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
「8000？」馬一明很吃驚，「奔馳才8000？」
車販子說︰「8000還給多了呢！奔馳怎麼啦？奔馳到了年限也得按廢鐵的價兒賣！我都佩服你，就這車，你還愣敢開！」
「這車不錯！」
「這話你跟外行說去吧。+言情內容更新速度比火箭還快，你敢不信麼？我收了你這車，也就是拆幾個零件賣賣，我還得花錢找地方翻新。你說我能給你多少錢？八千不少啦！」
馬一明接受不了，不想賣了。他開車就走，車販子在後面嘲弄地喊道︰「想通了給我打電話，開不過來沒關系，我讓拖車拖去！哎，受累把那三叉標給我留著，我賣給開奧拓的！」
從二手車市場回來，馬一明把車存在停車場，嚴嚴實實地罩上了車衣。一進公司，馬師傅正仰在沙發上打盹，一見馬一明回來，拿出修車發票讓他報銷。馬一明心里窩火，掉頭出來，給石紅打電話發牢騷。
「……當初要不是一平，我根本就不要他！每個月修車費比他工資還多呢！剛才又拿發票讓我報，上個月剛換的火花塞，現在又換，一看就有貓膩！」
石紅說︰「不給他報！」
「我也想不給報，可是沒理由、沒證據啊！還是先給他報了吧。我這兒錢不夠，回頭我從你那兒再拿點兒……」
「這種人，還不讓他趕緊走人？！」
「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反復暗示了，就是不管用！你說這人，他怎麼就看不出個眉眼高低呢？我再想辦法吧……」
馬一明確實想了個辦法，他想先給馬師傅找到工作，那麼辭退就變成為調動，勞資雙方都容易接受。這天，馬一明按照報紙廣告上的地址一路找到一家公司，辦公室里有個黃毛小伙子，正在鼓搗電腦。
馬一明敲門進來，問道︰「請問您公司要司機是嗎？我看報紙廣告了……」
黃毛說︰「司機啊，司機有人選了。」
馬一明不甘心，「你們可以再比較比較嘛！萬一有條件更適合的呢……」
黃毛上下打量馬一明，「你應聘司機啊？」
「不是我。我是替別人來的。」
「對不起，確實有人選了。」
馬一明急于把馬師傅推銷出去，一著急就有點兒犯結巴︰「我、我說的這個司機，你們的條件他都符合你們要求駕齡10年以上，他駕齡15年；四十歲左右，他整40。♀我覺得你們要求四十歲特別有道理，太年輕的司機性子烈，容易開斗氣車，不安全；他不抽煙不喝酒；相貌端正，他也符合。他還挺有風度的，是福相。實事求是地說，他有一個缺點稍微有點兒重疊音……」
黃毛沒明白︰「重疊音？」
馬一明解釋說︰「就、就是結巴。不過我覺得對司機來說也不是大缺點，司機開車時候就、就是應該少說話。」
對方听馬一明分明就結巴，狐疑地問︰「你說的這人真不是你自己？」
馬一明說︰「真、真不是！」
黃毛問︰「那你是干什麼的？」
馬一明回答︰「我……搞業務的。跟你們算是同行。」
「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發展？」對方饒有興致地打量馬一明，「我覺得你特別適合搞推銷。銷售人員最重要的素質就是永不放棄。剛才你向我推薦一個人，其實就相當于推銷產品，我拒絕了你一次，你不放棄，我又拒絕你一次，你還是不放棄，而且比較實事求是。你這股勁兒，行！加上你又有行業經驗，太好啦，我找的就是這樣的銷售人員！」
對方還是個毛頭小子，口氣卻不小，馬一明就開玩笑說︰「光你說不行，你們老板……」
「我就是老板！」
黃毛掏出名片遞過來。馬一明一看名片，果不其然。
黃毛說︰「希望你能加入本公司！你考慮考慮，行的話明天來上班！」
