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菀秋的董家變得冷冷靜靜的,大人們一個個心事重重,面色凝重,就連孩子們的笑聲也好像都听不見了。天慈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可憐的孩子夜夜在夢里喊著要娘,常常半夜哭醒。
天慈的悲傷情緒也同樣感染著小小男子漢天孝,想起母親答應過的不再離開自己,現在卻又丟下他,他幼小的心靈難免留下些陰影,心中開始排斥起母親的這個稱謂。
孩子們心理的變化,董翊楓這個當爹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誰都知道他們需要一個健康的環境去成長,可是他自己現在都無法擺正心態,又怎麼去引導孩子們呢。
又是夜深人靜時,客廳里漆黑一片,他一個人呆呆地躺在沙發上,盯著黑黑的天花板。白天發生的事還在腦中盤旋,她那張蒼白的容顏深深地刻進了他的記憶中。眼看著她被病痛折磨,他卻無能為力,不知此時此刻的她好些了嗎?
客廳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刺眼的燈光晃的他睜不開眼,本能地用手擋了一下。曉君穿著睡衣站在他面前,看了他一會兒,才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又在想菀秋了?」曉君掏出一支煙遞給他,已經許久都不踫煙的他們,最近也常常煙不離手。
「今天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真的很擔心她的身體啊。」他接過香煙,咬在嘴上。
曉君劃了一支火柴,替他把煙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支。「別想那麼多了,雖然江皓晨很讓極端,可有一點他和你一樣,你們都愛菀秋!所以不必擔心,他不會讓菀秋有什麼事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哀傷地說道︰「我知道,只是讓我這樣坐以待斃,真的是種煎熬。」
「現在的我們就像是雞蛋。如果和江皓晨這塊大石頭硬踫硬,無疑是自尋死路。」曉君抽了兩口煙。很無奈的說著。
他突然坐了起來,背靠在沙發上,說道︰「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菀秋要自己回去!如果她告訴我們,也許十五天也早就能想出對策了。」
對于這一點,他沒理解,曉君更是想不通了。「也許真是有什麼牽絆著她。讓她不得不回去,菀秋的個性你我都了解,苦不是情非得己,她是絕對不會舍下你和孩子的。」
他把煙灰彈在煙缸里。懊惱地說道︰「就真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卻什麼也做不了嗎?」
曉君嘆了嘆氣,抽了一口煙,說道︰「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為了她好好活著,好好照顧這個家。照顧孩子。翊楓,希望總會有的,但前提是我們必須活下去,你懂了嗎?」
「我知道了。」董翊楓把煙頭摁滅在煙缸里,繼續說道︰「最近天孝的情緒看起來不是太好。我怕這孩子心里有什麼陰影。」
「可能是一下子沒有了母親,有些難以接受。為了孩子,我們也要努力讓生活變得正常起來。」曉君把煙頭扔在煙缸里,往沙發上一靠,感慨地說道︰「生活總是帶給我們這麼磨難,真應了那句話,相愛容易相守難!」
茶幾上的電話突然沒有半點征兆地響了起來,半夜里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听著是那樣的滲人。兩個大男人都被嚇的雙雙從沙發上蹦起來,相互看著對方,滿臉的狐疑。♀
鈴聲越響越急促,董翊楓伸手拿起話筒,忐忑不安地說道︰「喂!你好!」
電話那頭異常的安靜,只有低低的抽泣聲,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于是月兌口喊道︰「菀秋!是你嗎?我是翊楓,你說話呀!」
那邊依舊是一片沉默,許久才響起她低沉的聲音︰「是我,翊楓!听到你的聲音,知道你平安,我就放心了。以後不可以做這樣的傻事了,我救得了你一次,不一定能救得了第二次。」
是她!真的是她!他拿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著,聲音激動地說道︰「菀秋,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快告訴我,你怎麼樣了?身體好些了嗎?」
「放心吧,我一切安好,孩子們都好嗎?我好想他們!」一提及孩子,她的眼淚又不停往下掉。
「孩子們挺好的,就是太想娘了,經常半夜哭醒。」他哽咽著說道,眼中莫名又閃起淚花。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片刻之後她才開口道︰「翊楓,請你好好照顧孩子。忘了我,忘了過去,重新開始你們的新生活吧!假如有一天你能再遇到合適的她,請不要錯過。」
