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的內力恢復了,第一件要干的事情是什麼呢,顧千樹很早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是殺了楚天惶還是剁了楚地藏,亦或者是……直接把他們兩個都一起殺了。
然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了的時候,顧千樹才發現,他的心同來時相比,已然硬上了許多。
雲亭已死,自己面前的是楚地藏,一個從未見過,無比陌生的男人。他背叛了自己,將自己囚禁在囹圄之中,甚至還妄圖對自己做出那樣骯髒的事。
記憶是否會同化人,顧千樹不清楚,他唯一清楚的,就是到現在為止,他也有了一些屬于顧麟堂的覺悟——在這個世界里,人命是不值錢的。
「痛麼?」劍雖不是好劍,可在顧千樹手里,再劣的劍也被重新開了刃,他將劍柄持在手里,鋒利的劍刃已經刺入了跪在他面前的男人的胸口。
「……」楚地藏臉色蒼白,眼神無比的驚愕,他每日都會來顧千樹這里看他一次,卻完全沒有想到,在這一天會被暴起的顧千樹直接刺入了心髒︰「尊上,您……的內力……恢復了?」
「失望吧?」自從知道楚地藏背叛了自己之後,顧千樹從沒有用這麼輕柔的語氣同楚地藏說過話,只不過他的表情卻在告訴楚地藏,他是在真真切切的恨著。
顧千樹的確是恨楚地藏的,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最信任的一個是雲亭,可是在面對楚天惶時,這個信任的人卻背叛了他。
「痛……痛的很啊。」楚地藏苦笑著,他看著高高俯視他的顧千樹,幾乎就要流出淚來︰「尊上……雲亭怎麼敢失望。」只是不甘,不甘啊!若說顧麟堂是九天神祇,那麼內力便是顧麟堂的翅膀,他曾經成功的折斷了顧麟堂的翅膀,可是現在……他的尊上終究還是要重新飛回天上,而自己……卻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樣的念頭一旦產生,便很難消散,而楚地藏的眼神也在那一刻變得死氣沉沉。楚地藏的這番表現,倒是讓顧千樹生出了幾分詫異,在這件事里他本該才是那個發怒的苦主,可是看楚地藏這模樣,居然倒顯得有幾分委屈了。
「……你委屈什麼。」顧千樹把劍刃往里面又送了幾分,冷笑道︰「我欠你?」
「尊上……」楚地藏伸出手握住了顧千樹的劍刃,也不管自己的手指被割的鮮血淋灕,只是哀聲道︰「尊上別離開我……」
「……」顧千樹不語,也不動。
「雲亭陪伴尊上二十二年有余。」楚地藏輕聲道︰「初見尊上,尊上還是個五歲幼童,而雲亭卻已經七歲了。」
「尊上幼時不得老城主喜愛,為了練武甚至幾乎送掉了性命,這一路到底有多苦,有多累,雲亭都看在了眼里。」楚地藏說著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他看著顧千樹,眉目間是一片讓人心傷的淒涼︰「可是都怪雲亭,都怪雲亭對尊上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尊上之前從未叫雲亭同食,也從未那麼關心雲亭……」楚地藏道︰「若是尊上依舊向從前那般,雲亭便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是鏡城的一條狗。」
「可是、可是……」楚地藏已經說不出下了了,他泣血般的看著顧千樹表情卑微的嚇人︰「尊上,尊上……」
雖然楚地藏不說,但是顧千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到頭來,反倒是他自己早就了這一切,若他還是顧麟堂,便不會給楚地藏這樣的錯覺,更不會……不對,就算自己不對他好,那麼楚地藏奸細的身份卻是怎麼也洗刷不掉的!想到這里,顧千樹的眼神越發凌厲了起來︰「你一直都是背叛者。♀」
「是的。」楚地藏的氣息漸漸弱了下來,他一邊咳血一邊道︰「雲亭被送入鏡城的時候,就被告之到底該做些什麼,可是……若是沒有這份逾越的肖想,雲亭……這條命……咳咳咳,就是為了尊上送掉……也……」
「……」眼前這個人說的是真話麼?听起來那樣的虛假,可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在告訴顧千樹,他沒有說謊。
顧千樹本該穩如泰山的手,居然輕微的抖了抖。
「尊上……」楚地藏知道自己已經留不下顧千樹了,他慘笑著,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人,似乎想要將他的模樣記在腦海里,嘴里叫著那兩個已經深深映入腦海的字︰「尊上……」
「……」顧千樹沉默的看著,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心軟,可是卻怎麼也下不去手——殺了他吧,顧千樹,想想他是怎麼背叛你的,殺了他吧,顧千樹,想想他是怎麼侮辱你的,殺了他吧,只有殺了他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怒火,顧千樹,這個世界里,人命本來就是廉價的!
