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師傅,走!」
「馬總,車、車沒在!」
「車呢?」
「馬副總開、開走了,說是您表姑的小叔子從國外回來,用咱車接、接機去啦!」
馬一明無可奈何。♀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自打買了車,七大姑八大姨輪換著借用,弄得馬一明反倒排不上個兒。有心不借,又得罪人。馬一明只好打車來到約定地點,剛一下出租車,冤家路窄,徐天來正好從自己的豪華車里下來。
「馬總吧?」徐天來打招呼,「怎麼……打車來的?」
馬一明認真地解釋︰「啊……是這麼回事兒我有車,也有司機,車是奔馳,德國原裝進口的,可是親戚家有事借走了,所以我才打車……」
徐天來不置可否地笑笑,健步走進大堂。馬一明跟上去,一定要說清楚。
「徐總,我真有車!上回從你那兒回來我就買了!徐總,咱們那業務的事兒……」
徐天來岔開了話題︰「業務的事兒回頭再談。今天先听听馮總有什麼事兒……」
馮知遠今天請來的都是大老板,馬一明顯然屬于列席。
馮知遠說︰「今天把幾位老板請來,除了吃飯,還有點兒正事跟大伙念叨念叨。我呢,打算組織一個商貿洽談會,規模往大里弄,弄成國際性的,檔次還得高,廣交會都不行,看博鰲了嗎?就照那級別!往後一年一屆,咱把它弄成一國際熱點!」
徐天來說︰「這事兒有點兒意思!」
「所以趕緊把你們幾位找來了嘛!在座的都是行業老大級的,得參與啊!你們一參與,別人敢不跟著嗎?這事兒就成了!」馮知遠雄心勃勃。
「你的事兒我們能不捧場嗎?行業老大不敢當,反正數得上!」徐天來一一指著在座幾個老板,「我就不說了。李總,全國人民誰沒喝過他出的飲料?郭總,北方家電市場基本他說了算;胡總,公司剛上市……」
說到馬一明,徐天來語氣變了︰「就是馬總吧,老說跟我合作合作的,我還真不知道他那公司是做什麼的,听說是個縫紉廠是吧?」
馬一明認真地糾正︰「服裝廠!」
徐天來不以為然︰「反正一個意思唄!這一針一線的,賺的都是辛苦錢……怎麼著,這洽談會馬總也惦著參與參與?」
馮知遠替馬一明打圓場︰「一明經商時間不長,是新生力量,不過干得真不錯,以後發展發展,這就是服裝業的老大!哎一明,商貿洽談會對你也是個機會,你可以多拉點兒訂單,不能光靠邊貿那一家,萬一以後有什麼變化呢?對不對?」
馬一明很感激馮知遠替自己解圍。這時,一名外籍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來,把西式菜肴擺上桌。馬一明生怕露怯,小心翼翼地拿起刀叉,瞥見別人也都是左手叉右手刀,這才踏實。不料,徐天來卻直接把刀叉往旁邊一推,點手招呼那個外籍服務生︰「哎,把這撤嘍,給我拿雙筷子!」
服務生一聳肩。馮知遠以為他听不懂,便對馬一明說︰「一明懂英語,你給他翻譯翻譯!」
馬一明一時還真想不起筷子怎麼譯︰「好像什麼tick……」
不料那服務生卻是一口流利的中文︰「先生,這是西餐。我建議您吃西餐還是……」
徐天來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西餐怎麼啦?誰說西餐就得用刀叉?我就是願意使筷子!哎,你可別告訴我你們這兒沒筷子啊!我看馬總那兒舉著刀叉也怪別扭的,一塊兒拿兩雙來,給馬總也換過來!」
