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 §§第九章 藏獒識主人是狗的天性

作者 ︰ 劉德瀕

土登格勒哼著小曲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他來到臥室門前,發現佔堆的腰帶已經掛在了房門上,他知道哥哥在卓嘎房間里。格勒猶豫了一下,在門前試探地叫了一聲︰「卓嘎,大哥,睡啦?」

佔堆在房間里應了一句︰「有事兒啊?」

「有件重要的事兒,要和大哥商量。」格勒說完,坐到了卡墊上。

一會兒,佔堆從房里出來,一邊提著袍子,一邊拿下門上的腰帶扎好。他問道︰「二弟,什麼事兒?」

格勒等佔堆坐穩了才說︰「大哥,你覺得郭察家的夏宴辦得怎麼樣?」

佔堆沉思了一下說︰「不錯啊。」

「每年的仲吉夏宴規模之大、開銷之巨,足以讓家底不豐厚的貴族傾家蕩產。我估計郭察老爺辦這次夏宴,花銷有點兒支應不開了。」

「他想辦得體面,怕被大家笑話,自然要豁出老本啊。」

「我听家佣那邊在報怨,他們的青稞酒被換成了女乃渣水。」

「是嗎,貴族們金口難開,他們的家佣可是什麼難听的話都敢說,這不是惡心郭察老爺嗎?」

「大哥,咱們應該連夜給郭察府上送八百塊銀圓過去,幫他應應急。」

這時,卓嘎穿著睡衣出來,听到兄弟倆的談話,不滿地說︰「郭察家辦夏宴,你操什麼心啊。」

格勒解釋道︰「錦上添花,哪個不會;雪中送炭,能有幾人?別人犯難的時候,正是套交情的好機會。」

佔堆認同地說︰「二弟說得對,雪中送炭,他會感激我們一輩子。我去取錢,親自給他送去。」說罷,他起身走了。

格勒見卓嘎還是不高興,逗她︰「看你那嘴噘的,能掛雙靴子。」

卓嘎生氣地說︰「討厭,我睡覺去了。」

格勒一把拉住她,神秘地說︰「八百塊銀圓不白花,給你換個警察總辦的夫人當當,四品官。怎麼樣?」

卓嘎眼楮一亮,疑惑地問︰「真的?」

「就差郭察老爺在噶廈里說句話了。」卓嘎開心了,撲到格勒身上。格勒摟著她進了臥室,回手把自己的腰帶掛在了門框上。

出乎洛桑的意料,第二天上午十點,扎西、德吉等準時出現在夏宴上,兩伙人彼此挑釁地走進了帳篷里。扎西、洛桑,還有龍色、丹增兩個貴族少爺落座牌桌前。佔堆、格勒和卓嘎和眾人圍在一旁看熱鬧,德吉則坐在遠處的卡墊上望著這邊,掩飾著內心的緊張。

女僕央卓給洛桑捧來一碗青稞酒,洛桑喝了一口,環視左右,拿起骰子調風。他很利落地把牌碼成一排,啪的一下放到位,然後仰頭逼視著扎西。扎西也不示弱,對視洛桑,將牌碼好。

一個回合下來,扎西輸了。他把一摞銀圓扔了出去,然後叫道︰「再來!我還就不信了!」

洛桑當著眾人譏諷他︰「是菩薩還是妖怪,我一定要打出你的原形!」

四個人又開始洗牌、碼牌、抓牌、出牌,一圈下來,扎西輸得很慘,他桌邊的銀圓所剩無幾。洛桑挑釁的目光,盯著扎西︰「沒想到,我洛桑群培在你面前也能贏錢。德勒少爺,走了一趟印度連麻將都不會打啦?你中魔了吧?」

扎西卻笑著說︰「這才一圈,早著呢。」

洛桑不屑地說︰「一看你就是個生瓜蛋子,手上沒準,全是嘴皮子功夫!德勒府少女乃女乃肯替你出銀子是吧?好啊,把她的銀袋子打穿了,我們再看看你底下是什麼貨色。」

德吉沉不住氣,從卡墊上起身,要沖過去。格勒攔住她,小聲地說︰「阿佳啦,姐夫應付得了。」

果然,扎西這邊發威了,他向在場圍觀的貴族們揚言︰「有人想霸佔德勒府,想把黑的說成白的,但也不是這麼個玩法,大家說對嗎?」

洛桑質問︰「你什麼意思?」

扎西指著上下家,問道︰「他們是誰?丹增少爺,你的表弟,這位,龍色少爺是你大哥的小舅子。你們三家是親戚,這個局,三對一,惡虎也難抵群狼,你們干脆去我府上明搶算了!」

眾人覺得扎西說得有道理,開始議論紛紛。洛桑看了看扎西手邊的銀子,自信地說︰「那好,換人。你讓德吉上桌,我讓你們心服口服!」

扎西搖頭︰「男爺們兒的事兒,拉上一個女人有什麼意思。」他一揚手把一張牌拋了出去。麻將牌朝格勒飛去,格勒一伸手接住。他笑著說︰「姐夫,你這是在點我的將啊。」

扎西問道︰「格勒,你不怕得罪仁欽府吧?」

格勒來到桌前,心平氣和地說︰「仁欽少爺,該鬧騰也鬧騰夠了,我看今天大伙就散了吧。見好就收,到此為止吧。」

洛桑不依不饒︰「我在乎桌子上這點銀圓嗎?我要給大伙一個交代。土登格勒,他是不是你姐夫,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我告訴你吧,不達目的,我誓不罷休。」