從黃毛那兒出來，馬一明確實動心了。他覺得這不失為一個機會，但一想到馬師傅這個包袱，他愈發苦惱。恰好石紅正為此而來，兩口子在公司樓下不期而遇。
馬一明問︰「你怎麼來啦？」
石紅說︰「替你開人啊！你不唱黑臉我唱黑臉！」
「你怎麼開？」
「讓你一說這事兒比登天還難呢，我讓你瞅著我是怎麼開他的！」
到了公司，馬一明暫作回避，石紅在大班台後面正襟危坐。馬師傅走進來，石紅不讓座，馬師傅只好拘謹地站著。
石紅不慌不忙地開腔道︰「馬師傅，你在公司開車這段時間，安全無事故，我替馬一明謝謝你了！」馬師傅趕緊說︰「哎喲，您、您別客氣……」
石紅繼續說道︰「公司最近效益不好，你也知道。開誠布公地講吧，要這麼耗下去肯定耽誤你們大伙的收入，我們也于心不忍，所以呢，如果你有什麼更好的去處呢，我們也不攔著你另謀高就……」
馬師傅態度依舊，「我倒沒這麼想過……」
石紅仍然不慌不忙地亮出幾張發票，「這是你修車的發票吧？」
馬師傅開始忐忑，「啊……是。」
石紅說︰「我不想說這些發票有沒有問題，你要是願意離開公司呢，我們歡送，把這些票一分不少都給你報了，你要是還想留在公司呢，我們也歡迎，但是話要說在前頭，這些發票咱們得說道說道，不該報的一分錢也不能報，以後這種事兒當然就更不容許了。你們馬總厚道是厚道，可他不傻。馬師傅，要不你再琢磨琢磨……」
馬一明對石紅的干脆利落很是嘆服。望著馬師傅富態的身影悻悻遠去，馬一明對石紅說︰「你還真有兩下子！我就是狠不下心來！」
石紅得意地說︰「沒這點兒狠勁，還當老板呢？跟我學著點兒吧！」
石紅也許是過于得意了，雖然發現公司空無一人，但還是被馬一明敷衍了過去。接下來，該變賣的變賣，該退租的退租，馬一明還原成了最初的孑然一身。然後，他拎著皮包，來黃毛公司報到上班。
那天晴空萬里，馬一明站在黃毛公司所在的光華大廈門口，踟躇半晌，終于邁了進去。黃毛似乎對他的到來早有預料，把他安排在業務部，而業務部經理遠比馬一明年輕許多，令馬一明百感交集。
接連幾天，一副標準上班族打扮的馬一明總是早早出門，而且閉口不談的公司的事情，種種異常現象引起了石紅的注意。這天，馬一明又是準時出了家門，匆匆趕到公交站，被人群裹挾著擠上了公交大巴。
公交司機同時兼任售票員的角色，吆喝提醒著︰「自覺投幣啊！1塊5！」
馬一明剛要投幣，被後面人一擠，5毛硬幣當啷掉了。馬一明趕緊彎身去揀，卻怎麼也找不著。後面的人被馬一明擋著上不來，一個勁往前拱，車門處一時大亂。
公交司機對馬一明不滿地嚷道︰「哎哎，你別在這兒擋著啊！」
馬一明只好閃身讓後面的人先上來，大家陸續投幣，最後只剩了馬一明。他在錢包里翻了半天，也沒找到5毛面值的。
公交司機催促道︰「趕緊投幣！坐後邊兒去！」
「5毛的剛才掉了，我這兒就還有一塊的跟五塊的……」
馬一明本來希望公交司機發話讓他只投1塊錢，可對方沒吭聲，馬一明只好說︰「要不我投個5塊的，呆會兒您找我3塊5……」
公交司機說︰「自動投幣不找零！」
「那……怎麼辦？」
「怎麼辦要麼投5塊，要麼就下去。」
馬一明想了想說︰「那我下去！」
石紅尾隨到來的時候，馬一明正好從大巴下來。石紅躲在站牌後面，注視著馬一明。直到一輛有售票員的大巴進站，馬一明才從前門擠上去。石紅從後門上車，一路尾隨，終于發現了馬一明的秘密。
下班後，馬一明站在路邊等車。大巴駛來，許多人蜂擁而上。馬一明被擠到車門口，忽然改變了主意，在人們的責怨聲中擠出重圍。他擔心每天準時下班會引起石紅的懷疑，所以想晚點回家。
華燈初上。馬一明百無聊賴地閑逛著，用以消磨時間。天兒涼了，馬一明越來越冷。路過一家拉面館，看見里面熱氣騰騰地，馬一明蹩了進去。
