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胖一瘦兩名年輕的喇嘛尋尋覓覓地來到德勒府門前,他們上下打量德勒府的大門,又輕輕地把虛掩的門推開朝里面張望。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德勒府主樓的屋角上掛著經幡,左邊黃的,右邊綠的。
胖喇嘛驚喜地說︰「是這兒,就是這兒。」
瘦喇嘛也連連點頭說︰「對,肯定是這兒,快去請大住持。」
胖喇嘛轉身就跑,與迎面而來的四位喇嘛相遇,胖喇嘛對一位老喇嘛說︰「大住持,找到了,應該就是這家了。」
大住持隨他來到德勒府門前,站在院外環視後,才說︰「門口有棵樹,樹下有塊下馬石,應該是這兒。」他又抬頭朝主樓張望,突然大呼︰「對了,左邊是黃色經幡,右邊是綠色經幡。」
剛珠在院子里經過,他見門口有人,走過來問道︰「你們這是……比比畫畫干什麼呢?」
「請問,府上怎麼稱呼?」大住持上前問道。
「你連德勒府都不知道,你們找誰啊?」
「就是從前的德勒老噶倫的府上?」
「正是。」
「你們家有位六歲的小少爺吧?」
「是啊。」
「小少爺身體一直虛弱?」
「什麼叫一直,也就最近幾天,不知犯了什麼沖,總是哭鬧。」
「那就對了,我們是西康省吉塘寺的僧伽,為小少爺而來,請你通稟老爺一聲。」
「你有什麼事兒?」
「我們來尋訪寺主吉塘活佛的轉世靈童,根據種種征兆找到你們府上,我們要見你們家老爺。」
剛珠聞听,不敢怠慢,他說道︰「你們稍等,我這就去通稟。」他轉身進了院子。
扎西和德吉听完了剛珠的匯報,讓他把大住持等人請到了客廳里。雙方寒暄過後,大住持就直入主題地說︰「聖湖顯示的湖相,一幢房子樓頂的經幡左黃右綠,與您府上完全相符;門前的樹下臥著一只老虎,而你們家的小少爺應該是藏歷第十六繞迥土虎年出生的,生肖屬虎,他是吉塘活佛的轉世真身,確定無疑。」
「不會這麼巧吧。我兒阿覺生性愚頑,缺少靈童的聰慧,你們肯定是搞錯了。」扎西說。
「德勒老爺,德勒夫人,是與不是,您讓我們見一次小少爺,我們才甘心啊。」
「小少爺最近得了一場病,身體不太舒服……」
「這也與我們佔卜的結果相同,靈童是想回他的駐錫之地,到了寺里,他的病痛就會不醫而愈。」
德吉听了心中一驚,她說道︰「剛珠,那就把阿覺領出來,讓大住持看看吧。」
一會兒,剛珠抱著阿覺來到了客廳,他們身後跟著娜珍和女僕。剛珠把阿覺放到地上,德吉給他介紹客人說︰「阿覺,這是從遠道來的喇嘛師傅,你問個好。」
阿覺感到陌生,愣愣地看著他們,不開口。
大住持一見阿覺,趕緊起身,他上下打量著阿覺說︰「是他,就是他!眉宇之間透著鐘靈毓秀,這孩子的眼神跟活佛生前有一樣的神采。」
阿覺對大住持手上的念珠產生了興趣,他伸手抓住了那串念珠。大住持驚異,撲通跪在地上狂呼︰「活佛,我們可找到你了。」說著,他趕緊松手,把念珠褪下來,獻給阿覺。
阿覺並不理他,拿著念珠在手上玩著,一轉身跑出了客廳,胖喇嘛等趕緊起身追了出去。♀
扎西上前把大住持扶了起來,大住持非常激動地說︰「這串念珠是活佛生前心愛之物,三十多年沒有離過手,你看,阿覺少爺他認識自己的舊物啊。」
德吉也蒙了,和扎西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娜珍一臉狐疑,審視著發生在眼前的一切,她抬頭看院子里的阿覺,他正在和喇嘛們戲鬧。
扎西陪著大住持也從樓里出來,德吉跟在後面,她剛走到台階上,兩腿發軟,便走不動了。娜珍上前扶住她問道︰「大太太,你這是怎麼啦?」
德吉強打精神,硬撐著說︰「頭有點兒暈,不礙事兒。」
喇嘛們陪著阿覺玩得正歡,阿覺身子有些虛,跑得氣喘。胖喇嘛追著他說︰「別跑了,別跑了,小活佛,我背著你。」
阿覺指著他命令道︰「你趴下,我要騎大馬。」
胖喇嘛趕緊趴在地上,大住持快跑幾步,把阿覺抱到他的背上。胖喇嘛在地上爬了起來,阿覺手里拿著念珠,騎得很高興。