格勒見狀,只好拍了拍牌桌上的丹增少爺,讓他讓出位置,自己順勢坐到了扎西的對家。新的一局又開始了,打牌,扔骰子,牌桌上的四個人神情緊張,都不輕松。格勒掃了一眼自己的下家,心中有數,扔牌出來︰「二餅。」

龍色少爺伸手拿牌︰「吃了。」他回手把多余的一餅打了出來。

扎西把牌推倒︰「和了。」

接下來的每一局,格勒都拆自己的牌面,給扎西供牌。扎西不斷地和牌,他手邊的銀圓,越堆越高。現場的氣氛驟然緊張,驚動了周圍帳篷里的人,大家都圍過來看熱鬧。旺秋站在德吉的邊上,兩個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了輕松。仁欽府的僕人見勢不好,偷偷地溜了出去,直奔主賓大帳。仁欽正在里面歇息,見僕人急匆匆地進來,他問道︰「怎麼樣?」

僕人匯報︰「少爺帶的銀圓輸光了,其美杰布反敗為勝。」

仁欽起身,來到帳篷門口張望。對面的花帳篷圍得人山人海,不時地起著哄。仁欽正在思忖之際,從他身後飛進來一個紙團,落在了他的面前。仁欽一驚,回頭觀看,帳篷布被風刮起了一條縫隙,卻不見人影。仁欽撿起紙團,展開來看,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仁欽把字條湊近酥油燈,燒了。

扎西不斷地贏牌,打骰子,收銀圓。洛桑有些急赤白臉了。觀戰的人也興奮起來,現場更火爆了。

龍色少爺打出一張牌︰「ど雞。」扎西應了一聲︰「和了。」

一直站在邊上觀戰的龍色家老太太怒了,她伸手揪龍色的耳朵︰「玩麻將是為了討個樂呵,哪有一把輸了半個莊園的,你跑拉薩來賭命啊!」

龍色大叫︰「阿媽啦,耳朵,耳朵。」

「你把我也押上算了,回家去!給我丟人現眼!」

龍色很尷尬,順勢跟著老太太下了麻將桌,溜溜地走了。眾人一頓哄笑。

洛桑也起身,假模假樣地說︰「現在三缺一,沒法玩了。」

「想走,沒那麼容易!我是菩薩還是妖怪,你跟大伙說個明白。」扎西說道。

洛桑見扎西竟然挑釁,他不服氣地說︰「你以為我要走?」

「我以為你要回仁欽府取銀子,對吧?」

「對,沒銀子怎麼玩啊。」

「不用銀子,立字據。拉薩城里關于我的謠言是誰張布的?不能說完就完了,今天得有個了結。」

洛桑紅眼了︰「立字據?我洛桑還沒認輸呢。再來,就是打上三天三夜,我也要奉陪到底!」

在場的人正要起哄,忽然見仁欽噶倫進來,大家安靜了,閃出一條道來。仁欽沖著洛桑訓斥︰「是輸啦?還是輸不起啦?」

洛桑尷尬,起身問道︰「爸啦,您怎麼過來啦?」

仁欽環視了一下現場,說道︰「今天就到這兒吧……」

格勒上前打圓場︰「仁欽老爺,貴府的少爺和我姐夫較上勁兒了,這麼下去,你們兩家的仇怨就像羊毛捻的線瘩疙,更說不清,扯不斷啦。♀」

仁欽哼了一聲,轉身走了。洛桑趕緊跟了出去。

扎西也起身離桌,氣沖沖地出了帳篷,德吉追了上來,問道︰「我們就這麼走啦?」扎西忍著興奮,小聲地說︰「借坡下驢,再不走,我就跟驢一起滾溝里去了。」

德吉忍著笑︰「今天,便宜那小子了。」

「你還不解氣?贏了他一大堆銀圓,夠買半個莊園的了。」

「你今天立了大功。」

扎西停住腳步,見四周沒人叮囑德吉︰「告訴旺秋,把贏來的銀圓,給格勒送去,我們一塊都不留。」

德吉想了想,問道︰「你怎麼知道二妹夫會出手幫你?」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他大姨子。」

扎西心里明白,今天自己走了一步險棋,他打麻將的水準與其美杰布相比有著天壤之別。想一夜之間縮小這種差距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有貴人相助,他還是可以蒙混過關的,他自然就想到了土登格勒。

仁欽和洛桑氣哼哼地回到府上,蔥美迎了上去,接過仁欽的帽子,讓女奴上前給仁欽月兌官服,換上便服。洛桑不服氣,罵罵咧咧地說︰「土登格勒,都是這個土登格勒跑出來攪局,壞了我的好事兒。」

仁欽責怪地說︰「你啊,明知麻將桌上打不出個結果,還不見好就收。」

「我咽不下這口氣。」

「義氣用事!土登格勒是德吉的妹夫,你早就應該想到。」

「龍色少爺還是大哥的小舅子呢。那手臭的……」

蔥美一听,臉色一沉,說道︰「你自己沒本事,怪得著我弟弟嗎?」說完,她把手上的東西往卡墊上一摔,轉身走了。

仁欽望著蔥美的背影,沖洛桑發火︰「你嫂子說得對,你自己不成事,拖泥帶水,總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這是你最大的毛病!」

