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珂在一陣眩暈後回神,感受到緊抱住自己的清冷身子,那漸漸將力氣釋放在自己身上的重量,還有伸手擦過沾滿的濕熱鮮血,琉珂心下一緊,腦中轟然大響,那轟鳴陣陣的聲音,似是有什麼東西轟然坍塌。
她全身哆嗦著,緩緩抬頭,眼前變得一片朦朧,看不清晰。她似是听到有人高聲呼喚,聲音遙不可及,「琉珂!」
她又好像看到前方樹杈之後,有一張冷笑魅艷的面龐,手中執弓,冷冷看著自己。
是她!她到底想干嘛!但再看過去,卻又不見任何身影。
「蒼,蒼雪,蒼雪?」琉珂顫聲喚了兩句,她極力保持冷靜,抖著雙手緩緩蹲下,扶著蒼雪跪倒在地,看著他身前胸口刺穿而過的箭頭,她更是心慌無措,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踫那根箭,「蒼雪,你別,別嚇我!你快醒醒!告訴我,要怎麼止血!」
許是被她抖動的痛醒過來,懷中,蒼雪眉頭輕蹙,眼楮睜開一條縫,看了一眼琉珂,冷聲道︰「別吵,先,咳咳,點穴,止血。」
「你,你還好吧?你沒事吧,沒事就好。」听到蒼雪開口說話,琉珂頓時安心許多,被淚水沖刷過的面上也極力露出笑容,手忙腳亂的幫他點穴止血,而後又翻出金瘡藥灑在他的傷口上。
此時,軒轅胤寒等人也已經飛奔至城樓之上,他將琉珂仔細打量了一遍,見她無礙,暗暗松了口氣。
又見她雙手正不斷顫抖,手足無措的幫蒼雪止血敷藥,慌急的似是要哭出來。他嘆息一聲,上前扶住琉珂的肩膀,輕聲道︰「別急,我來。」
一句話簡單而溫暖,讓琉珂頓時心安了些許,轉頭抬起一雙朦朧的雙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軒轅胤寒,顫聲道︰「蒼雪,快救他,快,他不能有事……」
軒轅胤寒不說話,只是抬手將鎧甲上的大氅月兌下來披在琉珂已經被鮮血染濕的身上,這才將半睡半醒之間的蒼雪扶起來,大略查看一遍後眉頭微微皺起,「箭已入骨刺穿,須及時處理,蒼兄,忍一忍。」
蒼雪迷糊的點點頭,自己先一步伸手到胸前,兩指捏住箭尖,一扭,箭頭「叮」一聲落地,他無力的垂下手,啞聲道︰「拔。」
軒轅胤寒抿了抿唇,二話不說伸手一手按住他背後的傷口,一手抓=住長箭,猛的拔=出,在一邊緊張看著的琉珂,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見那聲似是擦過骨頭的咯咯聲,她的心也緊跟著揪緊,捂住嘴唇不敢喘氣,只看著蒼雪的後背上立刻涌=出大量的鮮血,軒轅胤寒也以最快的速度點了蒼雪的幾處大=穴,勉強止住了鮮血,而蒼雪卻還是難以支撐這危及性命的一箭疼痛,垂頭昏倒了去。
琉珂驚得渾身一震,害怕的伸出手去探蒼雪的氣息,卻又久久不敢落手。
「放心,他沒事。」軒轅胤寒輕聲道,伸手抓=住琉珂伸出來的手,緊緊握了握,看向她看過來含淚彷徨的目光,他內心復雜,卻也只是鎮定的回看著她,示意放心。
「真的沒事嗎,可是他明明暈倒了,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快點好起來?」琉珂慌亂著神色急道,「我,我知道了,我給他輸真氣,那樣會好點對不對?」
一想到這里,琉珂立刻閉上雙眼,調息著內力伸手便朝蒼雪而去,卻被軒轅胤寒強制阻止,他聲音冷了幾分,「我來。」
說著,他雙手已經抵在蒼雪的後背,緊閉上雙眼,緊接著,他周身似是有一股朦朧的白光環繞,緩緩蔓延向前方的蒼雪,那渾厚而沛然的真氣如同曙光般令人驚嘆觀止。
琉珂在一旁靜靜看著,良久後,她可以清楚的看見蒼雪慘白的面色開始泛起紅光,有熱氣緩緩從他周身溢出,她眼楮逐漸泛光,直到蒼雪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她這才噓出口長長的氣,驚喜道︰「蒼雪,你醒了!」
蒼雪看她一眼,在看見那張鮮血和淚水相溶,眼中也泛著紅光的一張臉,他目光微微動了動,而後又感覺到體內不斷涌進的真氣,不禁狠狠皺眉,撇頭道,「住手,咳咳。」
