高高在上的貴人小姐,心安理得地享受榮華富貴時,卻沒有看到民間滿地的尸骨!這樣想來,其實你們不過是在吃人肉喝人血!別露出那種表情!這種事在民間到處都是!我們將全部的口糧都進貢給你們,你以為我們還能夠再吃什麼!這樣還不算!你的父親逼迫我們為他煉丹試藥,而你的哥哥更是無惡不作!你們一家,全部都罪該萬死!」孟 越來越憤怒,滿臉青筋暴漲,「是你們將我們逼入絕路!走投無路,也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而你——竟然還敢用這樣的姿態來施舍我!這就是你們的嘴臉!」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他一口氣將心中積壓已久的憤恨全部都說了出來。

許裳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終于說完。

當他終于平靜下來時,卻驀然看到——她的眼中,流下兩行清淚。

他沒有再去質責她的‘偽善’,因為那樣深刻的悲傷,無論是誰,無論怎樣的努力,都裝不出來。

「對不起。」

這三個字,他們等了太久。可是他們卻知道,絕不會因此而寬恕!

那些鮮血,那些白骨,太過淒慘,他們無法原諒。

「我向你承諾,等我嫁往東洲,找出時機讓他休掉我。然後我必將回來,為那一切罪孽贖罪!」

「嫁往東洲,不就是貪圖榮華富貴麼!何必多此一舉!」

「那是他們的決定。我不能不嫁,卻絕不會留下!」許裳擦干眼淚,對他說道,「你走吧,趁哥哥還沒有覺察。」

「我會怕他?我早就等著這一天,將他碎尸萬段!」

「逞能的話,以後再說。保住性命要緊。」

「你身為南洲王之女,竟然會放過我?」

「我從未想過傷害任何人。我從小到大的信念,就是永遠守護著南洲。只可惜……身不由己。」

「你現在放過我,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孟 冷笑一聲,支撐著身體,大步朝外走去。

看著他漸漸消失在暮色里,許裳轉過身,對卿淺和子規說道︰「多謝二位相救之恩!」

卿淺道︰「路過而已。」

「上次在王都見到二位,還來不及請教大名——」

兩人自報名字之後,許裳笑了起來︰「兩位出手不凡,定是高人。屢次相見,實在有緣。不知將往何處?」

卿淺道︰「東洲。」

「正巧順路,不如同行?」

許裳帶著她們,走到了喜轎前。喜轎早已四分五裂,哪里還能乘坐!

幸存的侍衛內疚地說道︰「小姐,屬下保護不力,請恕罪!」

「能夠活下來已是不易,我又豈會責怪?剛出王城就已經如此艱險,前路未卜,你們還是回去吧。」

「屬下誓死保護小姐!」

「你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犯不著枉送性命!將來若是用得上你們,我自然會說。所以你們如今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回去之後,勤加練功,才不會落敗至此!」

「屬下自知學藝不精,以後定會勤加練功!」

「好了,回去吧。」

「那小姐怎麼辦?」

「冥冥之中,自有機緣。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走到東洲!」

說完,她跟著卿淺和子規,往前走去。

屬下心知小姐性烈,雖然擔憂,卻也不敢貿然跟隨。收拾好殘局之後,也只能打道回府。

三人結伴,一起往東而行。

卿淺想起子規舊傷未愈,關切問道︰「子規姐姐,你怎麼樣?剛剛有沒有傷到?」

子規道︰「多虧你每日為我療傷,我的傷口已經大愈,你不必擔心。倒是你,之前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

「我已經好了。」

「那就好。等歇下來的時候,我再給你熬藥。」

听到兩人如此說,許裳問道︰「二位有傷在身麼?」

卿淺道︰「並無大礙。」

「真是多謝了二位,自己受傷在身,還能如此出手相助。如今天下之人,大多是明哲保身,誰還會顧念他人?」

「眾生皆苦,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難得姑娘看得開。若是看不開,只怕又會像那位孟 一樣。流寇動亂,其實受苦的還是百姓。」

「天下之事,我並不太懂。我……我並沒有那樣善良……只怕會讓你失望……」

「姑娘何出此言?」

「你說的不錯,你想要守護南洲,卻身不由己。而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我也想守護著心里的信念,最終卻……」

她心中悲苦萬分,卻又何以說起!倘若世人得知她後來的一切,又會是怎樣的痛恨她!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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