洛桑嘟囔︰「這個其美杰布打麻將不在行,他手法生疏,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

仁欽火了︰「還敢狡辯!在場的人要看假其美杰布的證據,你揭出來了嗎?他手法生疏還贏了你幾百塊銀圓,要是手法稔熟,那還了得!……我們仁欽府已經成了夏宴上的笑柄!」

洛桑挨了訓,不吭聲了。仁欽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突然胸有成竹地說︰「等著吧,明天,我自有辦法。……洛桑,出去吧。」

洛桑郁悶地從樓里出來,一眼看到了背著孩子,手里還端著青稞酒壇子的央卓。他發邪火︰「你,過來,今天是不是你給我倒的酒?」

央卓嚇得要命,低頭稱是。洛桑看著她的臉,罵道︰「喪氣,一臉喪氣相。」他端起央卓手上的青稞酒潑到她的臉上,接著罵道︰「你釀的什麼狗屁酒!喝得我犯惡心,頭暈目眩的,打麻將能不輸嗎?」

央卓委屈,怯生生地說︰「夏宴上是郭察老爺家的酒,不是我釀的。」

洛桑火了︰「還敢頂嘴,我打死你!」他開始打央卓。央卓的女兒嚇得哭了起來。洛桑更煩了︰「小崽子,吵死人,再哭,我摔死你!」

央卓嚇得跪地求饒︰「少爺,你饒了我吧。」

管家引著龍色少爺走過來,他見狀,勸洛桑︰「二少爺,息怒,別讓下賤的奴才壞了您的心情。」

洛桑一臉的不痛快,問道︰「你怎麼來啦?」

「我今天跟著你可輸了不少錢。我們不是說好了,贏了歸我,輸了你給我出嗎?」

「你打得那麼臭,還好意思來要錢。」

「唉,二少爺,我昨天就提醒過你,其美杰布是拉薩城里數得著的麻將好手,你偏說人家是假的。」

「我說他是假的,他就是假的。要不然,他開始怎麼會輸得稀里嘩啦。」

「剛開局,那叫輸嗎,那是誘敵深入,我們是上了他的當。二少爺,我從山南來一趟也沒帶多少錢,全輸光了,我阿媽啦還罵我呢,嚇得我都不敢回公館。」

「要錢,沒有。」

「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你怎麼那麼煩人啊?我再說一遍,要錢,沒有!你若實在要,把那幾個晦氣的奴僕領走吧。這有兩個,那屋子里還有五個,剛買的,都給你!」

「這能值幾個錢……這麼小點兒孩子,也算一個?」

「愛要不要。管家,這幾個新來的,晦氣。我看著就煩,讓他領走,統統領走!」說完,洛桑氣哼哼地走了。

龍色氣得沒辦法,嚷嚷︰「你怎麼耍無賴啊?」管家過來勸他︰「我說舅爺,二少爺氣不順,您就別惹他了,奴僕你快領走吧,要不然,這都沒了。」

龍色無奈,跺腳說︰「洛桑,我算認識你了。管家,你把他們的人身契拿給我。我現在就領走。」

央卓傻了,站著沒動。龍色瞪著她說︰「走吧,你歸我了。虧死我了!」

傍晚時分,剛珠和郊區莊園的七八名奴僕下地回來,他們進了院子,把手上的農具放到一旁。一名先進灶房的奴僕,突然從屋子里跑出來,狂呼︰「出事兒啦,出事兒啦。」

眾人嚇了一跳,剛珠忙問︰「怎麼啦?」

奴僕指了指灶房說︰「你快去看看吧,出事兒啦。」剛珠等人沖進灶房,眼前的一幕把他們嚇著了。兩個做飯的女奴罩著糌粑袋子,被綁在柱子上。剛珠沖上前去,把袋子拽下來,急切地問︰「這是怎麼啦?誰干的?」

女奴哭哭啼啼地說︰「我們正熬茶呢,突然闖進來兩個人,就把我們捆在這兒啦……」

「什麼人?他們長什麼樣?」

「不知道,還沒等看清,就被罩在了糌粑袋子里。」

喂狗的奴僕從外面跑進來,哭喪著臉說︰「管家老爺,不好了……我活不成了……」

剛珠吼他︰「又怎麼啦?一驚一乍的。」

喂狗的奴僕,指著院子里說︰「藏獒,少爺那藏獒……丟了。」

剛珠一愣,說了一聲︰「不好!」他沖出灶房,朝拉薩城里跑去。

旺秋正在德勒府的院子里晃悠,他見剛珠急匆匆地跑來,上前攔住他︰「慌慌張張的,後頭有鬼追你啊?」

剛珠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管家老爺,不好了……」

「淨說些喪氣話,什麼事兒不好啦?」

「少爺的藏獒被人偷了。」

旺秋聞听,生氣地舉鞭子抽他︰「屁大點兒個小事兒,你也跑來煩主子。」

剛珠解釋說︰「那……那藏獒,是少爺的稀罕物。」

「再稀罕也是個畜生。我知道了,趕哪天少女乃女乃高興,我跟她說,你回去吧。」

剛珠剛要走,德吉出現在台階上,她問道︰「剛珠,這麼晚了,什麼事兒啊?」旺秋馬上稟報︰「那條狗丟了。少女乃女乃,您甭操心了,明天我到莊園去看看,帶人到附近找找。」

「藏獒丟啦?不就是一條狗嘛,別對他們凶巴巴的。」

扎西也出來了,他听到了旺秋的話,警覺地問︰「什麼丟啦?」

德吉應了一句︰「郊外莊園的那條狗。」

扎西一驚︰「那條藏獒?」他一拍腦門,大呼︰「壞了!」

德吉一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扭臉問扎西︰「你覺得……是仁欽他們把狗偷啦?」

扎西懊惱地說︰「一定是,一定是!」

那條被掠走的藏獒此時正在仁欽府的院子里,仁欽、洛桑、尼瑪市政長官和幾名官員正圍著它看,藏獒不認識他們,狂吠不止。仁欽躊躇滿志地說︰「拉薩城里有頭有臉的貴族都認識這條狗,它不是救過其美杰布的命嗎?」