听到聲音,軒轅胤寒也睜開雙眼,緩緩收回全身外散的真氣,道,「如何了?」
蒼雪冷冷看他,似有怒色,「真氣多,何以療傷!咳咳咳……」
軒轅胤寒沒說話,只是將他扶起來,冷聲吩咐身後的人,「去叫御醫來替蒼兄包扎。」
見蒼雪已然好轉,琉珂放心許多,卻听著剛才蒼雪這意思,有些疑惑,她直接探听了蒼雪的心緒,而後恍然。
原來不同派別的真氣互不相容,輸了也是浪費,至多只能幫其恢復精氣神力,在習武之人來說,無端浪費真氣,便是大錯。
而剛剛軒轅胤寒明知如此,還耗費了這麼多真氣,只是為了剛剛著急心慌到已經沒有主意的自己?想到這里,琉珂頓時心中一陣內疚,是她太過粗心,不僅連累了蒼雪,還讓軒轅胤寒在這緊要關頭浪費真氣。
似是看出了琉珂的心思,軒轅胤寒微微一笑,俊朗而堅毅的面上難得和煦,「累嗎?我去龍崎宮去取玉璽龍印,你若累了,便先回去休息。」
「我也去,這麼重要的時候,我怎麼能不在場!」琉珂極力揚起一張雨後初晴的臉,而後又轉頭對蒼雪道︰「蒼雪,你先去休息,等我們回來。」
蒼雪靜靜看著琉珂,眼中有種種的復雜難言,滿目的擔心,他似是想要說什麼,卻被琉珂一個眼神制止。終究,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擺月兌別人的攙扶,轉身而去。
軒轅胤寒注意到剛剛蒼雪面上的異樣,眉頭微皺,他不放心的問道︰「是否有什麼事情發生?剛剛是誰射得箭,你可有看見?」
「沒有。」琉珂垂眸道,而後又抬起頭來,十分苦惱似的皺眉咬牙,「要是老娘知道是誰,老娘一定把她大卸八塊!」
盡管看的出琉珂並沒有說真話,軒轅胤寒卻也沒再多說,只是突然伸手輕輕撫上琉珂髒亂的面頰,指月復稍稍用力將上面染著的鮮血擦拭干淨,他黑沉如墨的雙眼緊緊盯著眼前這張魂牽夢繞的面龐,久久沒有言語。
感覺到軒轅胤寒的異樣,琉珂有些手足無措,眼前的煞神好溫柔,好奇怪,她無端的開始緊張,連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覺得一接觸到煞神那雙深沉黝=黑的眸子,她就會面頰發熱發紅,似是要燃燒起來一般。
想到此時他們還在城樓之上,在兩軍幾十萬兵馬的眾目睽睽之下,她頓時更是尷尬錯亂不已,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別慌,我就看看。」心急火燎的混亂心思中,軒轅胤寒這才輕輕開口道,「十日之約,我雖到達,卻還是苦了你堅守八日,便是情勢所逼,我也難以原諒自己,若是我再晚一日到,後果不堪設想。」
听著軒轅胤寒的聲聲自責,琉珂心頭有酸澀淌過,他只字未提自己如何從火炮猛攻之下九死一生,未提如何避人耳目,安全趕到皇城,只是自責這八日時間的耽誤,自責還未發生的可怕後果。
琉珂輕嘆一口氣,笑著伸手拉住軒轅胤寒的手,道︰「現在不是一切都很順利嗎,想那麼多干什麼,你沒事就好,回來了就好,只可恨,我沒能親手為青兒報仇。」
琉珂說著,狠狠朝暗衛手中抓著的軒轅徹瞪了一眼。
軒轅胤寒也看過去,上前查看了一番如同死人卻面色不改的軒轅徹,目光中閃過幾道復雜的目光,眉頭也緊跟著皺起,而後道︰「無傷無痛,似中劇毒,卻又未死絕,甚是奇怪。」
「還活著,又死不了,這是什麼情況?」琉珂湊上前去,驚異道。
軒轅胤寒面色顯得凝重,他拉過琉珂,道︰「走,去龍崎宮。」
答案,也只能在那里找了。
等兩人來到龍崎宮的時候,琉珂驚訝的看到此時的龍崎宮完全不像是兩個時辰之前的樣子,而是滿滿的一殿燈火輝煌,大門敞開著,他們緩緩踏入大殿之內,只看得那宮殿之中,金龍寶座之上,有深紅色身影泰然安坐,她以手撐額,似是十分虛弱疲憊,那一身的光華盛裝,也再撐不出往日一國之後的凌然之勢。
似是听到聲響,龍青辛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恍若*間便蒼老了的面容,鬢角皆已是滿滿的白發滄桑,一雙眼楮沉重而疲累,眼中那深沉而復雜的深淵,令人心驚。
