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徒 第十二章

作者 ︰ 梅曳

沈念不想離淵還要細細盤問,憑離淵嵩山掌門的身份,不需多久,就能揭穿她,倒不如趁現在離淵還未識破,讓他放了自己。♀于是神色裝作更加淒楚,聲音里帶了些微哭腔︰「你就不要再問我了,我心頭亂得很,你讓我回歸爺爺身邊,我要早日找到我娘親才是。」卻沒想到,離淵柔聲道︰「好,我不問,跟我回嵩山,我派人幫你找你娘親,等你心頭好些了,將你知道的你父親的冤情告訴我,這事有關朝廷,我定會差人去調查此案,等案情明了,我為你申冤,到時自然送你去我師父那兒習武。唉,你娘親只是失去音信,尚在人世,而我早就沒有了娘親。」

沈念哪里敢答話,離淵過了一會兒又道︰「你留在七殺山的銀票怎麼那樣多?」

沈念腦子一轉,道︰「你都知道我棋藝很好,當然,及不上你就是了,總之,我在京城常常賭棋,那些都是我贏的。」沈念哪里敢說是偷的哥哥的,多說出一個人這謊就又要多出一處破綻了。

離淵點點頭,道︰「等你離開時,那些銀票還給你帶走。」說完也就不再細問。

沈念說完謊,心頭長舒一口氣,總算不要與月兒成親了,只是這下自己也走不掉了,還弄了一堆爛攤子,這謊也不知道啥時候會被揭穿……離淵一定比月兒精多了……

離淵已然調頭走去嵩山的路。沈念想起嵩山派大隊人馬還在恆山頂,試探道︰「你不管嵩山派的其他人麼?」離淵笑道︰「他們又不是不認識回去的路。」沈念心想︰「看來得找別的機會再逃了,這離淵怎麼會對冤屈的事情這樣關心?」

晚上在客棧,離淵怕沈念走人,只要了一間房。因沈念背上還嵌著許多沙石,白衣上已是點點血褐色斑點,燭光里看著十分驚心。離淵跟小二要了熱水,一盅酒,端到房間,溫聲道︰「這含沙射影,雖不像毒針之類的暗器一樣可以喂毒,卻一粒粒的極難清理,倒不如毒針之要尋到解藥,服用之後,連傷口都不用處理,含沙射影所用雖為尋常沙石,但若是高山頂峰經過風吹日曬的沙石,不及時清理,嚴重了就會有性命之憂。我須得給你一粒粒清理出來。」沈念心頭一慌,心想︰「他這是要與我治傷,自然要月兌衣服,不談身份被識破,男女也是授受不親的。今日就是死了,也不能在他面前月兌衣。」于是,只得托辭道︰「淨身後,我就不習慣在旁人面前月兌衣服了,克服不了。」說得吞吞吐吐,語氣也極為誠懇。

離淵見沈念說得有理,略一思忖,說︰「我可以用‘潮吸法’將沙石吸出來,但是你的內力也會被我盡數吸來,若是你能月兌衣,讓我將沙石清理出來,就不會損失內力。」沈念想道︰「我也沒什麼內力,被他將內力都吸了去,總比月兌光衣服好。」不由道︰「那你就吸了內力去吧,只是你既然能吸了內力,就不能再還與我麼?」離淵道︰「內力相傳,會耗去傳送之人大半的元氣,江湖之人傳內力與人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摯愛之人重傷須以內力續命,二是氣數將盡,不想一身內力同赴黃泉,于是連同畢生所學傳于得意門生,子孫或是繼位之人。」

沈念想想古往今來,確實是這樣,但還不死心,覺得自己內力失得要有所值,道︰「那你教我一套嵩山派武功,本來我該叫你一聲師兄,但是爺爺是不情願我在外頭說自己是他徒弟的。這樣我學你的一門功夫,按你的年紀,我也可以喊你一聲師父。」

只听離淵輕笑一聲,道︰「我看上去多大?」

沈念仔細端詳他的臉,回答︰「應該四十,不過你們功力深厚之人,應該都是能葆住容光的,指不定你也五十開外了。♀你臉上眼楮是最像年輕人的。」

離淵一听,一晃桃花眼笑得更是迷人,沈念心頭可惜︰這眼楮長在這張臉上,真是毀了。不知離淵被什麼打動,竟然點頭答應沈念的要求,還打趣道︰「我看在我師父的面上,他怕別人知道你是他的徒弟丟人,又這樣愛惜你,那你就做我的徒弟。以後回到他身邊,你就是他徒孫了。」沈念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你……就不怕我……丟你的人嗎?」

「怕,做徒兒的為師父分憂是理所應當。」離淵心頭覺得好笑。

離淵已是十分喜歡眼前的這自稱是小太監的沈念,不再玩笑,讓沈念盤腿坐于自己身前,自己在身後運功,所謂「潮吸法」,即將人體內所有雜質,毒素連同內力如潮水般瞬間吸入掌心,再拋出雜質毒素,留下內力,重新納入體內,非武林高手不能做到。離淵運功之初,剛伸出手掌,引力巨大,沈念身體離地,向後跌進離淵懷里,離淵本用心運功,沒留心沈念,手上還是引力偏大,一時沒來得及推開沈念,一部分沙石瞬間嵌入離淵身體。沈念整個人都傻掉了……