尼瑪大人附和地說︰「沒錯,為這事兒其美杰布還宴客三天,專門請喇嘛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無敵大將軍,那天我們都去了。」

「明天就讓這頭無敵大將軍認認它的主子!」

洛桑幸災樂禍地說︰「這個假其美杰布能瞞得過人,他瞞不過狗!爸啦,您可真是我爹,您怎麼想起這麼一招?」

仁欽哈哈大笑︰「不是我想起來的,是神助我也!」

旺秋隨扎西和德吉回到客廳,他捶胸頓足,懊悔地說︰「少女乃女乃,我真後悔,當時沒把那條狗殺了,留下這個禍亂的根苗。」

「你就安靜會兒吧,現在說這種話有什麼用。」德吉說。

「現在去殺它也不晚啊。藏獒肯定在仁欽府呢,它認識我,不會亂咬。我偷偷地模進去,把它毒死……」

扎西搖頭,說道︰「你太低估他們了,仁欽府早就戒備森嚴了,你能進得去?再說,他們會把藏獒藏在仁欽府嗎?……看來,是禍躲不過啦!」

這時,院外傳來狗的吼叫聲。屋里的人頓時緊張起來,德吉吩咐︰「旺秋,你先去看看。」

旺秋答應著,出去了。扎西來到窗前,朝下望去。只見僕人正帶著一個信差進來,旺秋迎上去,跟他說著什麼,信差走了。一會兒,旺秋帶著一封帖子回來。

德吉問道︰「什麼情況?」

旺秋稟報︰「是市政衙門的尼瑪大人給我們下的帖子。送帖子的人說,城外有一條藏獒四處亂跑,險些傷到人,市政衙門派人把它逮著了,應該就是我們府上的無敵大將軍,他請少爺明天去驗狗。」

扎西有些意外︰「怎麼是……尼瑪大人?」

德吉舒了一口氣說︰「不是仁欽就好。旺秋,不用等到明天,你現在就去把狗領回來吧。」

「旺秋,別去了。這帖子上點名讓我去,我不去,你肯定領不回來。」扎西說道。

「為什麼?」德吉不解地問。

「我們的藏獒明明是被盜,帖子上卻說在城外撿的,這不是在說謊嗎?這帖子明明是仁欽借尼瑪大人的手送來的。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想,今天仁欽老爺一直沒露面,這不正常。原來他在謀劃下一場陰謀。仁欽以市政衙門的名義請我去驗狗,我不去,一是壞了禮節,二是藐視尼瑪大人。這個罪名,我們可擔當不起。」

「你去了,那條藏獒可不認你。你要踫它,它非把你撕碎了不可!」

扎西真為難了,絕望地說︰「我跟人斗智斗勇,比聰明,拼膽量,可我跟狗,還是條藏獒,我拼什麼啊?明天這一劫,我算是過不去了!拉薩所有的貴族都會知道其美杰布被自己的狗嚇住了,這太荒唐了。」

扎西回到佛堂,坐在佛龕前念經,桌子上的酥油燈在風中搖曳,飄忽不定。他仰頭望著凶神惡煞般的大威德金剛,知道大勢已去。他起身拿出雙面佛的石刻看了又看,耳邊響起多吉林活佛的話︰「臭小子,你啊,要變成另一個人,還會救活很多遭受磨難的人。」扎西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他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英文版的《三民主義》和一本英文版《雪萊詩集》、一本《烏托邦》放在包裹里。然後,自言自語地說︰「少女乃女乃,看來我幫不了你了。」

德吉在臥室里心神不定地踱步,她的手不停地絞著一串念珠。旺秋站在一旁,無計可施。德吉捻著念珠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地斷了,珠子撒了一地。德吉吃驚,說道︰「這……這是不祥之兆啊。」

旺秋嘆息,湊近說︰「少女乃女乃,我們走吧。」

「你說什麼?」

「是禍躲不過!藏獒認主人,這是天性,扎西喇嘛再抖機靈,少爺的藏獒也不會把他當主人啊。少女乃女乃,與其在拉薩整天提心吊膽,我們還不如一走了之。」

「走,往哪兒走?」

「我已經給您備好了後路。」

德吉意外,看著旺秋。

「少女乃女乃,我背著您把一部分家產變賣成銀圓,通過英國人的郵政局已經匯到印度了,存在德勒家商隊的賬戶里,這些錢足夠我們在印度花一輩子的。」旺秋小心翼翼地說。

「這麼大事兒,你怎麼不跟我說。」德吉責問。

「奴才該死,我是想替您分憂。」

德吉警告他說︰「這件事兒到此為止。今後,凡事你不許擅自做主……出去吧。」

旺秋站著不走,哀求地說︰「請少女乃女乃體恤奴才的一片苦心。」

德吉厲聲地說︰「你是把我當傻子,出去!」旺秋見德吉真的火了,不再言語,退了出去。

德吉絕望了,她從梳妝桌上拿起那柄銀手鏡,從里面看到了自己孤獨無助的面孔。睹物思人,更加傷心。德吉拉開抽屜,掏出一把精致的英國手槍。她看了又看,打定主意,開始安靜地裝子彈,一粒,兩粒……窗外傳來強巴和蘭澤的聲音,他們正在院子里玩。德吉來到窗前,看到樓下天真無邪的女兒,她心都快碎了。

