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就是你想念的人不在身邊,留你一人孤苦無依。♀你有過這樣的感覺嗎?」沈念扭著脖子問身後的離淵。
從小沈念看到故作深沉的人總會這麼問,有人會反問她寂寞是什麼,她自己這樣編,那時她還沒有離開沈府,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寂寞,現在終于體會了,也覺得這句話解釋得不錯。
「你坐好。」離淵說,「有過吧。」
「有沒有你自己不清楚啊?」
「不要吵,我頭脹得疼……」離淵扶了扶額,難道他是那個人,會不會是她?
那人仰著頭問他︰「你不說話,你都不寂寞嗎?」他問︰「什麼是寂寞?」那人也說︰「寂寞就是你想念的人不在身邊,留你一人孤苦無依。」
沈念因著自己撒謊說是太監身份,想也想開了,如果離淵要查自己,裝作不願意回憶就行了,離淵自從認為沈念是個小太監之後,各處對沈念也很關懷,沈念心情更加愉快起來。
離淵的手撫上沈念的臉頰,沈念臉上一熱,莫非這離淵也有斷袖的癖好?嵩山沒有掌門夫人,沈念也找到了緣由。離淵在沈念下巴上一陣模索,最後垂下手來,自言自語道︰「她也該跟你差不多大,該在京城,在京城都遇不上,怎麼可能在這里遇上。」
沈念不知離淵口中所說之人是男是女,但感覺更像是個男子,又見他知道自己是個太監之後這樣關懷,心中確信師父該是與一位宮中的太監往日里相好,多年未見了。
馬兒停在一處,沈念痴痴看眼前這處所在,有一青瓦敞屋,屋上匾額書「離宮」二字,氣勢磅礡。離宮傍水而建,後有巨型石幕,水自石柱頂端飛瀉而下,狀似玉鏡,形勢恢宏。離宮三側有如虎頭,香爐,玄圭等怪石林立,精巧可人。
一進敞屋才知縱向極深,屋子呈喇叭狀,橫向擴展,一水橫陳,連崗三面,十步一閣,十閣一庭,十庭一院,閣樓里有書聲朗朗,庭院之中練武的弟子哼哼哈哈,沈念看得頭暈眼花。眾弟子見掌門突然回來,各自行禮致歉,沈念在一旁只覺好不威風。
離淵也不為沈念介紹,著了下人領沈念到一處廂房,自己踱步去了別處。後院,日淡芭蕉,玉鉤雙燕細語。廂房內有書卷整齊列于木幾之上,雕花木窗著朱色漆,錦被繡帳,沈念出來三月有余,從未見過如此華麗布置。下人吩咐了幾句,退了開去。心想下人一定是帶錯了房間。沈念坐在木榻之上,只見床頭有一扇木窗,搭扣垂掛于床頭。
沈念抓住搭扣,輕輕一拉,窗口處是另一間房,沈念月兌了鞋,爬進窗子一側的房內,這屋子比之剛剛的廂房簡陋許多,素被素帳,沈念只覺這間屋子才更適合自己這白起公子的名號呢,說罷,試著躺在這木床之上,聞到一股溫暖香氣,幾日勞累,不覺睡去……
迷迷糊糊間只听一人說︰「掌門,那小公子我們安排在隔壁的廂房,掌門也好照應。」沈念一時已經醒來,卻听有人「恩」了一聲,沈念立時坐起,隱約可見帷帳之外的景象。只听一人道︰「下去吧,打了熱水來,我洗澡。順便也打點水給那小公子。」正是離淵的聲音。
沈念坐于帳中靜觀其變,那下人打了熱水來,一邊對離淵道︰「掌門,不好了,隔壁那小公子人不在,鞋還月兌在床下,人卻不在。」
離淵說了聲「知道了」。徑自月兌了上衣,沈念不再多想,立馬疊好被子,往窗口爬去,離淵立馬听到動靜,一個躍步,奔到窗前,掀開帷帳之時,沈念一急,沒能爬得過去,身子掛在窗口,離淵一掌收住,問道︰「你在干什麼?」
「我……我就是……好奇這個窗子……爬過來看下的……」
離淵提著她的雙腿,將她提了上來,沈念摔在床上,直哎喲哎喲地叫︰「我背上傷疼啊……」趕緊站直了身子,下床來。
離淵也不理他,徑自去木桶旁,寬衣解帶……進了木桶……洗澡……
一時,沈念只覺血氣上涌,怔在原地。木桶上升起騰騰熱氣,離淵自顧自地洗著澡,水聲嘩嘩。沈念回過神來時,低聲道︰「不知廉恥……」以為只自己听得到。
離淵听了手中動作問︰「你說什麼?」
原來沈念一時竟然暈了頭,渾然忘記自己是男子裝扮,當作離淵在自己面前故意月兌衣……慌忙逃了出去……
離淵心頭好生奇怪,但也沒覺得方才有何不檢點之處,全當沈念說瞎話。
沈念只覺得這離宮比七殺山上的山莊好多了,不知這離淵怎麼不接月兒來這里。
沈念光著腳盤算著如何學到離淵的武功,要是離淵發現自己的身份,自己要如何逃,也不知道歸一是如何告予元香的。元香會不會回去七殺山找自己,還有吱吱,只希望元香在武館等自己才好。回到武館如何跟歸爺爺解釋,以後還是趕緊去到江南,到時也找個小土坡,賭上幾年棋,做個莊主也不錯。
晚膳時分,下人找到沈念回去,沈念與離淵在一處,沈念只顧低頭吃飯,不敢抬頭看離淵。待離淵吃完之後,沈念還在細嚼慢咽。離淵問道︰「下午去哪兒了?」
