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熹接過馬面具,這是個做工粗糙的小玩意兒,不比她當日在忘塵閣的金色面具,不過樣式好看,倒也算精巧。
「你喜歡面具?原先你在妓館也是以金具掩面,為何呢?」
劉章雖然是個問句,但顯然沒有一定要嫦熹回答的意思,他知道是個唐突的問題。
嫦熹把馬面具系在腦袋上,冰涼的蓋住了她的半邊臉,視線周圍也暗了很多,她輕聲說了句,「因為能帶給我安全感。」
她不願將容貌示人,這傾城之貌帶她進了宮,見了劉盈,給了她兩年的幸福,又拖她入了地獄,然後見到了惡魔,簽下了人皮契約。♀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容貌,她臉上的這塊人皮。
若是可以重來,她寧可生的平凡一點,甚至丑陋一點。哪怕從未得到過劉盈的愛,也總比失去摯愛的噬心痛苦,要快活的多了。
嫦熹垂眸,收起迷亂的目光,女人的心思總是很細膩的,即便是劉章這樣的武將,也沒有察覺到從剛才開始,他們後面就一直有一個人影。
而且不只是一個人,他們很小心,隱藏的很好,可是嫦熹卻總能注意到這些微小的變化。
在嫦熹和劉章進了東街偏僻的街巷中,他們也就不見了……
長安城東街有條稍微隱蔽的巷子口,遠看就能瞧見一座立著的三層樓高的樓房,掛著一個巨大的‘茶’字,客人清少,看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到得了的地方。♀
嫦熹想伸手把面具摘下來,免得被人奇怪打量,劉章卻一手攔住,他的理由是,「還是戴著吧,否則你不用說話也定知道你是女兒身了。」
說完還拍了拍嫦熹骨瘦如柴的脊背,在嫦熹,那是確確實實的諷刺!
劉章領著嫦熹進去,門口有兩個小廝,看起來鬼精靈的很,一看劉章是位熟客,再看看後面嫦熹這身古怪的打扮,立刻會了意,也沒多說就開始帶路。
邊走邊說︰「爺來的正是時候,爺請的貴客也剛到廂房,小的已經吩咐置了小幾小盞,茶葉和棋盤也都已經備好了,暖爐已經燃了一個時辰,都是按照爺的吩咐。」
他都念叨了一遍,無非是想要上癮,劉章便也掏出了些碎銀子給了他,也好讓他盡點心。
那小廝接過銀子,嘴邊咧開的更大了,又壓低了腰身給劉章帶路。
嫦熹在旁一句話沒說,她一個女兒家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以前父親是從不帶她去的。那小廝回頭瞧了一眼,看她穿的古怪卻也富貴,便湊上前去。
「這位公子眼生,若有特別喜歡的茶的口味盡管跟小的說,若招待不周,小的也自當領罰,公子可切莫憋屈。」
嫦熹也知道他是什麼心思,學著劉章那老成的口氣道︰「小哥領路便是。」
劉章偷偷笑了下,這軟聲細語的聲調,恐怕倒會被人誤認為是娘娘腔。
最後一個走廊拐彎處便是訂好的廂房,剛撩開珠簾,撲面而來一陣燃香的味道,小廝將珠簾往兩頭掛起來,讓劉章和嫦熹進去。
隔著面具,嫦熹卻覺得這香味似曾相識。
她透過面具上的兩個孔看去,劉章正向茶座走去。
而端坐的劉盈抬起頭,勉強笑了笑,沙啞的嗓音說了聲︰「你來了?」
嫦熹覺得自己被拖入了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是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這個漩渦攪碎了她的身體,她的腦袋,然後被重新拼湊在了一起,那是劉盈的那張臉。
這張蒼白俊逸的面容,毀了她的前世,也要干擾她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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