院子里,強巴追著蘭澤說︰「小姐,天晚了,該睡覺了,回去吧。」

蘭澤跑著,任性地說︰「不嘛,我跟你捉迷藏,我閉上眼楮,你快躲起來。」

強巴哄她︰「小姐,回去睡吧,要玩,明天我再陪你玩。」

德吉走了過來,她說道︰「她想玩,就讓她玩吧,今晚玩個痛快。」蘭澤聞听,開心地跑過來,抱著德吉的大腿說︰「阿媽啦,您和我捉迷藏好嗎?」

德吉強裝笑臉︰「好啊,阿媽啦閉上眼楮,你藏起來。」

蘭澤看德吉在院子中間閉上了眼楮,她迅速跑開了。

「藏好了嗎?蘭澤,藏好了嗎……」德吉說著說著,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她淚流滿面,語氣哽咽。

扎西穿著喇嘛服,背著包從樓里出來,他看到德吉背身站在院子里,閃身躲在柱子後面。突然身後傳來蘭澤的聲音︰「爸啦,您要去哪兒啊?」

扎西嚇了一跳,趕緊現身,掩飾地說︰「不去哪兒。」

德吉聞听,睜開了眼楮,雖然背對著扎西,但她明白了。扎西急中生智,拉起僧袍,對蘭澤說︰「來,這里,快躲起來。」蘭澤鑽進了扎西的僧袍里,然後喊了一聲︰「藏好了。」

德吉像煞有介事地在院子里東找西找,最後來到了扎西身邊問道︰「你看到蘭澤了嗎?」

扎西故意大聲地說︰「沒有。」

德吉返身走開了,蘭澤忍不住叫了一聲︰「喵……」

德吉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蘭澤從僧袍下鑽出來,看到德吉淚流滿面,不解地問︰「阿媽啦,您怎麼哭啦?」

「沒事兒。阿媽啦眯了眼楮……強巴,你帶蘭澤去睡覺吧。」

強巴帶著蘭澤走了。

扎西不好意思地來到德吉的面前,尷尬地說︰「少女乃女乃,我剛才到你房間外,想跟你道別來著。」

德吉平靜地問︰「你要走?」

「我……念經還行,你家那藏獒,它也不听啊。明天我要是被咬死……死我不怕,我怕給你惹禍啊。」

「你走吧,我不攔你。」

「你讓我走啦?」

德吉打量扎西,看著他身上簡單的行囊,說道︰「別空手走,府上有看上眼的物件,你就帶上吧。」

扎西擺手說︰「不……不用,我一個雲游僧,什麼都不需要。」

德吉從腰間解下一塊綠松石的佩玉,走近他說︰「這是我從日喀則娘家帶來的,是大清皇帝賜給我祖上的,一直給我帶來好運氣。你幫了我這麼長時間,無以報答,把它戴上吧。」說完,把佩玉塞到扎西手上,轉身即走。扎西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德吉走出幾步,又停住腳,背對著扎西說︰「你快走吧,連夜出城,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免得明天他們把你逮回來。」說完,她進了主樓。

扎西站在院子里,手里拿著綠松石的佩玉,自嘲地說︰「扎西,你就這麼溜啦?真不爺們兒。這……無功不受祿,這佩玉是皇帝賜的,挺值錢的……你堂堂七尺雪域漢子,被一條狗給嚇跑了,這要傳出去多丟人哪……不就一條狗嘛,憑我的修行,還對付不了一條狗。」他給自己打足了氣,耷拉著腦袋回了主樓。

扎西回到佛堂,躺在卡墊上翻來翻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他夢見自己被藏獒追得四處亂竄,他東躲**,最後,藏獒把他逼到了山腳。突然,藏獒變成了凶神惡煞,朝他撲來。扎西從夢中驚醒,他滿頭是汗,驚恐萬狀。他干脆起身,來到酥油燈前,拿過經書,開始念經,希望自己的心情能平靜下來。

他一邊翻經書一邊念著,經書偶有畫頁翻過,扎西的目光停在歡喜佛上。他靈光一現,欣喜若狂地把經書往邊上一推,「有了,有了!」他沖出門去。扎西一路小跑來到了下房,剛珠頭枕著靴子,正在破藏被下睡著。扎西叫道︰「剛珠,醒醒,剛珠。」他見剛珠睡死過去,干脆把他從藏被下拽了出來。