大住持回到扎西身邊,對他說︰「施主,這個小喇嘛是活佛身邊的侍從,吉塘活佛外出,他負責牽馬,阿覺小少爺認識他啊。」
白瑪帶著邊巴從外面回來,他看見那些喇嘛愣住了,問道︰「這是些什麼人啊?」
「是尋訪轉世靈童的僧伽。」剛珠回話說。
大住持看見白瑪,問道︰「這位是……」
「我們家大少爺。白瑪,這位是西康省吉塘寺的住持。」扎西介紹說。
白瑪過來行禮,說道︰「師傅,遠路而來,辛苦了。」
「德勒施主,你有兩個兒子,一個在家守業,一個出家禮佛,這可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福分。」
德吉卻一臉沮喪,她喃喃地說︰「這難道是天意,阿覺真要離開我們?」
如果一個下等人家的孩子被認定為活佛,那是從天而降的福報,他的整個家族都會因此躋身于上層社會。但對于德勒家族而言,這顯然是沒意義的。次仁德吉是母親,而且是一個有喪子之痛的母親,她更需要一個圍在她膝下活蹦亂跳的兒子,而不是一個遠在天邊的小活佛。
大住持離開德勒府後,就去了拉薩的近郊,他在一排漂亮的白塔下找到了帕甲。帕甲沖大住持雙手合十行禮,大住持還禮後,帕甲問道︰「事情辦得還順利吧?」
「當著德勒老爺和德勒大太太的面,我們已經考察了阿覺小少爺,也印證他就是吉塘活佛。但……德勒家還是猶豫,我怕到時候,我們接不走那孩子。」大住持擔心地說。
「有這種可能。」
「那怎麼辦啊?帕甲大人,我們從西康遠道而來,在拉薩人生地不熟的,凡事都仰仗您啦。」
「扎西和德吉才看不上你們這種外省的小廟呢,要想把孩子領走,我們還真得動動腦子。」
「帕甲大人,還有什麼主意,一切听您的!」
帕甲沉吟了片刻說︰「這樣!你們去拜訪達札攝政王,請攝政王按照宗教儀軌,確認這個孩子就是吉塘活佛的轉世靈童,見到攝政王的回示,德勒府也就只能服從了。」
「可是,攝政王府的大門朝哪邊開,我們都不曉得!」
帕甲沖大住持招手,大住持湊近後,帕甲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大住持聞听,茅塞頓開,高興地說︰「噢,明白了,明白了。」
「吉塘寺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寺,你們攀上德勒府這樣的大貴族,在拉薩也就有了根基。大住持,吉塘寺今後在佛教界的地位可就大不一樣了。」帕甲得意地說。
「那是,那是。您的大恩大德,真不知該怎麼謝您。」
帕甲笑而不答。
大住持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掏出一個緞子包,捧到他面前說︰「帕甲大人,這是當年班禪大師去內地時,途經吉塘寺賜給小寺的九眼天珠,是我們的鎮寺之寶。小寺偏僻貧窮,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請您笑納。」
帕甲接過來,打開端詳,滿意地說︰「這可是有靈性的寶物,珍貴,珍貴。」
阿覺開心地推著小木馬在院子里跑著,木馬發出咯嗒咯嗒的聲音,他跑到德吉面前,德吉一抬手,阿覺從她的袖子下跑了過去。他突然又跑回來,故意聞了聞說︰「阿媽啦,您真香……」
「你個小花舌子。」德吉說。
阿覺一邊跑著一邊回頭喊著︰「法蘭西,香奈兒,法蘭西,香奈兒……」結果,他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小木馬飛出去老遠。
扎西趕緊過來把他抱起來,說道︰「叫你別跑,你偏跑,看你這小臉髒的,跟鬼臉似的。」
「我要跑,我還要跑。」
「再跑,我就咬你小鼻子。」
「鼻子里有鼻屎。」阿覺笑嘻嘻地說。
扎西用頭拱懷中的阿覺,阿覺笑得前仰後合。
「我咬你小屁屁。」
「屁屁要拉臭臭。」
「我咬你小腳丫。」
「腳丫上有爛泥巴。」
扎西一回頭,看到一旁的德吉眼圈紅了。阿覺不解地問︰「阿媽啦,您怎麼啦?」
德吉強忍著眼淚,一轉身走了。
院子里的一切都被站在二樓房間里的白瑪和娜珍看在眼里,白瑪難過地說︰「阿覺非走不行嗎?」
