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世友一路咬著指甲慢慢回了屋,他人雖然性子溫吞,但並不傻,來了這麼久,多少也清楚了些宅院里的潛規則,周韻和弦歌在一起,只怕會談論些蘭廳里的事,這一段時間下來,本來和睦的蘭廳不知怎的竟變得烏煙瘴氣,這幾個看著水靈干淨的小姑娘個個行為都日益奇怪。♀特麼對于+我只有一句話,更新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
蔣世友是個男子,自然清楚那些秋天的菠菜是什麼意思,只是一來她們年紀太小了些,都是些未成年少女,他實在沒那個勇氣去摧殘小幼苗,二來他實在是沒有一點動心的感覺,不願意為了這些事打亂現在相對來說平靜的生活。尤其是昨晚,蔣世友瞳孔微縮,頗有幾分頭痛,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看見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雅意三番四次觸犯這個底線,他也只能把話攤開說明,斷了她的念頭。雖然面上會難看了點,到底比拖拉下去出別的岔子強。
仔細說來,蔣世友回頭看了正房一眼,周韻這樣做放到現在應該算是窺探**了,但奇怪的是自己心里並沒有一絲不悅,如果她知道了昨晚的事,到底會作何感想?他想著這個問題,心中竟隱隱幾絲期待。
一路想著,已到了蘭廳,剛進屋繞過屏風,便隱約嗅到一陣香甜的淡檀香味,正心生疑竇,迎面便瞧見圓桌邊坐了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正搖著兩只腳悠哉悠哉地吃著桃子,她一身寶石紅的亮緞長襖,底下肉桂粉的紗裙子上繡著一只寶石眼楮的白兔,她腿兒搖啊搖,那小兔子隨著裙子的晃動仿佛活了一般在裙上奔跑,十分可愛。
蔣世友愣了一下,不知哪里變出來這麼個鮮紅耀眼的伶俐小丫頭,恰巧這時那小姑娘吃完了桃子,她把手指放到嘴里細細吸吮一番,才心滿意足地拿出一塊粉色絹子把手指擦干淨。♀剛擦了兩下,猛然回頭,一眼撞見正目瞪口呆的蔣世友,小丫頭發了一秒鐘的呆,立刻臉紅過耳,她跳下圓凳,理了理衣裙,福了福身,一臉端莊地笑道︰「三哥。」
蔣世友瞧著她耳邊晃個不停的紅豆耳墜子,突然想起這是自己速寫畫冊里的哪一位了,他想了想,試探喚道︰「四妹妹?」
蔣小玉抿唇一笑︰「三哥哥還記得有我這個妹妹呀,這麼久也不過那邊瞧瞧我去,只怕連以前說過帶我出去玩兒的事情也給忘得一干二淨了。」蔣世友依稀記得周韻提過這事,他忙笑道︰「最近事情太多太雜,哪天有空一定帶你去。」話不敢說多,畢竟不是人家正牌三哥,也不知以前他們兄妹相處是個什麼模式。
蔣小玉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她徐徐嘆了口氣,拉著蔣世友坐下,撅嘴道︰「到處都是事情多又雜呢,你這里是這樣,我們那邊更厲害呢。」蔣世友本著多說多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有接話。
蔣小玉瞥了他一眼,繼續撅嘴︰「太太要給大哥哥納新姨娘,大嫂子不樂意,摔杯砸碗的鬧了個天翻地覆,還險些驚到了安姨娘的女圭女圭,大哥哥一生氣,便要讓人把挑唆嫂子的丫頭媳婦發賣了。大嫂哭天抹淚的不肯,鬧得更厲害,今兒下午老太太把大哥大嫂狠狠訓斥了一番,自己也氣得不輕。」蔣小玉見蔣世友還沒動靜,細細的眉毛一皺,上前拉著他的袖子,「三哥哥,老太太最疼你了,你明天去寬慰寬慰她吧,別讓老人家太憂煩了。」
蔣世友頗感意外,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正為難時,外頭傳來一陣細碎腳步聲,雅意和九兒捧著木盆和水壺進來了。雅意臉上多施了脂粉,只是烏青微腫的眼圈仍然遮掩不住,蔣世友見了她仍有些尷尬,只好一聲不吭。倒是蔣小玉笑盈盈道︰「雅意姐姐,我的丫頭珍珍呢?」雅意福了福,勉強笑道︰「在我屋里吃桂花酥糖呢,四姑娘稍等,我就去叫她。」
蔣小玉眼楮笑眯成一條縫︰「好。」雅意帶著九兒將木盆水壺放進內室,又匆匆離去了。
蔣小玉眼楮一眨一眨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又看向蔣世友︰「三嫂嫂氣量真好,三哥哥好福氣呢。」她也才十二三歲大的樣子,偏偏張口閉口都說些老成話,若不是先前看她吃桃子舌忝手指的小孩子模樣,還真要把人弄糊涂了。蔣世友又好氣又好笑,瞅著她道︰「那是自然。」
蔣小玉眼珠一轉,湊過來小聲道︰「既然這樣,那三哥哥你也大人大量,別把我來這里的事告訴太太和三嫂哦。」蔣世友不解地看著她︰「你來這里伯娘怎麼會不知道?」
