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也難當 53難纏

作者 ︰ 林似眠

秋日夜色沁涼如水,風聲漸起,空空的房內只點著一支蠟燭,燭芯未剪,便將火焰拖得長長,搖曳著微弱光芒亮了周圍一小片地方。)只留盧氏跟困獸一般在屋內轉來轉去,劇烈的喘息一聲接一聲,突然,她止步定在原地,眼楮看著門打開的方向,下一瞬便朝門口疾步走去,舞陽嚇壞了,忙沖上來將她拉住,低聲喊道︰「太太,太太,老太太說了這幾天不讓您出門,您千萬不能出去,要不然……」老太太當時的原話是,若是再鬼鬼祟祟做什麼算計,就送到鄉下莊子里去養病,她手下的丫頭也都發買了出去。

舊話重提果然鎮住了盧氏,她緩緩收回腳步,陰沉著臉轉身,慢慢走到燭台案幾前,取了佛珠緊緊攥在手心,擠壓得珠子咯咯作響。舞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又听得盧氏放緩語氣道︰「大少爺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舞陽膽怯地搖搖頭,悄聲道︰「大少爺被老爺好一頓訓斥,被關在書房里思過了。听說他鬧了幾場要見安姨娘,也沒放出來……」

盧氏徹底偃旗息鼓了,手上狠狠撥著佛珠。舞陽直勾勾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心里七上八下,雖說老太太開恩沒有特別追究丫鬟們的過錯,可是太太手下那一撥人都被罰了半年的月例銀子,小丫頭們都打發去外圍做打掃的苦力活,幾個大丫頭也都人心惶惶,她忙著悄悄進來和太太通消息,委實鎮壓不住場面,只怕再過幾日屋里就要樹倒猢猻散了,加上太太又性情大變,每次回話總讓她心驚膽戰。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和春錦一樣早些配了人算了,雖然沒有雲阿去給大少爺做姨娘那樣命好,做個管家娘子有夫家靠著總比現在風光些。她一腦袋胡思亂想,連盧氏喚自己都沒有听到。待醒悟過來,慌忙應了聲,卻見盧氏正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看。

舞陽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太太……有什麼吩咐?」盧氏好像第一次見她一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她半天,忽然道︰「舞陽,你來我身邊多久了?」舞陽忙道︰「回太太的話,舞陽是九歲賣到府里的,一直在太太身邊做事,已經七年了。」

盧氏又慢悠悠道︰「這七年,我待你如何?」她一雙眼楮死死盯著自己,舞陽心里砰砰跳,疑竇叢生卻不得不答道︰「太太對我有再造之恩,恩重如山,舞陽就是為太太去死也是願意的。」盧氏很滿意,笑著點頭道︰「好,你果然是個好孩子。♀」舞陽的心猛地沉下去了。

西府里忙著,東府的人也沒有清閑。

第二日中午,薛姨娘正在自己屋子里做繡活,卻听得有丫鬟來報說三女乃女乃有請,她心里咯 一下,慌亂不安地放下手中的活計,跟著來了正房院子。因著前段時候府里各項事多周韻免了姨娘們的請安,所以,她已經許久不曾踏足這里了。

她到偏廳的時候,周韻已經坐在主位上,手里拿著一本簿子正在細看,見她進來,周韻笑眯眯招呼她坐,又叫佳玉去泡茶來。

薛姨娘很少一個人單獨面對周韻,以往不是菊芳蘇曉因就是綠衣紅袖出頭,她只需要縮在後面做背景就好了,如今一對一,無人可以遮擋,也無處可逃,著實艱難。她弓著肩低著頭慢慢挪進屋,行了禮,然後挨著椅沿戰戰兢兢坐下來。

周韻放下簿子,盡量親切道︰「薛姨娘,最近可好?如今換季秋涼,夜晚更是寒氣陣陣,合該讓丫頭們好生注意著隨時添換衣物被褥才好。」薛姨娘唯唯諾諾應了,卻不敢接話。周韻知道她素來怯懦,也不以為意,繼續寒暄了幾句,可是薛姨娘仍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樣子,一點不見放松。周韻無法,只得言歸正傳,「听說薛姨娘的娘家最近常跑醫館,不知是家里哪位生了病?」

佳玉正上了一盞茶,薛姨娘眼楮看著茶杯,突然听見這問話,便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全身震了一下,怯生生又驚慌慌地看向周韻,一雙小小的眼楮里盈滿淚意,周韻無法,只得繼續維持溫和無害的笑容,像哄小動物一淳淳善誘︰「如今薛姨娘也是蔣家人,若是家里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或許能幫助一二。」

薛姨娘壯著膽子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縮回去,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一聲也不吭。周韻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很有些悶卒,若對方是個真有心機的人,只怕周韻還有法子來周旋一二,偏生薛姨娘性子卑微孱弱,毫無一絲相爭之意,她這樣的懦弱可憐才真真讓人頭疼。也不知當初三爺是因為什麼緣故將這樣一個人納為妾室的。

許是周韻皺起的眉頭嚇到了薛姨娘,她咬咬唇,小聲道︰「是我娘親。」周韻總算听到答復,如釋重負,忙接著問︰「是什麼病癥?」「是……消渴癥。」

周韻並不意外,她點點頭,溫和道︰「這種病癥極難治好,想必你家里花了不少錢吧。」薛姨娘慢慢點了點頭。周韻便接著道︰「想必姨娘也知道,我娘家母親也是得的這個病,確實是極難治愈。但是大夫也說了,消渴癥病人食療吃藥還是其次,關鍵還是運動,身體經脈順暢,氣息調和,也就無大礙了。」