剛珠嚇得一激靈,問道︰「誰啊?……少爺,什麼事兒?」

「別問了,你跟我來。」扎西說完,率先走了。剛珠拎著靴子,邊走邊往腳上套,跟著扎西出了下房。

土登格勒和土登佔堆準備要出門,女僕們正忙著給他們穿衣服。身著警察制服的帕甲跑了進來,行過禮後,才說︰「大人,市政長官尼瑪老爺請您今天去市政衙門。」

格勒一愣,問道︰「這周連噶廈政府都放假耍林卡,讓我去市政衙門有什麼公干?」

「昨天半夜不知從哪兒牽來了一條藏獒,說是德勒府丟的,今天讓他們去領。」帕甲答道。

「你們市政衙門淨這些羊骨頭渣子碎事兒,逮到條狗也用得著如本大人?是誰家給誰送回去不就完了。」佔堆不耐煩地說。

格勒琢磨著,突然問︰「尼瑪老爺還通知誰啦?」

帕甲回憶著,含糊其辭地說︰「好像……確實通知了幾位大人,具體是誰,小的不知道。」

格勒把已經穿好的衣服,又扒了下來,扔給僕人。他坐到卡墊上吩咐︰「帕甲,你回去告訴尼瑪大人,說我昨天在夏宴上喝多了,還醉著呢。……你回去留點兒神,有什麼情況馬上來告訴我。」

「啦嗦。」帕甲答應著,走了。

卓嘎打扮停當,穿著盛妝出來,見格勒月兌了外衣,坐那兒不動,催促說︰「再不走來不及了,二老公,你磨蹭什麼呢。」

「算了,今天哪兒都別去了!」

「我跟幾位夫人約好了打麻將,昨天洛桑鬧騰得我們沒玩成,我今天多帶點兒錢,好好打幾圈。」

格勒突然火了,吼道︰「我說不去就不去!」

「二弟,怎麼啦,發這麼大火?」佔堆不解地問。

「我……心里難受,好像要生病。」

卓嘎聞听,緊張地湊上前問︰「二老公,你哪兒不舒服?」

「心里,慌慌的。」

「管家,趕緊叫人去把藏醫請來。」

格勒擺手︰「不用了。卓嘎,你要想去玩,等到下午,我陪你們一塊去。」

市政衙門的院子里空空蕩蕩的,只有那頭藏獒鎖在一角。偶爾有衙役走過,它就吼上兩聲。衙門口也很冷清,牆邊的背陰處停著兩頂轎子,轎夫們正坐在地上玩骰子。扎西、德吉騎著馬,在旺秋和四名僕人的簇擁下走來,他們在衙門口下了馬。旺秋上前拍門。扎西朝那兩頂轎子望去,其中一頂的轎簾輕輕挑起,坐在里面的竟然是剛珠。剛珠沖扎西點了點頭,扎西會意。

此時,仁欽、洛桑、尼瑪大人和另外幾名官員正躲在市政衙門的屋子里,觀察院子里的動靜。帕甲也在其中,小心翼翼地侍候著。他們听到敲門聲,撩開窗紗朝院子里望去,看見扎西一行走了進來。

尼瑪恭敬地說︰「仁欽大人,我出去招呼他們,您稍候。」仁欽沖他擺了擺手,讓他去了。

洛桑得意地說︰「今天這個假其美杰布死到臨頭了。他能瞞過人的眼楮,瞞不過狗的眼楮!」

胖官員奉承地說︰「大人的手段出其不意,高明啊。」

仁欽並無傲慢之色,冷峻觀察著窗外。他看見尼瑪陪著扎西走向藏獒。

尼瑪熱情地說︰「……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德勒少爺的那條寶貝藏獒。」

藏獒一見來了生人,沖著他們狂吼起來。扎西假模假樣地打量著它說︰「確實是我那頭藏獒,昨天被人偷了,不承想被尼瑪大人逮住了。大人,盜狗賊抓到了嗎?」

尼瑪尷尬地笑著說︰「沒見到盜狗賊,只看見它在街上亂跑,這狗名貴,特別扎眼。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逮住。德勒少爺,狗既然是你的,就把它領走吧。」

扎西看著狂叫的藏獒,說道︰「這畜生,想我啦,跟我打招呼呢。旺秋,你去把它牽過來。」旺秋答應著,過去把狗鏈子解下來。結果藏獒憤怒一沖,把旺秋拽了一個大跟頭,掙月兌出去,沖著扎西和尼瑪就沖了過來。尼瑪嚇壞了,閃身就跑,鑽進了屋子。

德吉見狀,上去攔它,吆喝著︰「過去,過去!站住!」藏獒根本不听吆喝,德吉見狀,掏出手槍。扎西見德吉掏槍,嚇了一跳,他伸手把槍按住。扎西一聲口哨,從他身後突然又躥出一條藏獒,牽藏獒的是一個穿著袈裟的喇嘛。兩只藏獒正面相遇,它們敵視地互相聞著,最後,竟耳鬢廝磨起來。

仁欽、洛桑等透過窗紗,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面的情景,他們感到異常奇怪。「怎麼又來了一條藏獒?」仁欽納悶地問。「唉,怎麼回事兒?我出去看看。」尼瑪也暈了。他跑到門口,推開一條門縫朝外面觀望。