「哎喲,她傷心,你心疼什麼啊?」娜珍不高興地說。
「阿覺畢竟是她的親骨肉,現在要去西康,山高路遠,她怎麼舍得。」
「事到如今,舍得舍不得都由不得她。吉塘寺的喇嘛們求來了達札攝政王的回示文書,認定這孩子就是轉世靈童,攝政王還佔卜了吉日,就是明天,喇嘛們就來府上迎人了。」
「如果是這樣,亞東我就不去了。」
「我的親兒子,你可不能犯傻,康薩老爺讓你去亞東,那是提拔你。亞東關是什麼地兒啊,**沒人不知道,守關的連長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銀子做的,就連胯下的馬鞍子都貼著金瓖玉。」
「阿媽,我拿的是兵餉,沒錢往馬鞍子上瓖。」
「就算你兩袖清風,去亞東對你的仕途也大有好處,別辜負了康薩噶倫的好意。」
「我就算走,也不能趕在這個當口。這些天,爸啦和阿媽啦心情難過,我不忍再讓他們操心。」
「瞧你叫得那個親,真以為他們把你當親兒子。」
「阿媽,他們對我們母子倆不薄,您犯得著陰陽怪氣的嗎?」白瑪反感地說完,氣哼哼地出門了。
娜珍望著白瑪的背影,不忿地說︰「臭脾氣,傻透腔了。」
第二天,西康喇嘛們在大住持的帶領下,吹著法螺,敲著法鼓,舉著飛幡、幢、華蓋,儀式莊嚴地進了德勒府的院子。格勒、蔥美、瓊達、佔堆、卓嘎等見到迎請的喇嘛都紛紛肅立行禮,奴僕們則彎腰吐舌。阿覺已經披上了絳紅色的喇嘛服,他開心不已,在客廳里亂跑。德吉心情復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娜珍察言觀色,上前說道︰「大太太,你看阿覺多歡實,自從知道自己要當活佛,他的病也好了,您應該高興才是,干嗎愁眉苦臉的。」
「小孩子懂什麼,人來瘋。」德吉不快地說。
大住持一行進了客廳,直奔阿覺。屋子里一下肅靜下來,阿覺也安靜了許多。胖喇嘛過來拉著阿覺來到房間中央,大住持上前雙手合十,然後撲倒在地,向他磕頭。阿覺竟然也跪倒在地,與大住持行了踫頭禮。大住持欣喜地說︰「活佛,我們可算找到你了,教區的僧眾和屬民都等著您回寺呢。」
阿覺覺得好玩,好奇地問︰「我們要去哪兒?」
「很遠的地方,青山綠水,是您前世駐錫的地方。」
「走吧,我要去玩,走啊!」阿覺拉著大住持的手就往外拽。
大住持轉過頭來,對扎西和德吉說︰「施主,你們就放心吧。小活佛,向你的爸啦和阿媽啦辭個別吧。」
阿覺很听大住持的話,走到扎西和德吉面前跪下磕頭。德吉的眼淚流了下來,扎西叮囑阿覺說︰「給你帶到寺里的佛像、佛經,還有布施都備好了,你去了以後,要潛心修證佛法,不能像在家里一樣,淘氣貪玩。」
阿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大住持見扎西叮囑完了,輕聲地說︰「小活佛,我們走吧。」他領著阿覺往外走。德吉再也抑制不住,沖了上去,一把拉住阿覺,情不自禁地模著他的小臉蛋,難舍地叫著︰「阿覺,阿覺!」
阿覺也抱住德吉的脖子,親熱地說︰「阿媽啦也一起去,我們去玩吧。」
德吉擦了擦眼淚,對胖喇嘛說︰「西康氣候濕熱,你要想著給小少爺換棉綢的衣服,他身上不能踫羊毛腥,會起疹子。」
「施主請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小活佛。」胖喇嘛答應著。
德吉還是不放心,又問道︰「阿覺,還有什麼東西要帶嗎?」
「瓶子。」
「什麼瓶子?」
「阿媽啦的香水瓶子。好聞,是阿媽啦的味道。」
德吉聞听感動,她沖女僕揮了揮手。女僕轉身跑了,一會兒,她拿著香水瓶子匆匆回來,遞給德吉。
「是這個嗎?」德吉問道。
阿覺聞了聞,抓在手里,開心地嚷嚷著︰「我玩去了,玩去了。」說罷,就跑出了客廳。
院子里,法螺、法鼓、喇嘛的誦經聲又響了起來,大住持帶著阿覺朝院門外走去,扎西和德吉把他們送出了大門。德吉忽然回身向主樓跑去,她沖上房頂,看著喇嘛們帶著阿覺在院外的街道上漸行漸遠,她站在經幡間,哭了。
