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畢夏皇後被皇帝廢黜掉後,畢皇後所在的畢清宮就成了整個皇宮里最冷清的所在。
「娘娘,吃些飯吧,好歹歇上一會兒。」頭發花白的周媽媽端著一碗剛剛煮好的白粥,勸著畢夏。
畢夏睜開眼楮,放下了手里的佛珠,對周媽媽笑了笑,「媽媽且去歇著吧,我自己來。」
畢夏從蒲團上直起身子來,接過粥碗,把周媽媽攙扶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媽媽快趁熱吃了吧。」
周媽媽連忙搖頭,「娘娘,我吃過了。您吃就好。」
畢夏放下碗,嘆了口氣,她去畢清宮里的膳房瞧過,除了一小袋陳年舊米,再無他物。吃這些粗米熬成的粥,她倒是無所謂,只是苦了周媽媽,年紀一大把了,還要跟著自己受罪。
「媽媽莫要騙我,膳房里的小鍋只有巴掌大小,滿打滿算一次也只能熬出這一碗粥來。如今,這粥在我手里,難道媽媽吃的是西風不成?」畢夏把粥碗放在了周媽媽的手里,不容她拒絕。
「我實在是吃不下,媽媽替我喝了吧。」畢夏拿起佛像前的佛珠,轉身出了佛堂小門,把周媽媽的勸阻留在了門內。
步出佛堂,畢夏抬頭環顧了一下周圍空曠荒涼的畢清宮。自從她被姬徹廢黜掉後,畢清宮里的宮女侍人們便紛紛托關系離開了畢清宮。如今,整個畢清宮只剩她和周媽媽兩人。對比以前畢清宮門庭若市的繁華景象,如今的畢清宮荒涼地叫人心酸。
畢夏微微自嘲,瞧,君王的寵愛,多麼虛無縹緲的東西!
想起姬徹,畢夏便不由自主地抬頭去看頭頂牌匾上那威嚴蒼勁的「畢清宮」三字,微微地出了神。
「皇後娘娘吉祥。」耳邊響起的柔柔軟軟的聲音,瞬間把畢夏拉回了現實之中。
剛被廢黜之時,畢夏日常日夜哭泣,漸漸地,她的眼楮便有些不好了。畢夏眯著眼楮,看了好一會兒,才認清了眼前這位身著粉色長裙的嬌柔女子。
畢夏冷著臉,垂下了眼眸,「蘇皇後是在嘲笑我麼?」
被姬徹新立為皇後的蘇葉舞微微抿著唇笑了一下,「這倒真不是。只是,我以前總叫你皇後娘娘,一時之間倒是忘了,妹妹你已經被皇上廢掉了皇後之位。」
畢夏抬起頭,眯著眼楮看了看蘇葉舞,只覺得她的笑讓自己說不出的難受。自尊心作祟,畢夏不想再看見蘇葉舞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孔,轉過身子,便要離開。
「妹妹別走呀,姐姐今日來,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妹妹你呢。」蘇葉舞一見畢夏要走,當即快走兩步,抓住了畢夏的袖子。
畢夏擰著眉,冷著臉斥道︰「放開!」
蘇葉舞被畢夏眉目之間的威儀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畢夏扭頭就走,蘇葉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頗有些下不來台。
眼見畢夏進了畢清宮,回身正在關畢清宮的門,蘇葉舞一時之間恨意涌出,惡意地對畢夏說道,「想不到曾經的皇後娘娘,如今卻在做著宮女的活計!」
畢夏瞥了蘇葉舞一眼,止下了手里的動作,抬了抬下巴,「自然是比不上蘇皇後你的,堂堂皇後娘娘,竟然被我這樣一個做著宮女活計的人給嚇了一跳!說出去豈不是要笑掉眾人的大牙!」
听了這話,一向心高氣盛的蘇葉舞想起自己方才被畢夏震懾住的丟臉場面,嬌美的臉龐漸漸地扭曲了起來。
