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陸文章,錢邦眼眉上一道七八厘米長的淺色傷疤,頓時像蚯蚓一樣跳動起來。♀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那道傷疤,是他早年玩命生涯留下的一點小小紀念,同時,也是他發家史的絕佳見證。如果加以追溯,很可能,還是他今天冷酷無情、心硬如鐵的性格,之所以形成的最早心理起源。記得那是十六年前,當時,錢邦還很年輕,還沒有今天這麼有錢,在街頭斗毆中成長起來的錢邦,還需要依靠體力,和時刻沖鋒在前的玩命精神混飯吃,那時候,他正給這一帶比較著名的一個混混當馬仔。有一天,該混混和這條街上另一個著名的混混爭地盤,其間,發生嚴重的火並,一個剽悍的東北大個,迎面給了錢邦令他終身難忘的這一刀。後來,據大夫講,錢邦能夠保住小命,已經純屬意外,至于那只眼球,則完全是老天瞎了眼。
張海其實很害怕這個理著平頭,眼部有道長長的傷口,說話做事匪氣十足的老板。一則,錢邦給他定下了近乎苛刻的業績指標,而從來不征求他的意見,更別提論證這些業績指標是否符合現實情況,搞得他不得不總是絞盡腦汁,疲于奔命;二則,他從別人口中間接知道了不少,關于他前任命運的故事,所以,心里總是有種隨時可能被人掃地出門,而走時又很可能一無所有的惶恐。
因此,張海在錢邦面前總是顯得畢恭畢敬,言听計從,生怕錢邦一個不樂意,就斷了他的活路;他還惦記著錢邦許諾給他的那些股份呢。
听罷匯報,錢邦對張海說了一大堆贊許和夸獎的話,之後,就打發張海趕緊回宿舍睡覺。錢邦喜歡看到張海眼中那惶恐的目光,喜歡別人對他有所畏懼,並用恭順的語言,向他表示對他的景仰或者尊敬。錢邦認為,這種畏懼常常是權力和財富的象征,這種目光,總是能給他一種君臨天下般美妙的感覺,盡管,從形象上看來,其實他充其量就是個比較成功的流氓頭,或者是個一夜暴富的小市民罷了。♀
張海出去之後,錢邦打算去他辦公室里間的套房里,美美地睡上一覺,那是他專用的休息場所,房門在那排裝樣子的書櫃背後。從昨天下午三點開始,一直到今天早上,他和市公安局的幾個人打了一宿麻將,結果有輸有贏,上午十點左右,他才回到「羅曼夜總會」。現在,他感覺有些困了,渾身酸軟無力。
躺在套房松軟的床上,錢邦看見自己肥胖的肚子,正異常驚人地映在屋頂的數面鏡子里,頓時有一種被展覽,或者被扒光了的感覺。但錢邦卻非常得意于,自己對賓館所有房間的這種統一設計,因為,他總是猜測,那些在這里留宿的男男女女,肯定會很喜歡這樣的現場效果。
錢邦躺了好一會,也許是因為高度緊張的腦神經,經過數小時的鏖戰之後,仍然不肯偃旗息鼓的緣故,錢邦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但卻怎樣也無法入睡。于是,錢邦打開電視,胡亂地變換著頻道。電影頻道里,正播放美國大片《珍珠港》,電影講述了在一個風光旖旎的夏季早晨,日本鬼子對美國太平洋艦隊,一頓狂轟亂炸和瘋狂掃射的故事。錢邦在震天的槍炮聲中,反復醞釀了半天,才總算有點迷迷糊糊,向夢鄉前進了幾步。
正半夢半醒之間,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靜謐的房間里,鈴聲仿佛日本鬼子投向美**艦的航空炸彈,發出一聲尖利的哨音,劃過天空,然後一猛子,就扎進了錢邦才剛剛緩慢閉合的耳膜里,于是,錢邦仿佛一艘果真被炸彈沉沉擊中的軍艦一般,頓時,在這個美妙的早上被驚醒。
錢邦一骨碌爬起身,抄起電話正準備開罵,卻被電話那頭已經惱羞成怒的何勁搶先了一步。
「又扎到哪個娘們兒褲襠里了?電話都不敢開?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打你的電話,現在才打通?!」
何勁語速奇快地說著,如同一門突突開火的小鋼炮。錢邦似乎被何勁一頓沒頭沒腦的搶白弄暈了,吭哧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之所以關機,倒不是因為需要和女人幽會,他對女人的興趣,永遠不會達到何勁的高度。而完全是為了免受他老婆的騷擾;通常情況下,打麻將是一種需要專心致志,才能做好的運動,而他老婆,卻總在他打麻將期間,對他進行電話騷擾,結果就是,常常害得他血本無歸。何勁在電話里,並沒解釋他惱羞成怒的原因,只是在電話里,惡狠狠地問錢邦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後,何勁說,半小時以後,就會趕過來和他見面。
