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魏晚坐在壁爐前和菲利斯下棋,窗外的雪花緩緩飄落,映著明黃的街燈泛出瑩瑩微光,堆積在淺褐色的窗欞上,就像面包上的糖霜般有種安詳而恬靜的美感。長街上隱隱傳來歡快的歌聲與鈴鐺聲,小孩子們在嬉鬧,聖誕節即將來臨。
「推子吧,你的大龍已經被我斬殺,大勢已去,再捉下去,只會是潰不成軍。」菲利斯喝了口茶,看著魏晚幽幽地說。
「你的棋藝大有長進,我輸得心服口服。」魏晚象征性地把棋子一推,然後撿起棋盤上被困死的大片白子放回到棋盒里,棋子相踫發出滴溜溜的聲音,她想潰不成軍的又何嘗只是她的棋路?
「不是我的棋藝大長,是你今天心不在焉,讓我捉到空子。」菲利斯放下茶杯,看向白雪紛飛的窗外︰「他站在那兒也有3個小時了吧?」
魏晚沒有抬頭,自顧自地收拾好棋子,然後說︰「我們再來一盤?」
「不了,你人在屋里卻心在屋外—那個人的身上,何苦自己折磨自己?」菲利斯搖了搖頭,站起來走向窗邊,透過凝結了霜華的玻璃能看到一道高瘦的身影靠在路燈旁,陰影擋住了那人的臉,只看到他黑色風衣揚起的一角,在風雪中孤寂地飄動,以及唇邊燃亮的那點煙頭,明明滅滅地與黑暗融為一體。
「這樣冷的天氣,在外面站幾個小時估計連骨頭都會凍僵吧?」菲利斯的視線移到壁爐前的魏晚身上,然而她卻背過身,沒有和他對視。
「小晚,底下那人到底怎麼回事?」這時,杰拉德打開了房門沖了進來。
「沒事,你不用管他就好,他不會像上次那樣撞門的。」魏晚轉過身對杰拉德微笑,卻沒留意到自己的笑容是那麼勉強。♀
「可現在是零下十幾度啊,他已經站在外面幾個小時,萬一凍死在外面怎麼辦?他是個警察,我到時候可但不了這個責任。」杰拉德緊張地說道。
「那,你就報警吧,讓警察把他帶走。」魏晚垂下眼睫,也不管杰拉德和菲利斯的反應,小聲地說了句︰「我去睡了,今天很累,晚安。」,然後便走出房間,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唉,小晚,你別走!那個人要是闖進來,我怎麼辦啊?」杰拉德苦惱地看著魏晚的背影,表情幾乎哭出來了,顯然他沒有忘記上次莫翊闖進來的時候有多麼凶悍。
菲利斯拍了拍杰拉德的肩膀說︰「你別管了,讓我來處理,你去睡吧。」
杰拉德疑惑地看著菲利斯︰「你真的能搞定他?他很凶的。」
菲利斯笑了笑︰「沒事,他再凶的樣子我都見識過。」
莫翊站在路燈下抽完今天的不知第幾根煙,他抬頭看向那扇已經熄了燈的窗戶,黑暗如柵欄一般守在窗前,守護著她也隔絕了他的接近。尼古丁的苦澀在口腔內蔓延開來,他想自己費盡苦心,拼命地替她抹去舊日的痕跡和創傷,只是想讓她看到生活仍有希望,然而現在換來的卻是她的仇恨和緊閉的一扇窗。愛情,到底是迷人的還是傷人的?他完全模不透也想不清。如果感情能像破案那般只是依靠邏輯和證據就能定性那該多好?