畢夏看著蘇葉舞那張猙獰惡毒的臉,得理不饒人地扔出最後一擊,「對了,听說前段日子,皇帝陛下斥責二皇子‘心胸狹窄,行事畏畏縮縮,一驚一乍,上不得台面’,初時我還不解,如今看到了蘇皇後方才的表演,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世間人常說‘龍生龍,鳳生鳳’。」
畢夏上下打量了蘇葉舞一眼,意有所指,「老鼠生的兒子,自然跟他娘一樣,只會打洞,行事鬼祟小氣,上不得台面!」
這句話頓時把蘇葉舞給氣了個仰倒。她本就打著炫耀自己的目的,想要前來奚落一番畢夏。不想,如今反被畢夏嘲諷了一通,一直爭強好勝的蘇葉舞如何忍得下這口氣。當即恨意上涌,顧不得皇帝姬徹的禁令,把秘密抖落了出來。
「我兒子小氣又如何!你兒子死了,許美人的兒子又是個病秧子,活不了多久。♀將來這天下,就是我兒子的!」
听了這話,畢夏猛地睜大了眼楮,子堯死了?這不可能,姬徹明明跟自己保證過的。
畢夏躍出畢清宮的門檻,一把揪住了蘇葉舞的衣領,眼中滿是戾氣,「你說什麼?子堯他怎麼了?」
蘇葉舞被畢夏揪著領子,被迫仰著頭,看著畢夏那張滿含煞氣的嬌俏臉龐,當即嚇得臉色發白,渾身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畢夏皺著眉毛,松開了蘇葉舞的領子。眼見蘇葉舞癱坐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來,心急子堯的畢夏皺起了眉毛,她可沒功夫跟蘇葉舞在這里閑磨。
想了想,畢夏話題一轉,轉到了蘇葉舞身上,「嘖嘖,不愧是皇帝陛下最寵愛的妃子,瞧這身段兒,多楚楚可憐惹人愛啊。」話音剛落,畢夏便轉了話鋒,出言挑釁蘇葉舞,「就是小門小戶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
一听畢夏這麼評價自己,本就嫉妒畢夏的蘇葉舞當即氣得從地上跳了起來,「我小家子氣怎麼了,我兒子已經被立為太子了,將來這天下就是我兒子的,我就是未來的太後娘娘!」
畢夏懶得理會蘇葉舞這些言語,眼見蘇葉舞不再是一副被嚇破了膽的慫樣,她便開口問起了自己兒子,「子堯到底怎麼樣了?」
蘇葉舞听了這話,當即端起了架子,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又撫了撫自己的鬢角,這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你說大皇子姬子堯啊。」
眼珠子轉了轉,蘇葉舞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你想知道你兒子死了沒是麼?那你求我啊!」
畢夏深吸了一口氣,盯著蘇葉舞,臉色沉了下來。
蘇葉舞看著畢夏那張臉,有些慌張。隨即她又想到了畢夏兒子姬子堯的下場,成功報復了畢夏兒子的快感讓蘇葉舞忘記了害怕,得意洋洋地開了口,「姬子堯啊,他死了。」
畢夏看著蘇葉舞臉上遮掩不住的得意神情,心下一沉。這個蘇葉舞向來沉不住氣,若不是子堯真的死了,蘇葉舞怎麼會如此得意?一想到自己懷胎十月,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就這麼沒了,畢夏就半晌說不出話來。
「子堯,他是怎麼死的?」畢夏聲音沙啞,語氣很是低沉。
蘇葉舞看著畢夏臉上那副悲痛的神色,心里得意,想也不想地開了口,「你兒子密謀造反,我哥哥奉旨捉拿他的時候,他自己摔破了頭,死掉了。」
一听這話,畢夏踉蹌了兩步,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子堯已經是太子了,怎麼會造反呢?