蔣小玉嘴一嘟︰「我悄悄從中間的過道來的,沒走大門。怕太太知道了要責罰我,也怕三嫂怪責我。」蔣世友皺眉,他確實听丫頭們說過,蔣家東西兩府中間是條小巷子,圍牆打了兩個門,斜對著,以前也有貪近從這個門走的,只是從老太太回府後似乎都養成了從大門走的習慣,白白繞了大半個圈子。不過蔣小玉的事問題倒不在這里,蔣世友眉頭緊皺︰「你溜出來多久了?那邊府里人找不到你豈不著急?」一般未成年兒童突然消失,身邊的家人是最著急的。
蔣小玉忙擺手︰「我跟屋里的丫頭都吩咐了的,而且這個點也沒人會去我那兒。再說,」她忐忑地瞅了瞅蔣世友,「老太太應該是知道我來這兒的,我和秦媽媽說過了。」蔣世友睨她︰「當真?」
蔣小玉捧著一雙小手邊作揖邊忙不迭點頭。蔣世友終于在這個一見如故的妹妹身上找到了一點欺負妹妹的大哥哥感覺,他笑了笑,點頭道︰「那我答應。」
走廊遠遠一陣碎步聲,蔣小玉眼光一閃,低聲問道︰「三哥哥,那位劉大夫的丸藥你還在吃麼?」
蔣世友心里一頓,自從頭上傷口好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藥了,這話問得倒有些奇怪,他想了想︰「沒吃了。」蔣小玉眼眸亮晶晶的動了動,忽而彎唇一笑︰「那也好,是藥三分毒,總歸還是飲食調養的好。」
蔣世友瞧著她有些高深莫測的笑,突然有些怪異的感覺,正想細問,忽然听見外頭有人大大咧咧喊著︰「四小姐,四小姐。」簾子一掀,一個雙鬟的黃衣圓臉小丫鬟蹦蹦跳跳跑了進來,見了蔣世友,她愣了愣,接著畏畏縮縮地行禮︰「三少爺好。」
蔣小玉呵呵一笑,跳到地上給蔣世友福了福︰「今日多謝三哥哥的款待,我這就回去了。」蔣世友見她戛然而止,也不勉強,笑道︰「四妹妹有空再來。」
蔣小玉挑挑細長的柳葉眉,笑道︰「既然三哥不嫌棄我聒噪,那我肯定還會來的哦。」說著笑嘻嘻地走了。
雅意跟出去送蔣小玉。蔣世友自己慢吞吞挪到了臥室的軟榻邊,那里正放著撒了艾葉和紅花的木盆,旁邊地上是個水壺。
此刻房里無別人,蔣世友便自己動手倒水在盆內。夏天的溫度高,這壺滾水放在地上許久仍然是熱氣繚繞,干枯的墨黑色艾葉和焦棕的紅花在熱氣騰騰的清水中緩緩舒展,顏色漸漸鮮艷起來,墨綠的葉,干紅色的花。等到熱氣散去一些,水溫比較適宜,蔣世友便月兌掉鞋襪,將腳浸入水中。溫燙的水裹住雙腳,腿腳上的肌肉漸漸放松下來,隱隱熱氣從腳底直達心肺,雖然熱出了汗水,但身心舒爽。他徐緩地嘆了口氣,慢慢閉了眼向後靠在榻上。
正舒服地享受著,眼前的光線忽而被一團淡淡陰影籠罩,一塊細絹帕子輕柔擦過額角凝結的汗滴。蔣世友睜眼一看,並不意外地看到眼前是周韻的笑臉。她緩緩收回手,笑道︰「三爺可舒服些了?」
蔣世友點點頭,又道︰「四妹妹回去了?」蔣小玉的來訪,必定瞞不過周韻的耳朵和眼楮,她說的不能告訴三嫂,也許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周韻含笑點頭,又道︰「四妹妹今天早晨就說要過來看你,我想著把後頭園子收拾好了再邀她來的,誰知她和三爺兄妹情深,竟自己過來了。幸好一路上有人照應,路又近,沒出什麼岔子。」果然是小孩子賭氣。
蔣世友想了想,把蔣小玉告訴自己的話說了一遍,又道︰「既然祖母心情不好,我們就去陪她說說話。」周韻眼眸微閃,笑道︰「四妹妹果然是個孝心虔的人,也不枉老太太素日這麼疼她了。我等下就交代下去,叫備好馬車,明日三爺和我一同去請安吧。」蔣世友點頭表示可行,說到請安,他心里一直有個疑問,此時便趁機問了出來︰「不是說請安是一家晚輩都去的麼?怎麼每次都不叫上我?」
周韻頓了頓,猶豫著說道︰「之前三爺身體不好,早起易傷精神,所以老太太特地吩咐了說不必去請安了。」這話半真半假,實際情況是兩人婚後第一次請安,結果蔣世友回來就感染了風寒,一病大半個月,攪了個天翻地覆,老太太暗地里咬牙切齒罵了半個月的白虎精後便傳話說讓孫子不必再請安了,只要孫媳婦去就好。但這話顯然是不能當面說清楚的。
蔣世友恍然大悟,忙道︰「既然如此,我如今身體也恢復了,以後的請安我和娘子一起去吧。」周韻有些驚訝地盯著他,問道︰「這是為何?」蔣世友笑道︰「伯娘他們一大家子人,娘子只有一個人,豈不是形單影只?」
周韻听到個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愣了愣,忍不住撲哧一笑︰「這是什麼歪理?」蔣世友看她笑得燦爛,也跟著笑了。
屋內笑聲陣陣傳來,屋外屏風邊的角落處,弦歌有些為難地看著眼前的雅意,壓低聲音喚道︰「妹妹……」
雅意手上捧著個漆雕小茶盤,盤里兩盞茶發出輕微的顫聲,她眼睜睜看著臥房的方向,嘴唇被咬得發白。弦歌看著她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心里不免又擔心她又怕她突然發作起來,忙勸道︰「妹妹,你這是何苦……」
雅意突然收回視線,狠狠瞪了弦歌一眼,把手上的茶盤往她手里一塞,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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