正感嘆著,身後的木門傳來「吱呀」一聲。回頭,只見菲利斯從屋里走出來,慢慢地踱步到他跟前,金發飄揚,神態自若,似乎一點都不忌諱他的身份。
「她已經睡了,你回去吧。♀」菲利斯簡短地說。
「她睡了和我站在這里都與你無關。」莫翊也簡短地回應道,盡管今天菲利斯幫了一個大忙,可是莫翊依舊不滿他對魏晚的親密態度,他直覺地感到他們兩人之間有著常人無法替代的默契和情感,即使是他也不能插足。
「看來你還挺硬撐的,凍了幾個小時都不死心。」菲利斯雙手插在褲兜里,嘴角彎了彎,然後說︰「有煙嗎?給我一根,在她面前我不好抽,她討厭煙味。」
莫翊從兜里拿出煙盒和火機,抽出一根給菲利斯,菲利斯接過,朝他微微傾過身體,莫翊替他點燃了。他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要替菲利斯點煙,只是自然而然地就這樣做了,可能是天太冷了吧?連思維也要凍僵了。
菲利斯深深地吸了口,煙霧下的面容有種迷離而虛幻的感覺,和魏晚某個時刻的神態很相似,仿佛人在此處但靈魂已經飄到不知名的遠方。「我認識她那麼久,從來沒見過她為了一個男人會這樣。」
「對你也沒有嗎?」莫翊問。
「我愛她。」菲利斯說。
「我知道。」莫翊冷冷地回答。
「可是你不知道我對她的愛就像對妹妹一樣,盡管那家伙總是以為她能像個姐姐一樣照顧我,保護我,可是啊,在我心目中她永遠就是個讓人心痛的妹妹。喜歡一個人就會不顧一切地對他好,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你說她是不是很傻?」菲利斯吐出口煙,半調侃半認真地說。
莫翊握煙的手指輕輕抖了一下,煙灰簌簌地跌落,胸口像堵住了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知道嗎?當初她根本就不願偷那幅畫,但是為了我,她被迫答應了下來,所以才會挨了你們一槍,才會被你抓住,才會受了那麼多罪。今天我做的一切不是為了你們這些警察,只是因為她。所以,你在這里站3個小時根本不算什麼,你受的苦抵不上她的百分之一!」菲利斯的聲音提高了幾度,在冰冷的寒夜中如冷水般兜頭潑向莫翊,凍得他渾身打顫,骨髓都在發痛。
許久,莫翊低聲道︰「但是她已經不肯原諒我,不肯再听我半句解釋……」他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窗戶︰「她說過,如果我靠近這棟房子半步,她就會永遠地消失在我眼前。」
「切!」菲利斯從鼻尖里冷哼一聲︰「我還以你們這些警察有多了不起的手段,原來還比不過我們這些賊。」
「那你又有什麼手段?」
「如果是我,我愛的那個人就在那扇窗後,我會不顧一切地爬上去,撬開那扇窗,然後緊緊地抱住她,讓她再也不會離開我。明白嗎?」菲利斯一字一句地說道,然後他從褲兜里拿出一樣東西塞在莫翊的手中,接著便踩熄煙頭朝屋里走去。
「菲利斯。」莫翊叫住了他。
菲利斯回過頭。
「我不認識你,也從沒見過你。」莫翊緩慢地但清晰無比地說道。
菲利斯彎了彎嘴唇︰「我也一樣。」,接著,他走進了屋內。
黑暗中,魏晚躺在床上,那些痛苦的片段一刻不停地在腦海中閃過︰埃里克溫柔而冷酷的面容,被子彈擊中時的痛楚,獄中的種種艱辛以及莫翊和呂貝卡糾纏在一塊的身影……絕望就像這無比的漆黑般將她包圍。她閉上眼看到的是黑色,睜開眼看到的也仍舊是黑色,光明無處可尋?不知不覺間,腮上已是一片濕/滑,能抹去的是臉上溫軟的眼淚,抹不去的是永遠刻在心頭的堅硬之淚。
突然,一陣輕微的異響在窗戶上響起,魏晚本能地從床/上坐起,警惕地看向窗外,手同時迅速地模向枕頭下的手術刀。她悄悄地下了床,接著陰影的掩護迅速地靠近窗邊,就著昏暗的燈光她看見一個人正攀上窗台,然後取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刀子撬開了窗扇的縫隙和插銷。
魏晚憑著呼吸,緊緊地盯著這道黑影,待黑影打開窗戶躍進屋內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利刃劃向對方。但是,對方的反應和動作比她更迅速敏捷,她感到手腕和腰肢上一緊,手術刀徒然落地,然後她無可奈何地落入了那人的懷中。
「小晚,是我。」那人貼著她的臉頰低聲說道。
是莫翊的聲音!魏晚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會像賊一樣攀上她的窗戶並潛入她的房間!
「走開!」魏晚氣憤地推攘著他的手臂,可無奈他的手臂像鐵枝般牢固,力氣大得仿佛要將她嵌入體/內般。
「你冷靜一點,听我解釋好不好?」黑暗里,他的聲音急切中帶著哀求。
魏晚吸了口氣,動作停頓了下來,冷然地說︰「你放開我,我就听你解釋。「
莫翊松開了禁錮,魏晚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听到他低低的呼吸聲。她鎮定地扭開了台燈,然後坐在了床對面的沙發上︰「說吧,但容許我提醒你,你只有5分鐘時間,5分鐘過後如果你再不離開的話我就報警了。「
莫翊在她對面的床沿坐下,台燈柔和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映出他蒼白的臉龐和青紫色的嘴唇,那是寒冷過度的後遺癥,但是他看向她的雙眸卻像火焰般明亮,透出不容她逃避的炙熱和祈求。
「想不到,要見你一面得像做賊似地。」莫翊微微嘆氣道。
「既然那麼為難,就請回吧。」魏晚站起來,朝門口走去,然後就在手要接觸到把手的時候,他從身後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腰身。
「其實,偶爾做賊的感覺也挺好。」他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小宇宙爆發了,竟然雙更,我都不相信自己今天寫了將近一萬字,好累~~~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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