院子里的兩頭藏獒異常親昵地玩耍著。德勒府的藏獒往那只藏獒身上騎,想要交配。扎西笑了,德吉和旺秋有些發蒙。尼瑪、帕甲和屋子里的官員們都出來了,他們也湊過來圍觀。

喇嘛一邊喚狗,一邊往院子外面跑去。母藏獒听到召喚,扭頭便跑,公藏獒跟在後面,搖頭擺尾地追去。扎西笑罵︰「這個不要臉的畜生,見了母狗連主人都不顧了。」

眾人哈哈大笑。

旺秋緊跟在後面追去,他大叫︰「大將軍,別跑了,再跑丟了,回來……,回來……」他剛追到門口,忽然看到剛珠和喇嘛在一起,他們分別牽住了兩條狗。

剛珠笑呵呵地說︰「管家老爺,有我呢,您甭管了。」喇嘛和剛珠牽著狗分別上了轎子。旺秋此時才醒過神來。

市政衙門的房間里只剩下了仁欽和洛桑,仁欽陰沉著臉說︰「怎麼會這樣。」

洛桑後悔地嘟囔︰「爸啦,剛才就應該讓其美杰布一個人去認狗,一驗一個準,現在搞砸了。」

「你以為我沒想到,尼瑪有這個權力嗎?德勒家族也是有名有分的大貴族,他們的少爺會听你擺布?這事兒做過分了,我們會引起眾怒。」

洛桑心不甘,憤憤地說︰「那就便宜了這小子。」

等仁欽他們都走了,帕甲趕往雍丹府,向格勒匯報了扎西在市政衙門認狗的全過程。格勒听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敢情這麼多大人物陪著仁欽老爺,看其美杰布配狗,有意思。」

卓嘎沒听出里面的奧秘,傻傻地說︰「等下了狗崽,我們也抱一只,那狗品種好。」

格勒笑著說︰「再好,也好不過姐夫,其美杰布,你真是太絕了。」卓嘎和佔堆听不明白,面面相覷。格勒想了想,又說︰「大哥,你和我要一起出去一趟。」

佔堆沒有反對,卓嘎見他們要走,嚷嚷︰「你不說下午陪我去耍林卡嗎?」

「要去,你自己去。」格勒說完,又沖外面喊︰「管家。」雍丹管家從外面小跑進來,格勒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管家轉身走了。

仁欽正坐在客廳的卡墊上喝著酥油茶,洛桑拿著一個門帖從外面匆匆進來,他遞給仁欽說︰「雍丹府的二位少爺求見,還有禮單。」

仁欽意外,皺起眉頭問道︰「禮單?念給我听。」

洛桑翻看,念道︰「雅安藏茶五包,景德鎮細瓷碗一套,銀圓一百。」

「他們來送禮,什麼意思?」

「爸啦,管他呢。昨天土登格勒和其美杰布串通一氣,贏了我不少錢,他是覺得燙手了。管家,把東西留下,告訴他們,老爺不在,轟走。」

「慢著,請進來,看看他們到底什麼來頭。」

管家引著格勒和佔堆進來,仁欽請他們坐在卡墊上,吩咐僕人上最好的茶。格勒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洛桑,笑呵呵地說︰「仁欽少爺,還在生我的氣?」

洛桑傲慢地問︰「你是來賠禮道歉的?」

「沒錯,是來賠禮道歉的,但不是為我,而是為我姐姐和姐夫來拜望仁欽大人。」

「德勒府托你來的?」仁欽問道。

「不是。我看到仁欽府和德勒府一直在爭斗,拉薩城里也傳得沸沸揚揚。我不想看到你們兩敗俱傷。所以,想來化解此事。仁欽大人,晚輩雖然冒昧,卻是誠心誠意。」格勒解釋說。

「你有這個能力嗎?」

「只要您開的條件不高。」

「年輕人,你搞錯了。不是我要和德勒府爭斗,我身為噶廈政府的高級官員,要時刻為**的政教大業效力,不能讓那些出身低等的人渾水模魚,髒了**貴族的血統。你是德勒家的親戚,那個其美杰布是真是假,你比我更清楚。」

佔堆忙說︰「仁欽大人,您不要听信謠傳,其美杰布和我一起長大,他腳丫子上長幾個斗,我都一清二楚,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仁欽質問︰「你敢打這個保票?」

「當然了。」

「那好,我們走著瞧吧。」

格勒見仁欽有些惱怒,他拉了拉佔堆,然後說道︰「晚輩認為,當年德勒老爺深受**佛爺的寵信,他做事專斷,不留情面。所以在拉薩的官場得罪了很多人。您和德勒老爺的矛盾也由此而來。其實,拉薩的僧俗官員派系林立,錯綜復雜,誰想一家獨大,最後都會惹來一身麻煩!當時德勒噶倫雖然大權在握,但他老人家忘了佛教最關鍵的二個字……輪回!他犯了官場大忌。」

「你是在數落德勒噶倫,還是在數落我呢?」

「晚輩不敢。我只是在說眼前剛發生過的事兒。」

仁欽笑了︰「後生可畏啊,你們的賠禮,我不敢當,禮品請帶回去吧。」仁欽也站起身,下了逐客令。

格勒和佔堆對望了一下,只好起身說道︰「仁欽噶倫,打擾了。」

管家引著格勒和佔堆出了客廳。仁欽望著他們的背影,說道︰「土登格勒是個韜略之人,不可小視。」

「他一個五品官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倒覺得他聳人听聞,是想引起爸啦的注意,想巴結我們。」

「你錯了,你真以為他是來送禮的嗎?他今天來,是在提醒我,我們跟德勒府的這場爭斗是不是該停止了?」

「爸啦,您不會相信其美杰布是真的吧?」

「我堅信他是假的,但大昭寺和布達拉宮里的僧俗官員們不信。不能因為一個其美杰布,給我們的政治對手留下把柄,他們會借此攻擊我,那就得不償失啦。洛桑,要學會等待,等待機會。」