琉珂心頭一跳,此時的皇後和兩個時辰前萎靡潦倒的皇後判若兩人,心境也再次封閉,納存千絲萬縷的惆悵。她為什麼要這樣?琉珂看不明白,她只覺得這樣的龍青辛很讓人不安。
「你們來啦。」她緩緩開口,似是已經等候多時,安靜的樣子,讓人不知該如何回應。
軒轅胤寒緊緊盯著上方的龍青辛,眼中也涌起海浪般一層又一層復雜的心緒,他緩步上前,一字一句的開口︰「本王來奪這皇位,你精心為太子準備的皇位,終究還是落在本王手里。」
龍青辛忽然輕笑,嘴角的笑意略顯淒涼,她搖頭嘆息,「你總是這樣,只要是想得到的都能拼力得到,但是得到皇位又如何呢,你根本不需要皇位。」
她說著,聲音又漸漸淡了下去,讓人有些听不清晰,「為何要回來呢,活著,離開,多好……」
軒轅胤寒微微皺眉,他直接省去了後面那些听不清楚的話,冷然道,「本王確實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但前提是,皇後你不從中阻攔,甚至是,不加害本王。皇位有用沒用,本王自然心中有數,無需皇後為本王操心。」
「也是,事到如今,本宮多說也無用。」龍青辛無力的笑著搖頭,忽然又抬眸直視著軒轅胤寒,微微凹陷的眸中似有厲光閃現,「但,無論如何,你終究是本宮的孩子,本宮知道,便是開口讓你放棄皇位,已是不可能,本宮只求你,放過太子。」
她說的極為懇切,從毫無掩飾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而這一句話卻讓軒轅胤寒頓時怒火中燒,他緊緊=咬了牙齒,額際有青筋跳動,眼中更是充斥著憤怒的火光。
他扯了下僵硬的嘴角冷笑,道︰「哼,到現在你還在護他,你說本王是你孩子,你可有一日養育過本王,可有一日將本王當做親生!本王生死一線,你卻盛裝邀歡,你忘記了,你是皇後,這炎冀,只有太子才是皇後您的孩子,本王,不敢當!」
他咬牙切齒的話,似是對著一個仇人,而非親生=母親,是怎樣的隔閡才造成了十月血肉相連的母子,如今這般?
琉珂緊鎖著眉頭看著軒轅胤寒和龍青辛,她多想讀清楚兩人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明明感覺的到,明明看的明白,軒轅胤寒並非如此憎恨皇後,皇後也並不是這般無視親生兒子,而護他人,但此時,他們踫撞之後,還是水火不容的仇恨,這其中,隱藏著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也只求你這一件事了,母後對不住你,也只能還你這一條性命,就當是換了太子的命吧。」龍青辛忽然開口道,說話的同時,她寬大袖袍之下的短刀已經緊緊抵在了自己喉頭,她面色無波,眼中獨留的也只有那番執意的請求和說不清的愁苦。
在她拿起短刀的同時,琉珂和軒轅胤寒都不自覺的上前兩步,想要制止,但已經來不及,那短刀毫不客氣的刺在咽喉上,有圓滑的血珠顆顆滴落,將深紅色的鳳袍染的黑紅。
琉珂感覺到軒轅胤寒的身子都被氣的顫抖,他渾身攜著煞氣,良久後才咬牙開口,「你以為你的命,在本王當真如此金貴!原來你盛裝等待,是早已準備威脅本王,好慶祝太子逃出生天,哼,你倒是試試,你一國皇後自殺,會不會讓天下人恥笑本王弒母之罪,這天下會不會因此而變動一分!」
「本宮何曾這樣想過,不過是想看看自己還有什麼用處,救一條命,還一份情。本宮赴死,便當是隨皇上去了。」她眼中期待之色緩緩散去,眼神變得渙散無力,手中的短刀卻握得更緊,手腕猛的用力,便要朝下深深刺去,琉珂的心也在同時緊跟著拎起來,下不去。
而就在此時,忽然有東西飛速朝前射去,精準無比的砸在那柄短刀上,龍青辛手腕一震,短刀隨之掉落。龍青辛和琉珂兩人都驚訝的看向垂眸捏緊拳頭的軒轅胤寒,看著他忽然咬牙道︰「將廢太子帶上來!」
有人立刻將軒轅契帶上宮殿,他被點了穴=道,不言不語,只冷冷瞪著軒轅胤寒。
軒轅胤寒不看他,也不看龍青辛,只是繼續冷聲道︰「放開他,讓皇後和廢太子離開,從此後,炎冀再無辛後,也再無軒轅契!」
