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長途跋涉,一路上風餐露宿,終于來到了遙遠的東洲。
守將看到她們,立刻前來盤問。
許裳表明自己的身份,守將不敢怠慢,將她們迎了進去。
他將許裳安置下來,慌忙前去奏報東洲王。
許裳看著卿淺和子規,感激地說道︰「多謝二位一路相伴。成婚之時,還請二位賞臉。」
卿淺道︰「我們前來此處,是為了找一個人。找到之後,再定去留。」
「我幫你們找。」
「他就在城中,相信很快就能見到。」
「如若用得上我,我一定在所不辭。」
「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卿淺說完,牽著子規轉身離去。
每一次分別,都無法預知下一步。誰也料不到,轉身之後的再見,總是天翻地覆的悵然。
兩人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叫了飯菜,坐在桌前,看著外面熙熙攘攘,心里卻是一片茫然。
子規道︰「這東洲王城,倒是比南洲大上幾倍。想要找人,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卿淺想了想,念了念心訣,半空中飛來一只子歸鳥。
她對那只靈鳥說道︰「請幫我找來師叔。」
靈鳥飛走後,子規驚詫地說道︰「卿淺妹妹,想不到你已能如此得心應手!」
「多虧了子規姐姐當初教我。」
「子歸鳥本就是你父母養出的靈,從此以後自然會听命于你。至于我,能夠與你結為姐妹,何其之幸!」
「當初你一直陪伴著娘親,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樣。我們兩個情同姐妹,也是前塵注定。」
兩人正吃著東西,听到旁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景二公子不日成婚,真是我們東洲的大喜事啊!」
「是啊!新娘子正是南洲王的千金許裳小姐。只是听聞許裳小姐性子極烈,可不知景二公子能否受得住!」
「景家兩位兄弟都是邪了門兒的,誰還敢惹他們?」
「那倒也是!特別是我們的王,生性風/流……咳咳……想不到景二公子也是……之前他與北洲的那位傾妃小姐愛的死去活來,誰知道如今竟然將她一把拋開!真不知究竟發生何事!向來品行端正的景二公子,怎麼會忽然如此狠心!」
「听聞……」那人壓低聲音,「我只是隨口說說,你可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就沒命了!」
「你知道什麼?快告訴我!放心,我絕不外傳!」
「有人曾在荒郊野嶺見過傾妃小姐……她已經容貌盡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據說嚇死了好些人呢!」
「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傾妃小姐可是傾國傾城之姿,怎麼可能……」
「雖然已容貌盡毀,而且是晚上,看的不大清楚……但是之前傾妃小姐也常和景二公子在街上游玩,她的身段,又豈會認不出來!」
「曾經長得再好看又怎樣!還不是被人如棄敝屣!容貌盡毀,誰還敢再要她!恐怕看上一眼就會做噩夢吧!」
市井之徒的飯後談資,肆意地品味著別人的悲喜。他們向來都只是看客而已,也怨不得如此冷漠薄涼。
竊竊私語漸漸低了下去,只听到幾聲意味深長的哂笑。
忽然一聲怒喝響起,打破了這滿室昏昏欲睡的寧寂。
「你們在胡說什麼!」
听到這個聲音,卿淺往閣樓處望去。
只見從樓上緩緩走下一人,那人玉冠錦衣,襯得面容俊朗無瑕。♀他的懷中還摟著一個美人,看起來不過剛剛醒來。
美人酥胸半掩,柔若無骨地偎在他的身上,軟軟說道︰「大公子何必動怒?這幅模樣,水瓏可真是好怕呢!」
那些看客忙不迭地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
原來,此人就是東洲之主——景臻。他雖然風流成性,但也平易近人。他從不稱王,只是讓子民喚他‘大公子’。
他怒視著那些人,喝道︰「傾妃的名字,豈是你們能提的!宮闈秘事,更是輪不到你們來品頭論足!」
「大公子請饒命!小人們再也不敢了!」
「這次暫且饒過你們,以後再讓我听到這些閑言碎語,我立刻就封了這座客棧!」
景臻說完,拉著水瓏大步朝外走去。
似乎听到水瓏幸災樂禍的聲音︰「大公子封了這里更好!以後就可以帶我回宮或者宿醉青樓。身為東洲王,每次卻來這種地方,真是無趣至極!」
「我找你,不過是聊以慰藉罷了!你若不願意,我再去找你們那里別的美人!」
「願意願意!能得公子一顧,哪怕是死,我也願意!」
那兩人越走越遠,看客們也紛紛四散。