馬一明不知該怎麼表態。看著外籍服務生乖乖去拿筷子,徐天來大發議論︰「老實了吧?就得使喚他,要不他拿咱當土老冒!這不是以前啦,外國月亮比中國的圓,現在一般圓!原來是個老外到中國就敢牛屄,就敢泡妞,現在不靈了吧,乖乖給咱們端盤子!老外不行啦,老外不如老板!」
去衛生間的時候,馬一明問馮知遠︰「徐天來他們到哪兒都這麼狂吧?」
馮知遠樂了︰「嗨,老徐就這樣兒!大老板嘛,這叫範兒!」
馬一明想起徐天來對自己的態度,耿耿于懷︰「大老板就可以看不起人?」
馮知遠勸慰道︰「別搭理他們!一幫假貴族,窮人乍富!剛有倆糟錢兒,就不知道是老幾了!一明你也別太較真兒……」
馮知遠走到洗手池邊,服務生及時打開水龍頭,然後恭敬地遞過毛巾。♀馮知遠整理完畢,遞給服務生十塊錢小費。
服務生鞠躬致謝︰「謝謝先生!」
馬一明一看這情況,故意磨磨蹭蹭地系皮帶,對馮知遠說︰「要不你先走吧!我還得等會兒……」
等馮知遠出去,馬一明這才來到洗手池邊。服務生剛要幫忙,馬一明連忙制止︰「不用不用!我自己來!」
馬一明洗了手,服務生遞過毛巾,馬一明避之唯恐不及,連烘干機都不敢用,自己連連甩了幾下,臨走前向服務生確認道︰「我沒用你服務,就不用給小費了對吧?」
服務生不置可否,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聲。
馬一明本來已經出了衛生間,但他走在樓道里,越琢磨越不是滋味徐天來他們隔著門縫把他看貶了,連廁所里的服務生也小瞧他。馬一明倔倔地掉轉頭走回來,掏出十塊錢,啪地拍在洗手池邊。
「你別以為我給不起!再怎麼我也是個老板!」
馬一明憋著氣從衛生間回來,馮知遠正在為洽談會批文的事發愁。為了證明自己,馬一明腦袋一熱,自告奮勇地大包大攬過來,引得眾人對他刮目相看,他總算挽回了些面子。
馬一明雖然離開了機關,但離不了機關,開公司處處要跟機關打交道,好在馬一明畢竟是從機關出來的,俗話說人熟是一寶,他自忖在這方面存在優勢,所以辦批文的事才敢在人前打保票。當年馬一明在機關栽了跟頭,如今算是闖出了一片天地,為了挽回尊嚴,馬一明決定宴請原來的老同事們。在這件事情上,石紅堅決支持丈夫。于是,馬一明派人專程送去了請柬。為了讓自己更有老板派頭,他要求馬師傅學習酒店門僮給客人開車門的動作,並親自示範。
「……我這不該下車了嘛,你就跑過來拉開車門,我往外鑽的時候呢,你手就這樣兒一搭……不對,是這樣兒!手心朝下!哎這回對了!以後去大酒店的時候你注意多學習,那兒的門僮都這樣兒,表示對貴賓的尊重!咱們再鞏固一遍!」
兩人認真地鞏固了一遍,馬一明表示滿意。
「基本掌握了!沒事兒你自己再復習幾遍,今天晚上你就照這樣兒做……還有,我跟你說的其它注意事項,你都記住了吧?」
「記住了!」馬師傅回答道,「兩條,時刻維護您的形象,時刻听從您的指揮!」
這時候,石軍來了。他對馬一明如此興師動眾頗不以為然。
「不就一飯局嘛,至于的嗎?」
石軍是奉石紅的安排來的。為了讓馬一明更體面些,石紅想到了石軍那塊金勞。石軍一抬手,手腕上那塊勞力士金光燦燦。馬一明對這種金光燦燦印象很深,馮知遠、徐天來都戴這種表。
「真是金勞啊?」馬一明仔細端詳。
石軍把表摘下來,漫不經心地遞給他︰「這算什麼呀?我都戴一年了,是你不識貨!哎,拿著啊!」
馬一明一時沒明白石軍的意思。
石軍說︰「我姐讓我把表給你,讓你今天晚上戴著去!」
馬一明連忙推辭︰「別別,這叫什麼呀?我不用不用!」
「你看,我都給你送上門來啦,你就別不好意思啦!像模像樣的老板誰沒塊金勞啊?」
「這麼貴重的東西……」馬一明確實不好意思。