他的話讓琉珂等人都不禁愣住,沒想到他真的會答應龍青辛。而放他們離開,根本就是放虎歸山!但他還是這麼做了,看來龍青辛對于他來說,終究是母親,盡管她傷了他這麼多年,盡管她從未履行過母親的職責。
龍青辛面上似有淚水滑落,她張了張干枯的嘴唇,卻什麼也說不出,只能一步步緩緩朝前走去,在軒轅胤寒身邊擦過,她走到軒轅契身邊,嘆息了一聲,道︰「走吧。」
在場沒人敢多說一句話,都只是靜靜的看著軒轅契和龍青辛兩人緩步超殿門外走去,看著兩人的背影在浩蕩的軍隊中慢慢朝前走著。
許久之後,殿外才听到軒轅胤寒冷冷傳來的告誡聲,「下次再見,本王決不手軟!」
這是什麼意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琉珂也不知該說什麼,她知道軒轅胤寒心中是最難受的,被自己的母親用自殺來威脅放過自己的敵人,等待著另一場廝殺,他是經過怎樣的掙扎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琉珂暗暗嘆息一聲,伸手扶住軒轅胤寒的胳膊,無聲關懷著他,此時,他最需要的應該是身邊人的信任和支持吧。
軒轅胤寒緩緩轉頭看向她,目光交接,琉珂第一次感受到他如此脆弱的目光,當他卸下了一切的防備和冷硬,琉珂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童年的顛沛流離和數不清的廝殺拼打,對于他母親的記憶,只有滿滿的悲憤和恨意。琉珂不禁心中一痛,原來他心底藏著的這麼重,這麼痛。
她又緊緊抓緊了他的胳膊,而後緩緩將他環住,用全身的溫度來溫暖他冷清的心境。
敞亮的宮殿內,兩人靜靜依偎,相互取暖。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琉珂被他緩緩拉起,軒轅胤寒深深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們回家。」
回家,多麼簡單的字,卻又如此的溫暖,琉珂也覺得累了,那心口不斷涌上的麻木驚痛讓給她更加的疲累,她知道,她是該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一下了。
琉珂難得溫順的揚起一張小=臉,笑著點頭,似是飽滿綻放的櫻花,輕=顫搖曳。
軒轅胤寒伸手環住她,將她圈禁在自己結實的臂膀里,而後一步步朝宮門外走去,而就在兩人走到宮門口時,突然覺得似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琉珂一感覺到異樣,立刻抬頭看向軒轅胤寒,等待著他的回應,同時,軒轅胤寒也停下腳步,冷靜的環視周圍,良久後淡淡道︰「是幻術。」
「幻術?」琉珂轉頭去看,這才發現,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竟是突然變得一片虛無,那身後滿殿的富麗堂皇,身前的幾十萬士兵都已經消失不見,周身的一片虛無漸漸變成白茫茫一片,兩人恍若置身于雲端,飄渺無力。
琉珂心中隱隱不安,急道︰「是誰在搞鬼?出來!」
「是本宮。」有人淡淡應答,而後,便見前方一片白芒雲霧中,有月黃身影緩緩踏步而出,出現在兩人面前,她面上帶著淺笑,手中還抓著一把半月弓,冷冷睨著靠在軒轅胤寒懷中的琉珂,嗤道︰「箭沒射死你,本宮只好用幻術困死你了。」
她說著,又轉頭看向軒轅胤寒,冷笑道︰「王爺,漫離也不想如此對你,你要知道,漫離一直是想要幫助王爺奪得皇位的,奈何王爺不離她身,本宮也沒有辦法。倒是王爺,將漫離騙的好苦。」
棣繡兒無視兩人怪異的表情,繼續道︰「沒想到她竟然還活著,王爺以為這件事情能夠瞞得住嗎,你以為我會放任她逍遙的活在這個世上嗎!」
她越說越激動的話,琉珂听的沒頭沒腦,眉頭緊緊皺起,看得出來,棣繡兒現在激動的情緒正是因為自己,但是她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為自己露出了真容?