吃完面，馬一明一連向服務員要了兩碗湯，吸溜吸溜喝光。看看時間還早，他本來想再要一碗，結果發現服務員臉色不對，這才作罷。
馬一明回到家的時候，石紅沒看電視，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今天沒準點下班啊……」石紅話里有話。
「哦，談了個客戶，有飯局。」
馬一明走進臥室換衣服，石紅跟過來，靠在門上看著馬一明。馬一明被她看毛了︰「怎麼啦？看什麼呀？」
石紅說︰「看你反常。到底怎麼回事兒？別瞞我。」
馬一明裝糊涂，「什麼事兒瞞你啦？」
石紅單刀直入，「光華大廈怎麼回事兒？」
馬一明一怔。
石紅繼續逼問︰「你公司電話怎麼變成空號啦？」
馬一明慌亂中，衣服口袋里掉出一盒新名片。石紅眼疾手快，揀了起來。馬一明知道，這回再也瞞不住了。
第十九章
石紅雖然早有不祥預感，但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她越想越心酸，忍不住哭了。馬一明慌忙勸阻，「你別哭啊！當初你不還主張我解散公司嘛，現在解散了，你怎麼又……」
石紅說︰「當初你不好意思辭他們，現在讓人家反過來辭你，當老板的讓員工集體炒魷魚，怎麼倒霉的老是咱們呢？」馬一明自我安慰道︰「別管誰辭誰，反正結果都一樣員工都走了，辦公室也退租了，公司費用降低為零，咱正求之不得呢！」石紅抹著眼淚，「說是這麼說，看你夾著包去給人家打工，我心里多不是滋味……」
「我不說了嘛，公司還在呢，執照還有呢，這是以退為進。我為什麼到這公司上班？你以為我就甘心給它當個業務員？我都想好了，一邊給它跑業務，一邊給咱自己跑業務，踫上合適的活兒就自己組織人干，干完了就散。再有活兒再組織起來。這叫化整為零。我照樣還是老板！」馬一明既是寬慰石紅，也是寬慰自己。
「我就擔心咱那房子……」石紅說，「月供沒問題吧？」
「沒問題！有業務呢，咱自己公司賺錢，沒業務呢，我在這公司工資加提成每月三四千，再加上你的，怎麼也夠了！」
馬一明這麼一說，石紅這才稍稍踏實了些。馬一明不想讓氣氛過于沉重，上床以後，他悉悉索索地貼近石紅。
石紅說︰「哎呀，干嘛呀……」
「活動活動！」
石紅半推半就，嘴上一邊埋怨著，
「虧你還有心情瞎鬧，這才叫苦中作樂呢……」
「我們要保持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馬一明加大了力度，兩口子在被窩里鼓搗了半天，可惜馬一明力不從心。
「你行不行啊？」石紅懷疑地問。
「我行！」
「你行怎麼不行呢？不行就算啦。」
石紅興味索然地從被窩里鑽出頭，氣氛一時涼了下來。除了尷尬，馬一明頗感憤懣，說道︰「公司疲軟，這玩意兒也疲軟……」
作為黃毛公司的業務員，馬一明盡職盡責，一個月下來，基本完成了定額。與此同時，他效仿小崔的路數，一旦發現與金馬公司業務對路的客戶，他就咬住不放，臨時組織人馬打短平快，倒也機動靈活。
這天，業務部經理說老馬，老板叫你。自從來了這個公司，人們都跟馬一明叫老馬。馬一明開始很別扭，但現在已經習慣了。馬一明來到黃毛辦公室，有個人正從屋里出來，背影看上去很像小崔。馬一明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對方就快步下了樓。
馬一明走進辦公室，黃毛正把腿蹺在桌子上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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