「隨便看了看。」沈念滿嘴米飯,說得含糊。
離淵起身時說︰「明日里,我就教你武功。」
沈念心頭暗喜︰離淵的武功看來不需盤算了。
離淵待要回屋時,拍了拍沈念的肩膀,溫和道︰「找你母親的事,我待會兒就吩咐下去,你若是還記得什麼,講出來,也好找些。你父親叫什麼?」
沈念立馬捂住兩邊太陽穴,裝作痛苦的樣子,搖頭喊︰「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
離淵嘆了口氣,道︰「那你將你母親的容貌說與我听。」
沈念停頓一下,道︰「有點胖,個子不高,皮膚白皙,有兩個酒窩,我臉長得很像她。」沈念心想這是我娘親的模樣,我娘親在沈府,諒你也找不到。
離淵從一處掏出筆墨紙硯來,趁沈念還在吃飯,將沈念的一張臉畫下來。看著離淵專著的模樣,沈念心頭頓時有了深深的負罪感,當時撒謊時太自作聰明了,還不如說自己是那方面不行,也許離淵也能放過自己。
「師父,不找也沒關系的……」
「放心吧,我會幫你找到的。」離淵沉聲安慰,他從未這樣溫柔地對過任何一個男子,但此刻面對沈念,他有著心靈相通的錯覺,他對這個人的苦難感同身受,他相信這個人對自己也一樣,他了解自己,與多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一樣。
「師父,我要多久才能學會你的一套功夫?」
「不知道,快則幾月,慢則幾年,看你的悟性。」
沈念灰心不已,學下去得要好久,足夠離淵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在習武之前,離淵說要帶沈念看樣東西,沈念問他是什麼,
離淵道︰「看了就知道了。」
沈念跟著離淵走得忐忑,又有些興奮,一定是一把名劍吧,或者古董?走到後院的時候,一直在前面走的離淵忽然轉過身來︰「去拿個小木桶。」沈念立即跑到院子的井旁拿了汲水的木桶,沈念覺得應該是武功秘籍了,以前听人說有些武功秘籍是要浸在水里才可以看到字的。
下山之後,走著卻發現路越走越窄,小徑上都是厚厚的青苔,離淵腳下有力,走路卻如御風,看似輕緩,實則步步穩健迅速。沈念生怕自己滑倒,步步扎穩,一會兒落下一大截,離淵一回頭,就看到沈念兩肩上聳,眼觀腳下的膽小形狀,一個移步重又返回沈念身邊,沈念大吃一驚︰「師父,你這是水上漂?」
「在地上怎麼能說是水上漂,不過確實是由水上漂變化而來,卻比水上平穩容易,在這長了青苔的路上最好。」水上漂有人說就是身體直立,在水面移步,而鞋面不濕,非內力深厚者極難做到,一個不留意鞋面就能沒入水中,那時充其量就是踩水了,民間有些沒有武功的百姓也能做到,離淵能做到,也不足為奇。
沈念站定,試著移步,離淵手在她背上一推,只覺五髒迅速移位了一番,沈念就滑了前去,一聲冷汗,本以為自己要跌將下去,背上卻似有一道力未散去,借力使力,也就在停止滑步時,穩住了身子。
離淵道︰「會借力使力,不錯,這滑步還不是很簡單的事,等你有了內力,這步子就移得穩了。」
沈念心中高興,一路試了幾個滑步,沒了離淵的內力,卻也能在這青苔上滑行自如了,不再似之前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形狀。
小徑的盡頭竟是一個小的湖泊,周圍都是一簇簇的蘆葦蕩,倒也算是綠蔭環繞,沈念暗自想著東西一定是在這水下……
這時,離淵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網袋來,讓沈念去拔兩根蘆葦,沈念依言極是費力的拔了兩根蘆葦,離淵又道︰「劈開。」沈念一個手刀橫著劈下去,蘆葦完好如初,上面的一層包衣少了些。
只得用腳踩下去,只听疙瘩一聲,斷了半截……離淵看了一眼,接過手來,只听蓽撥一聲,斷開的半截,縱向變成了幾根扁扁的條狀,握在離淵的手中。
沈念汗顏,淡定望天,天真藍啊,水也清……
離淵選了一根蘆葦條,穿進網袋,圈成一個圈,用線細細綁了。沈念皺著眉頭問︰「師父,你要捕魚?」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離淵不慌不忙地又掏出一個鐵絲,將另一根蘆葦桿綁在網袋上,仔細固定。
沈念繼續望天,天真藍啊,水也清,師父你真童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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