「菀秋,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我之間豈是一個忘字可能了結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我的生命中有過一個你,無論你在與不在,你都是我董翊楓的太太,今生唯一的妻子!」說完這些話,他幾乎都快哭了出來。
「董翊楓,菀秋是我太太,這輩子你都別想再看到她!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很快就會離開北平了,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電話那頭突然換成了江皓晨憤怒的聲音,董翊楓著實驚了一下。
「江皓晨,你別傷害菀秋!江皓晨!!」他對著話筒瘋狂地吼道,可是那邊早已是一片忙音。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曉君著急地問道。
他默默地放下話筒,嘴里機械般地重復著︰「她要走!曉君,她要走了!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曉君坐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身子,說道︰「翊楓,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誰要走啊?」
「冷靜!?我怎麼冷靜!!江皓晨要帶菀秋離開北平,你讓我怎麼冷靜!!」他歇斯底里的大吼,整個人的情緒完全失控了。
曉君拼命地攔著他那雙直直要往茶幾上砸的拳頭,高聲喊道︰「別這樣啊,這樣能解決事情嗎?現在是半夜,你想把全家人都吵醒嗎?」
沉悶的拳頭最終重重地落在了綿軟的沙發上,他仰面倒在沙發里,淚水順著眼角緩緩地流下。看到他終于平靜了下來,曉君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坐到沙發上。
董翊楓的天在這一瞬間崩塌了,他心里最後的一絲希望都隨著這個電話而破滅了,總覺得她還在北平,還在身邊,還有那麼一絲安慰自己的借口,可是老天爺偏偏殘忍到連這最後的一點安慰也要剝奪,她走了,那他還有什麼盼頭,如果現在活著是為了等她回來,那她這一去留給他的只有深深的絕望。
絕望這兩個字是她這些天來心情最真的寫照,親耳听到江皓晨說要帶她離開北平,她的整顆心仿佛被萬箭穿過,痛的她都已經麻木了。盡管對這一切早有心理準備,盡管早就做好了一切最壞的打算,現在真的要和他此生不復相見了,才發現原來那種殘酷她根本承受不了。
「菀秋,原來你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救他!我還天真的以為你真的接受我了,真的願意為我改變。」他把手里的話筒重重的按在電話機上,滿臉失望的說道。
菀秋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從我踏進這幢房子開始,我的心就死了,你鎖住了我的人,而我鎖住了我的心。」說完便要離開。
江皓晨一伸手將她拉了回來,看著她說道︰「我申請調離北平,上面已經批了,七天後我們就動身南下。在離開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菀秋害怕地追問道。
江皓晨掃了一眼她的肚子,說道︰「就是先要把你肚子里的這個孽種收拾干淨!」
肚子的孩子?孩子?她懷孕了!她的手不自覺地模向自己的小月復,輕輕撫模著這個屬于她和翊楓的孩子,眼里的淚水又一次滾滾而落。如果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是翊楓,她一定會欣喜若狂撲進他懷里,可惜這一切只是如果,在這個時間這個環境,面對著這個男人,她除了恐懼,已經不再有別的感覺了。
孩子,你來的真的不是時候啊,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呢,娘自身都難保,還怎麼保護你呀!「皓晨,能不能留下這個孩子?」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的孩子爭取一絲生的希望。
「不可能!」江皓晨狠狠地甩開她的胳膊,氣急敗壞地說道︰「我不可能讓董翊楓的孩子出現在我們的生活,有了這個孩子你會一輩子都忘不了他!!」
菀秋勾嘴一笑,含著眼淚說道︰「就算沒有這個孩子,你覺得我這輩子能忘記他嗎?」她用嘲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暗然地獨自上樓而去。
江皓晨狠狠一腳踢在沙發上,心中被這個女人撩撥的怒火翻騰。他一再地對她忍讓,包容她所有的不是,為什麼他的愛在她眼里卻是那樣的一文不值,他真的不明白。不過他也不想明白了,因為從這一刻起他不會再對她忍讓,他要自己主宰這一切!誰說愛情需要兩相情願,只要他江皓晨認準的,絕不放手!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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