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之淚 第十章 訪 客

作者 ︰ 撈月亮的貓

記憶之門一旦打開,舊日的暗影就會像被喚醒的邪靈般掙月兌而出,佔據你的內心,腐蝕你的勇氣,摧垮你自以為是的堅強和那可笑的自信,所帶來的絕望甚至比當年更鮮明。♀魏晚跨出浴缸,走到蓬頭下淋浴,決定得用些溫度更低的水來沖掉自己身上的泡沫和不愉快的回憶。水流沖刷過全身,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胸部,雙/乳之間偏左靠近心髒的位置有個碧藍色的淚滴狀紋身,在霧氣中泛出瑩潤的光澤,就像她的心髒滲出一顆美麗的眼淚。事實上它是個彈痕,就是子彈穿過她身體後留下的痕跡,她在上面紋了滴眼淚,恰好遮住它丑陋的形狀。

這一道傷痕的記憶那已經是另一個故事,關于一個造就了她又毀了她的男人的故事,但她已經不能再回想下去,胸口處的窒息感和仿佛被抽空了的虛弱感讓她膝蓋發軟,腦袋開始變得混沌起來。她扶著洗手台,迅速地用毛巾擦干身體,不再任由自己沉溺在記憶的暗影中,她必須重新站起來,走出浴室,去面對外面正在發生的一切,哪怕這一切比往日的更糟。

魏晚穿好衣服後走出浴室,穿過客廳來到菲利斯的書房,她洗澡的期間他一直呆在書房里埋頭苦干,現在他應該已經查出那個號碼的地理位置了吧?

踏進菲利斯書房的那刻,魏晚突然有種時空錯亂的昏眩感,她差點以為自己踏進了殲星艦(星球大戰戰艦)的指揮艙——當然是迷你版的。整個書房被裝飾成銀灰色的船艙模樣,兩邊的牆壁貼上黑色的星空牆紙,營造出從舷窗眺望外太空的視覺效果,感覺非常逼真。帝國進行曲在頭頂莊嚴地轟鳴,而菲利斯艦長正威嚴地端坐在他的銀色寶座上,穿著他心愛的毛毛拖鞋指揮著他的「帝國艦隊」(環繞在他身邊的那幾台電腦)和「叛軍艦隊」進行著殊死搏斗。

菲利斯是個標準的星戰迷,對所有和星戰有關的東西他都會表現出與他智力不符的狂熱,魏晚一直覺得這個癖好有時會損害他的大腦。

「菲利斯艦長,戰況如何?」她站在他背後問。

「派克大副,敵人很狡猾,火力很強大,可帝國的意志更強大。敵軍的戰斗機編隊已經被我們打散,指揮艦動力系統也被我們的渦輪激光炮摧毀,現在我們的登陸駁船已經突破大氣層,先遣部隊準備登錄哈夫星(星球大戰里的叛軍基地),一定要將叛軍的老巢砸個粉碎。」菲利斯頭也不回地答道,雙手一刻不停地在數個鍵盤之間穿梭敲打。

「菲利斯艦長,你能不能說人話?我听不懂你的克林貢語。」魏晚揉了揉太陽穴。

菲利斯停下了手指的動作,帶著他的毛毛拖鞋從椅子里蹦了出來,指著她的鼻子道︰「什麼?克林貢語?!那是《星際迷航》的!對于一名資深的星戰迷來說,你說我說的是該死的克林貢語,這是對我尊嚴的極大冒犯,知道嗎?」

「相對于你那崇高的尊嚴,我更關心我倆的生命安全,你到底查出號碼的地理位置沒有?」魏晚無視他的指頭和幾乎冒煙的雙眼,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她差點忘了《星球大戰》迷和《星際迷航》的粉絲之間經常是勢不兩立的。

听到「生命安全」幾個字,菲利斯的氣焰熄滅了一點,他說︰「查出來了,我入侵了nnc電信公司移動基站的數據庫,根據佛里斯號碼與基站信號間交互而產生的數據源,得出這手機和你通訊時所在的位置是東經xxx北緯xxx,就是運河的位置,確切來說就是過河渡輪的航線位置。」。然後又心有不甘地補充了一句︰「你還是得為剛才那句‘克林貢語’向我道歉。」

魏晚壓根就不想理會這腦殼燒壞了的家伙,她把音響關掉,頭枕在靠墊上,心里不停地思索︰對方和她發信息時正處于渡輪的航線上,也就是說那人就在他們搭乘的渡輪上。她飛快地回想著船艙里每個人的面孔,當時船上除了渡輪公司的職員和他們,就只有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小姑娘,難道會是她倆?這機率估計比菲利斯會喜歡女人的可能性還小……那剩下的恐怕只有渡輪公司的人了。