「爸啦,不把其美杰布搞垮,我咽不下這口氣。」

仁欽嘆息道︰「洛桑,你要是土登格勒該多好。我就不用整天操這麼大的心。」

德吉站在德勒府的屋頂上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笑出來了,她問道︰「少爺,你怎麼會想出這個餿主意來?」

扎西一本正經地說︰「不是我想出來的,是菩薩的主意。」

「胡扯,菩薩還給你預備好一條母狗。」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五年前,我在多吉林活佛御前學經,我們寺在山上,夜里常有野狼進寺覓食,活佛就讓我養了一條藏獒防狼。我去了印度以後,這只藏獒就交給寺里的一位喇嘛喂養,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這只母藏獒有一個特可愛的名字,是我起的,叫喜金剛。」

「也許,你的喜金剛注定要報答你一次。」

「我也沒虧待它,這個季節是它的發情期,你家的大將軍陪著它,它一定很快活。也許用不了多久,它會下一窩小將軍。」扎西望著屋頂上隨風抖動的經幡,突然嚴肅地說︰「少女乃女乃,有件事兒,我覺得很奇怪……」

德吉打斷他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藏獒藏在莊園里,仁欽怎麼會知道?」

扎西點頭︰「那天我把藏獒送走,是有目的的,我早想到了今天,可還是沒躲過去。看來,仁欽在德勒府里有內奸。」

德吉也警覺起來,思索著︰「你說能是誰呢?」

旺秋從樓梯口走了上來,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德吉知道他有事兒,便對扎西說︰「少爺,你也累一天了,回去歇息吧。」扎西明白,轉身走了。等他下了樓梯,德吉詢問的目光看著旺秋。

旺秋上前,為難地說︰「少女乃女乃,洛桑又約我了,我不知該去不該去,請少女乃女乃定奪。」

德吉松了口氣說︰「我當是什麼事兒呢。不是已經交代過你嗎,洛桑約你,你就去,看看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既然少女乃女乃吩咐了,我就去探探他的口風。」

「旺秋,你們祖孫三代,生在德勒府,長在德勒府,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忠誠,你不用多慮。」

「有您這句話,奴才就是為少女乃女乃赴湯蹈火也心甘情願。」旺秋感激地說完,下樓去了。

旺秋又來到了藥王山下,看見山腳下有幾名刻經文的石匠叮叮當當地鑿著。旺秋見洛桑正站在山洞門口等他,趕緊走了過去。洛桑見面便問︰「旺秋管家,那套宅子怎麼樣?」

旺秋滿意地說︰「好,寬敞,氣派,真是好。」

「我已經幫你物色了一個姑娘,漂亮,能生能養。改天給你送去。」

「洛桑少爺為我真是用盡心思。」

「我不是說過了嗎,要交你這個朋友。」

「來而不往,就是我不懂事兒了。你想讓我怎麼報答你啊?」

「旺秋管家真是心直口快,明白人!旺秋,你們家少女乃女乃和少爺睡一被窩嗎?」

旺秋一愣,無語。

「我听說其美杰布一個人住在佛堂,確有此事?」

旺秋頓時翻臉,斥責他說︰「你也是噶倫的兒子,怎麼淨打听這些端不上台面的事兒。」

洛桑還是追問︰「德吉會讓那小子上她的床?」

「你就甭惦記了,誰上少女乃女乃的床,也輪不著你。」

洛桑不屑地信口開河︰「看你這副嘴臉,八成是你惦記上德吉了吧?」

旺秋火了,拿出房契摔到洛桑臉上,吼道︰「你以為這張破紙就能收買我?我生養在德勒府,姓的是德勒的族名,他們對我的恩情是這張紙抵得了的嗎?」

洛桑惱羞成怒,大罵︰「你個狗奴才!」他伸手打了旺秋一個大嘴巴。

「入贅德勒府,你這輩子,休想!」旺秋說完,氣哼哼地走了。一名刻石頭的石匠抬起頭來,原來他一直在監視旺秋,此人竟然是剛珠。

旺秋回到德勒府直奔德吉臥室,他推開門,弓腰進來。然後望向卡墊上,床上,竟然沒有德吉的身影。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衣櫃前,吃了一驚。原來,德吉穿著其美杰布的官服,戴著官帽,背對著旺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突然,她從穿衣鏡里看見了旺秋,嚇了一跳,不耐煩地問︰「誰讓你進來的?」

旺秋輕聲地說︰「少女乃女乃,我回來了。」

德吉沖他擺了擺手,旺秋心領神會,不言語了。德吉把官帽從自己的頭上摘下來,抱在胸前。她的眼圈紅了,噙著淚。旺秋察言觀色,試探地問︰「少女乃女乃,您又想少爺啦?」

「這段時間被仁欽父子逼得緊,心里這根弦一直是繃著,現在總算放松了。」

「您是不是該辦一次法事,為少爺超度?」

德吉被旺秋說破了心思,她把帽子放到帽筒上,把身上的官服月兌了下來,轉身走了。旺秋跟在她身後,繼續說道︰「這是您的心病,也一直是奴才的心願。」

「可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沒法名正言順地去做法事啊。」

「那就去寺里,為少爺祈一次福吧。……跟家里人和寺里的人就說,我們是去為德勒老爺還願。」

德吉想了想,吩咐道︰「選個吉日,你去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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