薛姨娘不知不覺抬了頭,一眨不眨看著周韻。周韻淡淡道︰「所以,除了一般日常抓藥吃藥和適當的補品,我母親並沒有花更多的錢。一個月吃藥和補品滿打滿算也只二十兩銀子。」薛姨娘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周韻頓了頓,雖有些不忍,卻還是得繼續說下去,「我听聞姨娘家為了給母親治病,一個月通常四五十兩銀子都不夠使,鮑參翅肚和大魚大肉大補之物照著一日五六頓的吃,這麼個吃法,對病人著實不好。」

薛姨娘甚是驚慌,低下頭眼神亂晃,周韻輕輕嘆了口氣,指著桌上的簿子說出最後的重點︰「再者,姨娘為了給你娘治病,不但身上值錢的首飾都賣了,還把屋里一應古董擺設但凡能搬動的都拿出去當了,這也著實不合規矩。」她語氣略加重了些,略帶責備。蔣家各屋的擺設全都登記在冊了的,若是不小心摔壞了也要用殘渣去銷帳領罰,從沒有消失無蹤的說法。薛姨娘平素行為良好,也從沒有人想過去查她屋里的東西,也就沒發現那些漏子了。

周韻余音未落,薛姨娘便立刻滑跪到地上,將兩只沒有帶鐲子的手籠進袖子,悲切切地低泣︰「女乃女乃,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

周韻哭笑不得,一手扶額,一手揮了揮叫佳玉將軟在地上的薛姨娘扶起來。好言相告道︰「姨娘屋里少了的那些東西,我著人查過了,總共當了四十兩銀子,稍後姨娘把當票交還,我自命人去贖回。至于賠償麼——姨娘月例銀子是一兩,就按每月扣五錢銀子算,扣滿為止。」

薛姨娘一听要扣錢,不由十分焦急︰「三女乃女乃,不……我……我家里急著要用錢呢,不能扣!」周韻微微笑著抬手打斷她︰「我還未說完,姨娘不必心急,至于姨娘母親的病,依先例只得給十兩銀子,之後便由自家自去想辦法解決。只是我看姨娘娘家著實艱難,不如由我每月給你二十兩銀子,算是我借給姨娘的,如何?」

薛姨娘焦慮萬分,月兌口而出道︰「可是我哥哥說每月的大補之物著實不能少呀。二十兩銀子怎麼夠?」此言一出,旁觀的佳玉也吃了一驚,在她看來,女乃女乃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雖然名義上說是借,實際上薛姨娘這一個月一兩銀子的月例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還清了,誰知這樣的恩惠下薛姨娘竟還這麼不識抬舉。不出所料,周韻也變了臉色,似有不虞。

薛姨娘被蔣世友拒絕後家里又來人催錢,她正心急如焚打算再去求一次三爺便被叫來了這里,本以為是難逃一劫,沒成想竟是看到一絲曙光,她實在沒了辦法,又見周韻心生仁慈,這樣的機會怎麼可能放過,便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撲跪在地上膝行過去,拉住周韻裙擺哭求道︰「女乃女乃,你心腸好財帛又豐厚,既然願意借我銀子,不如每個月借我八十兩,等我母親好了,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說著竟磕起頭來。

佳玉倒抽一口冷氣,每個月八十兩,一年下來將近一千兩了,只怕周韻自己的所有嫁妝加在一起一年下來都未必有這麼多收益,再者周韻自己也還有一位生病的娘親要照應。薛姨娘只顧自己不管他人,這未免太強人所難呀。

果然,周韻按捺住心里想法,緩聲勸道︰「姨娘怎麼這麼不听勸呢,我已經說得很明白,這樣病根本不用花那些冤枉銀子。你若是不信,不如回去請個大夫仔仔細細把脈看一遍。」

薛姨娘仍是固執道︰「我哥哥說的肯定沒有錯,三女乃女乃您錢帛多,您不讓三爺幫我,好歹也多借銀子給我吧,我實在無路可走了,您就可憐可憐我吧。」一面不停地哭訴。看她這樣頑固不化越說越離譜,周韻腦仁生疼,耐心已經告罄,再不願繼續糾纏,直接命佳玉送客。

佳玉領命,扶起哭哭啼啼的薛姨娘,邊安撫她邊將她帶出院子。

這里才走一會,弦歌便進了廳︰「三女乃女乃,三爺睡醒了。」她抬頭瞧見周韻一臉疲憊之色地揉著太陽穴,不由關切問道︰「薛姨娘之事可有什麼不妥?」

周韻想到剛剛薛姨娘的胡攪蠻纏,露出一個苦笑︰「我只怕幫人沒幫到,倒結下仇了。」

弦歌吃了一驚,她只知道前因,卻沒經歷剛剛的過程和結果,但是覺得薛姨娘平素溫良,當不會出什麼大婁子,便勸道︰「女乃女乃放寬心吧,我看薛姨娘為人還算明白,應當不會體會不到女乃女乃的苦心。」

周韻嘆氣︰「但願如此吧。」

此時的主僕二人誰也沒想到,在不久的以後,她們擔心過的事竟真的變成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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