蘇葉舞眼見畢夏一副被打擊到了的樣子,心里痛快極了,「畢夏,當年你趾高氣揚地從我手里奪走皇後之位的時候,怕是沒想過你會有今天吧!」
畢夏正沉浸在喪子的悲痛之中,也懶得理會蘇葉舞的言語。
「當年,姬哥哥喜歡的明明是我,他跟我說了,將來他會娶我為妻。是你這個臭不要臉的,硬要嫁給姬哥哥,害我被眾人取笑,最後不得不受盡委屈,做了姬哥哥的平妻。」
「後來,姬哥哥當上了皇帝。又是你哥哥鼓動朝臣,逼迫姬哥哥立你為後,還立了你兒子當太子。」
「只可惜,風水輪流轉。你哥哥死了,你也被廢了,如今,你兒子也死了!」
蘇葉舞的最後一句話,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了畢夏心上。
蘇葉舞的哥哥蘇擎蒼,污蔑自己的哥哥畢驚穹密謀造反,聯合滿堂朝臣,逼迫姬徹斬了畢家滿門。
蘇葉舞意外流產,掉了個成形的男胎,蘇擎蒼聯合滿堂朝臣,以「失職」的罪名,逼迫姬徹廢黜了自己。
如今,連自己的兒子也死在了蘇擎蒼手里。
畢夏,你活得可真失敗!你就是個失敗者!
蘇葉舞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畢夏,心里得意極了。當下走上前去,揪住了畢夏的領子,「畢夏,你不是很厲害麼?」
「你不是常常說我小家子氣,登不上台面麼?」
「可如今,我兒子馬上就是皇帝了,而我就要當上太後娘娘了。」
「再看看你,哥哥也死了,兒子也死了,你為什麼不也去死呢?」
畢夏低著的頭,慢慢地抬了起來,「你兒子馬上就是皇帝了?」
蘇葉舞自知失言,臉上一白,說不出話來。
畢夏嗤笑了一聲,「你哥哥蘇擎蒼終于決定要造反了?」
蘇葉舞當即反駁,「誰說的,我哥哥怎麼可能會造反!」
畢夏看著蘇葉舞,微微地笑了,「那就是姬徹要死了?」
蘇葉舞臉色黯然,低下了頭,「姬哥哥最近身體很不好,御醫說他沒剩多少日子了。」
畢夏笑了,惡意滿滿,「你知道你的姬哥哥為什麼要死了麼?」
蘇葉舞猛地抬起了頭,「為什麼?你知道什麼?」
畢夏看著蘇葉舞那張婀娜多姿的臉孔,惡意地開口挑釁,「因為你哥哥蘇擎蒼給姬徹下了毒!」
「你胡說!」蘇葉舞把畢夏推倒在地上,惡狠狠地說道︰「你血口噴人!」
畢夏被蘇葉舞推得頭暈腦脹,幾日未曾吃飯的她眼前一黑,連眼前的景象也看不清楚了。
「不信,你且去看看,你的姬哥哥是不是臉色發青,嘴唇污紫,日日睡不安穩,白日里還嘔吐個不停?」
蘇葉舞回想起姬徹這幾日的癥狀,當即臉色一白。
「蘇皇後,你可要小心些。等你的姬哥哥一死,下一個要被毒死的,就是你兒子。」畢夏閉上了眼楮,忍著心口的絞痛,「這樣一來,你哥哥就能順理成章地立個傀儡皇帝,自己做那逍遙的攝政王。甚至,膽子再大些,他可以直接逼你兒子退位,自己做皇帝!」
「你胡說!我哥哥不會這樣的!」
畢夏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冷,使不出勁兒來,便不由自主地趴在了地上,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不然你哥哥蘇擎蒼為什麼要害死我哥哥畢春呢?我哥哥一死,全國的兵馬就都掌握在你哥哥手里。到時候,要不要造反做皇帝,還不是你哥哥說了算!你以為,他費盡心力害了我哥哥,就是為了幫你登上皇後之位麼?」
蘇葉舞突然想起了自己哥哥蘇擎蒼以前醉酒後說過的話,頓時,臉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畢夏閉上眼楮,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你的親哥哥要殺了你的姬哥哥,你說,你該怎麼做呢?」
听了這話,蘇葉舞當即轉身跑了出去。
畢夏勉強抬起了眼皮,看著蘇葉舞跑向姬徹寢宮的背影,勾起了唇角。
蘇擎蒼,你害我畢家滿門,今日,我畢夏便讓你嘗嘗被自己親愛的妹妹背叛出賣的滋味!
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彌留之際,畢夏反覺得心中暢快無比。
蘇擎蒼,黃泉路上,我等著看你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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