撂下電話,錢邦趕緊起床,洗臉刷牙,順便沖了個澡。以往,也曾發生過類似情況,但何勁每每只是取笑幾下,也就罷了,在錢邦看來,如果他是蒼蠅,那麼,何勁就是顆四處裂著縫的臭蛋,他們有著同志加兄弟般親密的關系,一個湊巧沒打通的電話,又算個屁。然而,今天卻似乎有些不同,錢邦在電話里,就能聞到從何勁嘴邊冒出的火藥味,何勁今天的異常表現,由不得錢邦不一本正經地對待,並且,在等待的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浮想聯翩,而李志國,恰好也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辦公室里暖洋洋的,錢邦招呼他的助理王娜娜,泡了一壺上好的龍井放在茶幾上,然後,他就坐在沙發上,靜靜等待何勁的到來。洗臉那會,錢邦的大腦飛速轉動了一圈,但是,在搜腸刮肚地搜索了一番之後,他也沒理清,到底是哪根火柴,在今天早上點著了何勁那桿大炮。李志國已經是老生常談了,似乎犯不上,一大早地就火急火燎。因此,他的心情很快就輕松起來,在王娜娜準備離去的時候,錢邦的目光,如同流星一樣,不停地敲打在王娜娜的身體上,並在她隆起的胸部和婀娜的腰身上,重點光顧了一番。與何勁喜歡洋貨的嗜好不同,錢邦對女人的喜好,要樸實很多,他更喜歡本土女人的溫柔,而不是外國女人,那火爆潑辣的另類風騷。
王娜娜仿佛感應到了錢邦的某種**,朝他媚笑著,瞥了一眼錢邦火辣辣的目光,扭著曖昧的走了。錢邦忽然想起,前幾天,有個年方二十的法國女孩,來夜總會上班,于是,他立馬打電話給張海,讓張海通知該女孩,迅速化妝完畢,並趕到「羅曼」來。雖然,離上班的時間還早著呢,但錢邦知道,即使何勁要說的事比天還大,何勁冒出的火氣比天還高,那女孩都是絕頂不二的滅火良藥,在何勁身上,比成噸的滅火劑都好使。
法國女孩很有職業精神。在何勁尚未到達之前,就已先期到達了錢邦的辦公室。也怪難為她的,隆冬時節,大冷的天,法國女孩只穿了一身露出半個胸脯和絕大多數光腿的短裙,就飄進了錢邦的房間。錢邦滿腦子婬穢地猜測,或許,她昨晚就睡在「羅曼賓館」的某個房間里呢,因此,才能如此迅速地到位。錢邦很滿意那豐滿的外國女孩所表現的現場效果,于是,讓她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那是何勁來了以後,錢邦打算讓何勁坐的地方。
安排好這一切之後,錢邦便得意揚揚、躊躇滿志地等著何勁的光臨。
然而,錢邦卻不曾想到,這一對何勁屢試不爽的奇招,今天卻是顆沒有底火的臭蛋。進門之後,何勁的臉色始終鐵青,眼神幾乎沒在那法國女孩的身上作過停留,就悶聲悶氣地,讓錢邦打發她走。錢邦無法判斷,何勁臉上那種奇怪的顏色,是否與外面寒冷的天氣有關,還是與何勁此刻的心情,以及即將要說的事情有關。在何勁的一再催促下,錢邦只好輕聲告訴那個面露不悅的法國女孩,讓她去隔壁的房間等待,一會談完話,再招呼她。
何勁坐下來,簡明扼要地敘述了昨天下午院長辦公會議的內容,好在,那會議的內容本就簡單,何勁沒用幾句話,就說的清清楚楚。何勁說的時候,有些沉重,中心意思也就烙印一樣,深深地刻在了錢邦的腦海里︰「永誠房地產的案子,省高院要重新審理」。何勁說完之後,錢邦呆若木雞地愣在那里,他總算弄明白了,為什麼,何勁會如此氣急敗壞!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錢邦說︰
「有沒有可能擺平李默,我的意思是說,不惜任何代價的那種。」
何勁斜了錢邦一眼︰
「我看難,李默來的時候,就躊躇滿志,至少,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似乎是個刀槍不入的主兒。」
錢邦沉思了一下︰
「李默會不會是帶著什麼任務來的?我的意思是,他是從北京來的,會不會是有意針對李志國,或者你。」
听到此話,何勁似乎吃了一驚,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錢邦,皺起眉頭想了半天說︰
「不能吧,我和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應該不會,如果真是這樣,至少,他現在還沒有任何實質證據,否則,我還能在坐在這里,和你說話?!」
錢邦覺得有些道理,略微輕松了一點,對何勁說︰
「是禍躲不過,你就說,眼前怎麼辦吧?」
何勁有些垂頭喪氣地說︰
「怎麼辦?我這不找你商量呢嘛。」
錢邦琢磨著什麼,說︰
「這個案子,歸誰審?」
何勁說︰
「民庭庭長,高立。」
錢邦說︰
「那就擺平高立,李默作為院長,總不可能管這麼具體的事情吧?結果,還不是具體辦事的人,說了算?」
何勁白了一樣錢邦,覺得他頭腦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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