卿淺和子規走出客棧,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東洲城極為繁華,舉目望去,都望不到盡頭。
當然,這也與景臻的勤政治理分不開。
「看!天上那是什麼!神明顯靈了!」
不知是誰呼喊了一聲,引得所有人都朝天上望去。只見那是一只熠熠生輝的神鳥,在陽光中閃耀著炫目的光彩。
卿淺一眼就認出,那神鳥正是青鸞。而青鸞身上坐著的,當然就是師叔和離痕。
悠悠落地之後,世人更是連連贊嘆︰「神明降世了!」
師叔擺出一個瀟灑的姿勢,拍了拍青鸞的腦袋。那意思就是,這只神鳥不過是他的坐騎。
「干嘛拍我!疼死了!」
青鸞嘟囔著,幻化成人形。他將離痕緊緊摟在懷里,生怕師叔連她也拍了。
師叔笑眯眯地說道︰「放心,看你這麼努力表演的份上,我絕不會再打她主意!」
「喂!有點節操行不行!自從我們來到這東洲,都裝神扮鬼這麼久了,什麼時候才能正常一點!我都要瘋了!」
「白吃白喝,每天還能遇到各種美人,何樂而不為!事實上,我準備一直裝下去!」
「天哪!殺了我吧!我可是堂堂神物,居然淪落到騙吃騙喝的境地!」
青鸞仰天長嘯,看起來煞是痛心疾首。
師叔瀟灑一笑,勾的萬千美人前來圍觀。她們痴醉地看著他,各個都是桃花泛濫。
師叔懶洋洋地掃了一眼,本想隨手撈個美人,也好共進晚餐。無意中瞥到那一抹嬌俏的清姿,他驚喜萬分,奮力地擠開人群,走到了卿淺的面前。
他本就是收到子歸鳥的音訊,前來尋找她們,想不到竟然會在這種情景下相見。
「卿淺!」他驚喜地喚了一聲,看到旁邊的子規,又忙加上一句,「子規,你也在啊!」
「師叔……」卿淺如此喚他,驀然止住,呆呆地說道,「我該怎麼叫你呢……」
「卿淺,此話何解?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師叔?我也喜歡听你叫我師叔啊!墨?h呢?你們兩人向來是如膠似漆,怎麼不見他陪著你?」
「墨?h已死,我再也不能叫你師叔了。」
「你說什麼!」師叔大驚失色,「墨?h他……他已經死了?」
「你法力高深,我以為你早已知道。」
「來到這東洲之後,除了御劍飛行,我基本上不再使用法術。卿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
「我也希望,那一切只是玩笑!只恨命運殘忍,也怨不得我無情!」
「你……你是否知道什麼……」
「我已經知道一切,包括我的身世,以及我的家仇!」
听聞此言,師叔的神色驟然黯淡下去。他悲涼地看著她,瞬間頹敗至極。
「我是魔主的女兒,所以你們當初才會對我那般顧忌。真正的原因,原來不止如此。竟然是因為……你們離恨殿親手毀了我的父母!我來到這里,並不是為了游山玩水,而是為了當著你的面,與你們離恨殿一一清算!我已經殺了墨?h,下一個……或許……」卿淺聲音忽然變得哽咽,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不錯……當初的那場血戰,確實是我們離恨殿所為!只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身世!我也是前不久,在你昏迷之後,才隱約猜出。在這之前,雖然我看出了你的魔性,但是墨?h卻從來都不肯相信。他以為十年前的那場婚禮慘劇,只是因為你被人施法陷害。後來他告訴我,他是在你們進入魔界之後,看到你那不同與人的雙眼,才終于明白,原來你確實暗藏魔性。那時他很痛苦,卻固執地不肯放棄你。他為你求遍六界,為你受盡苦痛,卻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過宿命……竟然會……死在你的手中……」
卿淺拼命地忍住眼淚,悲痛地說道︰「是你們害的我家破人亡,也是你們害的我魂飛魄散。如今我什麼都沒有,唯一能做的,就是報仇!」
「從一開始,所有的一切就都是錯的。錯誤的殺戮,錯誤的相識……只嘆天意弄人!我雖然已經得道,卻什麼也不明白!」
「我……我狠心殺了墨?h……卻在見到你之前,從未意識到,你也是我的仇人!我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愛的越深,恨的越深。你只是不敢承認,你對他無法回避的愛!」
「不……不是的……」
「冤冤相報……你殺了他,我卻舍不得殺你報仇……他再也無法喚我一聲師叔……從此以後,無論是愛是恨,你依然喚我師叔……好麼……」
卿淺看著他滿臉的淒傷,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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