「嗨,不就是塊金勞嘛,說實在的,戴金勞現如今都成老土了,農民企業家人手一塊,我正想換塊好的呢!」
馬一明驚訝地問︰「金勞還不行,還要多好的?」
石軍很狂︰「金殼瓖鑽那就不用說了,怎麼也得是帶多重功能的,動力指示、世界時帶鬧肯定是不行,少說也得有個雙針飛返、中置陀飛輪、三問、機動報時或者永久萬年歷什麼的!」
馬一明都听傻了。
「戴上戴上!」
石軍把表戴在馬一明手腕上,馬一明也就沒再推辭。
當天晚上,馬一明乘坐奔馳車來到飯店門外。車一停,馬師傅就下車跑到另一側,按照排練那樣畢恭畢敬地把手一搭,恭候馬一明下車。馬一明探頭一看同事們都不在場,把頭又縮了回去。直到小李出來迎接,馬一明這才和馬師傅正式合演。馬一明從坐駕里鑽出來的那一刻,享受到了被人艷羨的滿足感。
在小李引領下,馬一明帶著司機走進了包間。同事們立刻都站起來,向馬一明打招呼︰「馬科長!……馬科長!……」
小李連忙糾正道︰「哎哎,現在就別再馬科長啦,應該是馬老板!馬總!你們剛才沒下去,知道馬總坐什麼車嗎?咱們機關最好的車奧迪吧,馬總是大奔!」
眾人連聲嘖嘖。
小李指著馬師傅︰「看見了嗎?司機兼貼身保鏢!」
馬一明故意不苟言笑地吩咐馬師傅道︰「你去車里等著吧,有事兒我再叫你!」
馬師傅畢恭畢敬地打了個立正,轉身退下去了。剛要落座,馬一明發現少了一個重要的人。
「哎,範主任……」馬一明隨即改口,「哦老範呢?他怎麼沒來?」
「範主任不在咱們機關了!」小李神秘兮兮,「因為您的事兒,他也沒得著好兒。和小夏的事兒一漏,上邊知道了,影響挺不好的,就把他調了,听說還是降職使用……」
另一個同事說︰「他跟小夏還真結婚了!不過仕途完了,也夠倒霉的……」
小李說︰「他這是自作自受!活該!你說是不是馬總?」
馬一明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說不清是解氣還是感慨。落座後,他有意撩起袖子看了看表。小李眼尖,立刻就發現那塊金勞了。
「喲,金勞啊馬總!」
同事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小李湊過腦袋仔細端詳,顯示自己見多識廣,道︰「這表殼表鏈一水兒18k金的,里頭那時刻顯示,瓖的那都是鑽,機芯還得定期保養,打回油你們猜多少錢?三千!」
眾人無不驚愕。
馬一明得意地表揚道︰「小李還真內行!」
小李更來勁了︰「這種黃金殼瓖鑽的,十多萬吧!」
馬一明盡量顯得輕描淡寫︰「嗯,差不多。」
同事們瞠目結舌,都要湊過來開眼,馬一明卻及時地縮回手,把金勞掩了起來,無可奈何地說︰「沒辦法,我本來也不想戴,可是……」
一個同事嘖嘖地說︰「一塊表就十多萬啊,頂咱好幾年工資啊!這當老板就是不一樣!你說咱們在機關,清湯寡水的,怎麼比啊?」
同事們紛紛附和道︰「就是!馬科長當初辭職太英明了!」
在同事們的艷羨中,馬一明胸中積郁已久的塊壘終于悄然消融,追昔撫今,馬一明眼圈一熱,差點掉淚。他獨自躲到衛生間,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表情異常嚴肅,然後他笑了,笑得渾身發顫,又不能發出聲音。馬一明就這樣無聲地大笑了一會兒,直到覺得差不多了,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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