西康喇嘛們的儀仗走過街道,道路兩旁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帕甲和小普次也在其中。大住持和阿覺騎著馬在儀仗中行進,大住持看到帕甲,微微地點了點頭。帕甲同樣點頭示意,他很得意。
自從阿覺走了以後,德吉就茶不思飯不想,一蹶不振。她每天坐在台階上,回憶著阿覺在院子里玩小木馬的情景。扎西見她失神落魄的樣子,心疼地說︰「你天天在這兒愣神,都曬黑了。」
「阿覺今天應該到林芝了,那邊森林茂盛,他們在林子里走,應該不會太曬。」德吉喃喃自語。
「別想阿覺了,他是去當活佛,受不了什麼苦。」
「我每天都能看到阿覺在院子里玩,還有那個木馬的聲音,咯嗒咯嗒……現在突然間沒了,我心里缺了一大塊,空落落的。」
「我也一樣!德吉,去印度的馱隊早準備好了,這次你跟我們一起走,去外面散散心。」
「我舍不得離開這個院子。」
「你也不能永遠陷在這種情緒里啊,白瑪去亞東守關,陪我們一起走,他已經等好多天了。」
「我們真應該陪阿覺去西康。」
「還是去印度吧,你自從留學回來再也沒回去過。」扎西拿出一張電報遞給德吉說︰「我讓印度商號的主事去訪听了,這是回電。你在大吉嶺上學時最喜歡的朱麗婭老師還健在,她已經七十歲了,老人家很想念你。你同寑的姐妹伊麗莎白、維維安,還有那個印度姑娘艾西瓦亞,也都盼著你能回去聚一聚,你不想去嗎?」
德吉看著電報,感動地趴在扎西懷里哭了起來︰「謝謝你,扎西,謝謝你。」
次日,扎西和德吉帶著騾馬馱隊出發了,馱隊人馬眾多,綿延了很遠一段路。白瑪和五名藏兵隨從,騎馬等在路口。德吉騎在馬上,不斷地回望布達拉宮,扎西催促她說︰「快走吧,白瑪在前面等我們呢。」他們加快了步伐,與路口的白瑪會合,一行人朝山口走去。
扎西和德吉走了,娜珍便在德勒府作威作福,唯我獨尊。這一日,帕甲應娜珍之邀來到府上,他一見娜珍屋里的女僕便說︰「你家女主子讓我來給她瞧病。」
「進來吧,二太太在房里等你呢。」女僕說著,輕輕推開房門,帕甲走了進來,女僕隨手把門關上,消失在了門外。帕甲打量著房間,他見娜珍穿著薄衣單裳睡在床上,試探地叫了一聲︰「二太太,我來了。」
娜珍沒應聲,依然睡著。
帕甲大著膽子湊到床前,上下打量娜珍,琢磨著。忽然,娜珍轉過身來,望著帕甲含情脈脈地說︰「看什麼呢?」
帕甲有些尷尬,一時語塞。娜珍一躍而起,一把將他摟住,兩個人滾倒在床上,**,一場魚水之歡……
激情過後,娜珍躺在帕甲的懷里,她扭過臉來說道︰「你壞死了,淨騙我!」
「娜珍,我對你絕沒半句假話。」帕甲無辜地說。
「我問你,你給阿覺吃的是什麼藥?」
「當然是幫你積德的藥,讓他鬧點兒小毛病而已,死不了人。」
「你不早說,害得我整天提心吊膽。」
「娜珍,你要是把阿覺毒死了,是要下地獄的,到時候,我可不陪你去。」
「你才下地獄呢!那西康的喇嘛一上門,我就明白了,準是你在背後搞的名堂,還瞞著我。」
「我怕你沉不住氣。這下好了,阿覺去康巴藏區當了活佛,弘揚黃教,你對他沒有半點兒虧心,他大半輩子都回不來一趟,再也沒人跟你爭家產啦。」
娜珍不言語了,背過臉去。一會兒,竟嚶嚶地哭了起來。帕甲扳過她的肩頭,娜珍已是滿眼盈淚,她仰頭望著帕甲。帕甲惶恐地問︰「二太太……我說錯了什麼,惹你不高興?」
「你是世上……真心疼我的男人,你為什麼……才冒出來啊?」娜珍感傷地說。
「娜珍,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尼姑寺,我當時心就慌了。那是十四年前,我只是土登格勒的下等侍從,我害怕,自己怎麼敢有這等非分之想。」
「只要你對我好,我才不在乎你是上等下等呢。」
帕甲伸手擦她臉頰的淚水,心疼地說︰「你心里苦,我知道。從今往後,那一切都結束了。」
娜珍破涕為笑,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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