然而似乎已經不需要顧千樹動手了,跪在地上的楚地藏氣息居然就這樣微弱下來,他的血液流了一地,將顧千樹的鞋子也染紅了。
難聞的味道,惡心的腥臭,顧千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痛楚,緩緩的將劍拔出,然後蹲□,模到了楚地藏頸項上的脈搏。
已經沒有了,就連皮膚也變得冰冷起來,顧千樹握著劍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砍下楚地藏的頭顱。
應該砍下來的,楚地藏或許是個和楚天惶一樣的怪物呢,顧千樹這麼告訴自己,可是無論他怎麼想他卻都下不了手。
斬首和隔斷脖子不同,顧千樹再怎麼做心里建設……都沒辦法做到,他到底……不是顧麟堂。
「麟堂……」剛進來屋子里,祝清澤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他嘴唇抖動了一下,隨即苦笑︰「你殺了他?」
「……或許沒死。」顧千樹眼神冷冷的︰「走吧。」
「好。」祝清澤道︰「鐘沂源似乎被關在別院……我們先去看看他吧。」
顧千樹點了點頭,拿著劍就往外走,然而還未出門,就發現祝清澤卻沒有移動步子。
「不把他的頭砍下來沒問題麼?」祝清澤顯然是恨毒了楚家兩兄弟,他道︰「他們可是實打實的怪物。」
「……」顧千樹並未說話,只是將手里的劍拋給了祝清澤,意思很明顯——你若是想砍下來,那便砍吧。
「……」祝清澤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然而最終還是下了決定,他似乎知道顧千樹接受不了這個場景,于是道︰「你先出去吧,我片刻後就來。」
顧千樹點了點頭,就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面是一片有著奇花異草的院子,若是在平日里,本該是十分吸引顧千樹的。可是以這樣的方式到了這里,顧千樹哪里有心情欣賞這些,唯有現如今內力恢復了,才粗略的掃了掃。
的確是漂亮的園子,顧千樹等待了片刻,發現屋子里居然沒了動靜——他本以為祝清澤做這事情只消幾息時間,腦袋一轉,就立馬明白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一推開門,顧千樹就看到了和祝清澤對峙著的楚天惶。說是對峙,算是夸張了,因為楚天惶正十分悠閑的坐在屋子里,而祝清澤,則拿著劍滿臉都是冷汗,顯然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好手段啊好手段。」看了自己受了重傷的弟弟,楚天惶再好的脾氣也得發怒,況且他的性子向來都不算好,他譏誚的看著顧千樹,只是笑︰「城主果真好手段,憑這張臉,這雙眼,就足夠讓我這個蠢弟弟引頸待戮了。」
「……」顧千樹根本不想和楚天惶多說,這個男人詭辯多得很,花時間在和他爭辯上面,倒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月兌身。
如果現在只有顧千樹一個人,他自然是十分好離開的,可是屋內卻有一個武力值不算高的祝清澤,若是他和楚天惶打起來,那麼祝清澤免不得受到牽連……而以楚天惶那毒辣的性子,指不定隨手就取了祝清澤的性命。
「今日既然已經這樣,看來我楚家已經留不下鏡城之主了。」出乎顧千樹的意料,楚天惶居然做出了讓步︰「那麼就請吧,我就不送了。」
顧千樹和祝清澤的眼神里都出現了一絲狐疑——顯然,楚天惶這麼好應付,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難道城主你是愛上了這里,舍不得走了?」楚天惶冷冷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沒了氣息的楚地藏︰「或者,今天非要拿走我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的頭顱?」
「……走吧。」祝清澤還是下了決定,無論楚天惶有什麼陰謀,只要顧千樹離開了這里,那麼便很難施展開來了。
顧千樹猶豫片刻,也點了點頭。
「走吧,走的好啊。」楚天惶翹著二郎腿,待二人都離開之後便冷冷的開了口︰「你不走,怎麼讓有些人狠得下心呢,對吧,地藏?」
倒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似乎完全听不到楚天惶的話。
「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有多苦。」楚天惶彎下腰,眼神漠然的看著依舊毫無生氣的楚地藏︰「不然如何狠得下心,如何手段毒辣,如何想要擁有一切呢。」
「顧麟堂,我便是給你幾日自由,倒想要看看,到底你勝了,還是我……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考試,祝福我吧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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