離淵怨憤道︰「你身子都坐不穩麼?」他哪里料得到沈念連身子都坐不穩。

沈念低頭囁嚅道︰「對不起你啦。」話還沒說完,身子已經被離淵重重拋出前去,還輕喝一聲︰「坐好。」沈念此時臉已漲紅,又不知離淵到底有沒有傷道,卻不敢回頭看,只得臉朝前問道︰「那個……我不會潮吸法的……」

離淵在身後說︰「待我幫你吸干淨之後,你幫我把沙石清出來就行了,我又沒有不習慣的。」

這次,沈念身子被綁在了床柱上……沈念只覺得背上的沙石一粒粒迸發出去,之後背上是火辣辣的灼燒感。離淵解開沈念身上的繩索,遞給她一小瓶藥,叮囑道︰「這是金瘡藥,你到屏風後面,自個兒上點藥就好了。」沈念剛想點頭,直覺渾身酸麻,軟軟的就要倒下地去。離淵扶住他,抱她到椅子上恢復了一會,沈念才憑著感覺胡亂給背上上了藥。

才想起離淵身上也有沙石,想起離淵剛剛說要她清出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與離淵商討道︰「你能不能用內力將沙石逼出來?」離淵心想他定是淨身之後,受了些刺激,有許多不願意之處,不做勉強︰「會散去些功力,我回山莊再找人剔出來就是了。」

沈念本想答是,但是又覺離淵到底對自己還是不錯,于是搖頭道︰「那倒沒有,你月兌了衣服吧,我給你用針將沙石一粒粒剔出來。」離淵拖了上衣,沈念連忙閉上雙眼,又急忙睜開眼,臉上又是緋紅一片。離淵的桃花眼緊緊盯著沈念看,似在揣摩什麼。沈念低頭裝作沒有看見,心頭默念︰眼前就是一大塊豬肉,我是從豬肉中剔出石頭……

離淵哪里知道沈念的這些想法,只是覺得游走在胸口的那雙小手滾燙,卻柔軟細膩,像個女子的手,太監見過不少,卻沒見過手長得這樣像女子的……

晚上睡在一張床上,二人和衣而睡,沈念雖然內力盡失,體力不支,但十八年來,沈念何曾與陌生男子同過床,只覺尷尬無比,加上背上隱隱傷痛,心頭憂愁沒法月兌身,反而難以入睡。離淵也沒睡,只覺沈念一動就有女子的香氣,問道︰「你身上怎麼有女子的香氣?」沈念不知道如何答他,只好含笑道︰「你聞過很多女孩子?」離淵道︰「沒有。」沈念想到葉靈澗,那樣集嬌媚與純淨的年輕女子竟然嫁了比自己老那麼多的木掌門,這嵩山派應該也是這樣,縱是離淵這樣黑不溜秋的,掌門夫人應該也是傾城之色,不由問出口︰「你的掌門夫人與木夫人誰美?」

離淵沉聲道︰「我沒有夫人。」沈念這下更覺尷尬,離淵不知沈念心情,只問她︰「若你不是太監,你還會不會逃婚?」沈念不答,故意加重呼吸裝睡,一夜無話。

天蒙蒙亮時,二人就已上路,沈念還有些困,一會兒就靠在離淵胸前睡了。離淵嘆了口氣輕輕道︰「如果我告訴月兒你不能娶她,她該有多傷心,總不能告訴他你是個太監。」輕踢馬肚,馬兒撒歡跑起來。

青煙冪處,閑臥流霞。

到嵩山已是第二日傍晚,離淵抱了沈念下馬,沈念仰起頭也沒看到這山的頂端,常言有「嵩山峻極于天,峰壁恍若芙蓉之姿。」道盡其中險境。沈念心頭暗嘆︰這麼險峻,還看不到頂端的山要是爬到山頂是不是就是第二日了,卻沒想離淵重新牽了一匹馬來,朝沈念道︰「上馬。」

沈念乖乖往馬背上爬,牽動背上傷口,「嘶」地倒吸一口涼氣,離淵再次將她提至馬背上。所行之路非迎山而上,順著山坡盤旋而上,沈念心中暗自佩服這山路的奇異。不自禁說出口︰「師父,你這嵩山的路比恆山那路好多了,都不用下馬,地利人和。」沈念這聲師父喊得極其順口。

離淵輕笑了聲沒有說話,沈念一路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

「師父,你收過多少徒弟?」

「沒收過,你是第一個。」

「師父,你做掌門多少年了?」

「不知道。」

「師父,月兒以前告訴我你是在京城做生意的,你為什麼不告訴她你是嵩山掌門。」

離淵沉默……

「師父,你一人在這嵩山做掌門,你不寂寞麼?」

「寂寞是什麼?」離淵懶懶問。

目光所及處,柔茵及地,翠幄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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