琉珂不明所以,只能將疑惑的目光轉向軒轅胤寒,看著此時軒轅胤寒比剛才更是強忍怒火的樣子,周身的氣流都開始不安的波動翻涌,他肯定清楚棣繡兒說的是什麼意思!
見琉珂一臉的疑惑疑慮,軒轅胤寒的隱忍暗怒,棣繡兒了然,她忽然仰頭輕笑兩聲,聲音帶著鄙夷的尖銳,她目光直直的盯著前方的琉珂,看盡那一張熟悉的風華面龐,帶著蝕骨的恨意,「原來,你是忘記了!你忘記了五年前的一切,忘記了自己手中沾上的鮮血,忘記了自己是早該下地獄的事實!哼,也對,若是沒有忘記,如今怎麼還有臉面活在人世間,站在這里!」
棣繡兒忘忽一切的大聲訓斥,她一手直指向琉珂,腦海中隨之冒出的是她五年前在她生命里留下的點點滴滴,那是她這輩子永遠不可能磨滅的印跡,她將她所有的一切都掩蓋,將一切的殊榮都奪走!誰能知道,當這個女人那樣悲慘的死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她是多麼高興,高興的幾乎瘋狂,這輩子,她再也不需要退讓在這個女人的光芒下,再也不需要接受她似是憐憫的贈予!
但是就在剛才,這張臉突然出現在城樓之上,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她如同見鬼一般的驚恐,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還活著,忘記了一切的活著!她憑什麼!
棣繡兒清美的月容被超乎理智的憤怒扭曲得變形,她指向琉珂的指尖隨著自己的胸腔劇烈的起伏,染血眸子變得恐怖,一字一頓道︰「你,鐘離珂兒,早該死去,碎骨成灰!」
被她這樣瘋狂的亂說一氣,琉珂先是覺得莫名其妙,想要反唇相譏,將她祖宗十八代都拖出來亂罵一通,但卻在她說出「鐘離珂兒」四個字的時候,她忽然怔住了,不知為何怔住,只覺得這個名字如此的熟悉,如同早就陷在了骨血里,一經提起,便和她的心髒同震,奇怪的連她自己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迷糊的低聲輕吟著這四個字,「鐘離珂兒……鐘離珂兒?是誰,她是誰……」
琉珂猛的抬頭直視棣繡兒,迎上那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問道︰「鐘離珂兒是誰?跟我有什麼關系?」
「鐘離珂兒不就是你自己?」意識到琉珂如同白紙一樣的記憶,棣繡兒恍然輕笑,笑的鄙夷諷刺,花枝亂顫,「呵呵,很好,你不是都忘記了嗎?那本宮就幫你好好回憶一番,你五年前是怎樣的殘忍凶惡,不擇手段,你背叛族人,毀滅神物,手上沾了數不清的鮮血,更重要的是,你還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哈哈哈,你的父親被你活活氣死!這一切你都忘記了嗎?」
「住口!」
一直隱忍著沒有開口的軒轅胤寒忽然沉聲開口,兩個字如同承載了天地磅礡之氣,洶涌散開,可以看見有一道猛烈的罡氣以一種虛無的厲光直直射向棣繡兒,那厲光帶著絕殺之氣,將四周飄渺的白霧都震的波動一番,搖搖欲墜。
棣繡兒面色微變,而後又釋然,她輕笑著看那凌厲的罡氣朝自己射來,卻在接觸到她的身體時忽的變得柔軟如水,悠悠穿透而過,將她身後的白霧震了震,她卻完全無礙。
「王爺,激動了麼,我的話還未說完,或許接下來的話是王爺最想隱瞞的吧,王爺想要殺人滅口?呵呵。」她笑容明媚得意,「可是王爺,此處是我的幻陣,你便是武功蓋世,也不能動我絲毫,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力氣,亂用武力的好。」
而此時,琉珂卻再沒有心思管兩人的拉鋸戰,想著剛剛棣繡兒所說的話,她的心口開始一陣一陣的疼痛,腦海中也不自覺的有畫面急速閃現,她看不清楚,只看得到那片段中無處不在的紅色血光,那絕望而殘忍的廝殺咆哮……那似是月兌離于自己,卻又深深嵌在腦海深處的畫面,如此的混亂,將她的腦海攪的生痛,如同有千百把葉片薄刀在她腦中隨意穿刺劃過,痛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