想要驗證這點也不難,她隨即拿起手機給佛里斯的號碼回了條短信︰「現在情況有變,交易終止。」,然後囑咐菲利斯只要對方回短信,立刻查詢對方的地理位置。

果然,沒多久她就收到回復︰「想想佛里斯的下場,不要做出輕率而愚蠢的舉動,交易必須繼續下去。」。短信的口吻非常強硬,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那句︰「想想佛里斯的下場」更充分證明了佛里斯的死和發短信的人有直接關系,甚至她敢斷定就是發短信的人殺死了佛里斯,而且對方毫不在乎讓她知道這點。

魏晚越發感到煩心,事態的發展已經完全月兌離了她的預計,她不明白佛里斯最初為什麼會接下這樁委托?因為按照她自己的原則,是絕對會避免和殺人犯合作的。小偷行竊只是為了錢,而那些人則是為了錢去殺人,有時候甚至不為錢也去殺人,他們冷血無情,也沒有理性和誠信可言。如果她知道的話,開始的時候根本不會答應佛里斯去趟這灘渾水。但現在麻煩已經惹下,該怎麼辦呢?難道只能按照對方的命令繼續去偷蒙德里安嗎?但誰又知道拿到畫後對方會不會把她和菲利斯也殺了?

正在苦惱之際,坐在電腦前的菲利斯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噢,該死的!」

「怎麼了?」

「派克,你看這個坐標!」菲利斯點著屏幕上的一組數字,他的聲音連著指尖在發抖︰「那人剛才和你通話時的坐標就是……就是我們的住宅區,那家伙就在……就在大門外。」說完他驚恐地扭頭看著書房大門,仿佛隨時會有人破門而入。

「別慌張!」魏晚試圖安撫他,可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陰森的音樂聲,管風琴低沉的聲音詭異地叩敲著她的耳膜與門扉,那聲音像是從地獄里傳來一般,讓她原本就繃緊的心髒重重地顛了幾下,毛孔倒豎起來。

過了一會,菲利斯小聲地嘟囔了句︰「呃,對不起,是我的門鈴響了。」

「用《鎮魂曲》做門鈴聲,你的品位還真夠特別。」魏晚咬著牙說︰「快打開監測器,看看誰在敲門。」

菲利斯點開大門處的監控視頻。只見一老太太顫顫巍巍地站在門廊處,披著件斗篷似的黑色圍巾,手里還拿著聖經與念珠,干癟的雙唇嚅動著,似乎在念念有詞。老太太旁邊站著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戴著頂可愛的玫紅色軟帽,她正嚼著香糖朝攝像頭吹泡泡,模樣很是俏皮。

「見鬼,這不是剛才渡輪上那一老一小嗎?她倆怎麼會在這里?」菲利斯對著屏幕露出厭惡的表情︰「嘖,還真像狼外婆與小紅帽,這對婆孫夠詭異的。」

「狼外婆與小紅帽……」魏晚死盯著鏡頭里的兩張臉,突然間恐懼扼住了她的咽喉,那程度比見到佛里斯的尸體時更強烈。「不,菲利斯,他倆是……」還沒說完,手機響了起來,她抓起一看,仍然是佛里斯的號碼,但這次不是短信而是來電。魏晚瞄了眼監控視頻,戴紅帽的小姑娘對著鏡頭舉起了手機並淘氣地笑著,就像剛做了個非常得意的惡作劇,那天真的笑容在魏晚的眼里看來充滿了邪惡感—一種用童真偽裝起來的邪惡,比赤/果/果的暴力更為陰險。

「是她們,竟然是她們發的短信……」菲利斯瞪大了眼楮。

魏晚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按下免提鍵。

「派克,天那麼熱,你們怎麼忍心讓我和我親愛的外婆在門外等這麼久?她的心髒不好,請我們進來喝杯凍可樂吧?」女孩的童音脆生生從听筒里傳出,就像聖誕節音樂賀卡里的歌聲般精致而造作。

「別裝蒜了,你那親愛的‘外婆’壓根就沒有心,他殺了那麼多人,心都爛掉了。瓦西里,奈緒子。」魏晚直接叫出門外兩人的名字,她真是太蠢了,在渡輪上竟然沒認出屠夫瓦西里和血蠍奈緒子這對臭名昭著的職業殺手。當然他們的偽裝技巧很高明,以至于眨眼間她看不出絲毫破綻,可這不能成為她失誤的借口,人生當中許多致命的災難往往就是由微小的疏忽造成。

「唉,還真是個缺乏同情心和幽默感的人,一點都不可愛。還有,你身邊那娘娘腔也讓人討厭,長得比女人還美,干脆都殺掉算了。」奈緒子嘟著嘴說。

「別那麼沒禮貌,奈緒子!我們現在是求人辦事,得客氣點。」在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瓦西里突然叱喝道,他的嗓聲又尖又細,像金屬刮過玻璃時的噪音般讓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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