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白大地,寒風凌冽,吹拂這片土地上萬千生靈。
公子服人領一行人策馬而待,看著這片熟悉的雪白,這熟悉的寒冷,又一次才出神了,直到身側孤竹存阿提醒,道︰「公子,齊人來了。」
公子服人回神,向遠處望去,只見遠遠一隊人馬,在這白茫茫的大地之上,仿佛一個一個黑點,漸漸由遠及近,漸漸看清那昭揚的夏瑜的將旗,公子服人只覺得一股熱血在胸中涌動,一種莫名的期待心中環繞。
齊人漸漸臨近,來到這先前兩方指定的和談之地,自然早有侍從置放下了案幾、坐榻、華蓋,夏瑜下馬,身側跟著田舒和幾個護衛,慢慢朝著那案幾己方坐榻位置走去,而另一方,公子服人也翻身下馬,帶著孤竹存阿上前。
等到雙方走到案幾之側,近到能夠清楚的打量彼此時,公子服人愣了。
雖然早就知道與夏瑜彪炳的戰功同樣有名的還有夏瑜的年紀和他的樣貌,但真見到了這沒經過喬裝的真實面容時,公子服人還是被驚到了,被夏瑜的年輕還有夏瑜那太過出色好看的相貌驚到了。
夏瑜也愣了,看著眼前人分外熟悉的臉,電光火石間,許多畫面在腦中閃過,長狄城外與燕軍大戰之時,那個率領騎兵自殺式突擊進齊軍五色騎兵陣營內的黑面煞神,路途中身份神秘莫測的「趙同」,然後夏瑜笑了,捂著眼楮發現,笑的有點無奈。
公子服人一見夏瑜突然起來的發笑弄得有些莫名。
笑了許久,夏瑜抬開捂著眼楮的手,看著公子服人道︰「我真是蠢啊,蠢到明明有過照面都沒認出來公子您的尊容。」
公子服人听得此話,也有些無奈笑了,道︰「少保你如此說,那服人讓少保您大搖大擺的在燕國國土之上來去自如而不自知,豈不是更加愚蠢。」
初初見面,被公子服人那熟悉的臉孔弄得有幾分情緒失控,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在去燕國的路上就能夠察覺出這人的身份,鋌而走險把他宰了,也許此時已經兵不血刃解決掉這燕國最後的精銳了,但隨即又想到齊國朝堂對自己的猜忌,又有幾分蕭瑟之感。
解決掉了燕軍又如何,難道田氏因此就不會猜忌自己了嗎?解決掉了燕軍又如何,難道還會讓自己繼續掌兵嗎?
夏瑜清楚,田氏對自己的猜忌不會因為自己多打了幾個勝仗就停止,甚至與他打的勝仗越多,他受到的猜忌就越重,所以夏瑜有些泄氣的坐了下來。
身側有齊人侍從已經上來給夏瑜面前擺著了酒尊,倒上了美酒,夏瑜抓過酒尊,張口便飲,一飲而盡,然後對持酒侍立的侍從,道︰「滿上。」
公子服人見狀,也坐了下來,看著夏瑜一杯接著一杯的灌酒,忍不住道︰「借酒消愁?」
夏瑜又飲了一爵,然後看著公子服人,道︰「怎麼,不行?」
公子服人面前的酒尊也已經被身側燕人侍從滿上了,議和之時,有酒乃是禮儀所定,然而春秋以後列國征戰,彼此防備之心漸起,是以都是各自帶酒與酒器,此時公子服人也端起酒爵飲了一杯,道︰「皆酒消愁,酒醒之後,愁仍是愁,醉酒之前的困境不會還是困境。」
夏瑜嗤笑一聲,道︰「說的好像服人公子您很懂是的。」
公子服人看著夏瑜,道︰「我怎麼不懂?有段時日我恨不得日日都泡在酒壇之中,再不醒來才好。」
夏瑜听得此言,心中一動,想起自己從田舒處听來的公子服人的身世,又想到自己作為「智青」時與公子服人聊天時對方提及自己的家人是「餓死的」,那神情中那麼深沉的痛楚,不像作偽,夏瑜按耐不住,問道︰「你的養父?」
公子服人執酒爵的手一頓,然後對夏瑜道︰「我以為我們今日相會是來談議和之事。」
這話等于是岔開夏瑜的問,但也等于間接證明了那日「趙同」所說的並非假話,因為往往越是真切的痛楚,人才越不願意提及。
是以夏瑜也不再「刺激」公子服人,畢竟此次他們是來要干的正事是議和,此時也听得公子服人正式開口了,夏瑜也微微收斂了情緒,放下酒尊,道︰「阿襄在你們手里?」
公子服人听夏瑜說出「阿襄」這個稱呼,微愣,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夏瑜說的是田襄,隨即在心里微微有些異樣之感——夏瑜和田襄這麼熟嗎?都到了直呼其名的地步了。
微微沉吟了下,公子服人還是決定有話直說,道︰「他在我們手里。」
公子服人身側,孤竹存阿見自己公子這麼「坦誠」,微有不安,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夏瑜見公子服人很是爽快,也拐彎抹角,直接道︰「你們國君在我手里,我們換俘。」
听夏瑜直言想拿國君姬範來交換田襄,知道自己公子做不出不孝之事的孤竹存阿有些急了,不顧禮儀,貿然插嘴道︰「夏瑜少保好算計,因為田襄被俘,齊國國府有意降罪于你,少保此時的位子坐得不穩,眼見禍事將近,是以急著和我們換俘,將田襄救回去好減輕自己的罪責。」
夏瑜听得有人突然插嘴,微微皺眉,轉頭看去,只見方才開口插嘴的原來是一個四十幾許的長須男子,此時正站在公子服人身側,見夏瑜看向自己,更進一步道︰「此時情形,是夏瑜少保您拖不得,而我燕軍卻不著急,拖下去于我燕國有利,于少保你不利,敢問少保,為何我燕國要這麼急著和你議和呢?」
夏瑜一下子便明白了這中年男子話中的意涵,此時此刻,許多跟隨公子服人的人只怕不見得想要燕國國君姬範歸國,畢竟以燕君姬範過往的表現,許多公子服人的心月復看只怕還認為姬範還是那個偏向公子白的姬範。
夏瑜低頭,手中微微轉動著那滿酒的酒尊,然後淡淡道︰「燕國若是自恃此時可以久戰拖延,只怕是大錯特錯了。」
公子服人從孤竹存阿插嘴時便微微皺了眉頭,但眼見此時齊人還在,議和談判之時,不便直言制止孤竹存阿,便並未出聲,而等到夏瑜開口,才道︰「少保此言何意?」
夏瑜抬頭看著公子服人,道︰「山戎快要南下繞邊了。」
公子服人一愣。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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