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和紀恆文在廢墟中挖了很久,從天黑,到天空微亮。♀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地面的時候,余音站在廢墟上舉目四望。
蒼茫大地,滿目蒼夷,青山不在,綠水斷流,坑坑窪窪,狀若蜂煤,黑煙四起,生靈殘肢,隨處可現。
經過一夜折磨,剩下為數不多的人都仿惶無依,身上掛著凝固了的血,望著斷崖絕壁處。
至于那些受了傷的,痛苦哀嚎了一夜,到如今都已經消停或者死亡。有親人在身邊的還能听到哭泣聲,沒有的,也就這麼悄然逝去,沒人多看上一眼。
跟著他們一起在廢墟上翻找的,也就三三兩兩幾個人。
忙忙碌碌做了一夜無用功的余音雙手抱腳,傴僂著躬著腰,她實在是太累了,若這是個夢該有多好,她甚至願意永生永世生活在那個家里。以前的那些坎坷難挨,在現在看來都是可笑無稽的,比起生命無所依存,那些都算的了什麼。
頹唐感傷不能自己的余音,忽然感覺腳邊有東西拉扯,慢慢的抬頭去看,這才發現一只雪白長毛的大狗正用嘴叼著她的褲腳,亮晶晶的大眼靈動閃爍。
在一片廢墟中,所有幸存者形象不比末世前乞丐好上多少,忽然看見這麼一只雪白無瑕疵的狗,違和感十足。
驚訝的余音瞪著這只突然冒出來的狗說不出一句話。
大狗見她注意到它,褲腳拉的更歡實了,見她有站起來的意思,放開了後,甩甩頭嗚咽一聲,就撒開四腳小跑下廢墟斜坡,落到地面,回頭繼續看她。
這意思明顯是讓她跟它走,余音很快的站起身來,不帶猶豫的跑向大狗,
大狗見她跟上,不緊不慢的再往前跑,轉彎拐角都會等著她跟上。♀
余音心頭有個猜測萌動,腳下跑的更快了,七拐八拐之後,終于到達了山莊廢墟背面。
看到大狗站立在一塊凸起的廢墟之上,余音猛的四處張望,心潮起伏,對著殘破四野,大聲呼喚,「大叔,大叔……」
聲音蕩漾開去,很快的就有回音推回,可等到她喊得聲嘶力竭,還是沒有出現那個白袍身影。
這是真的不在了嗎?那說好的永遠在身邊呢?余音蹲,抱著膝蓋拼命哭,以為已經枯竭的淚水,重新洶涌而出。
沒過多久,有溫軟的長毛,在她的耳邊不停噌著,余音從膝蓋里抬頭,把臉埋在大狗的毛發里,穩了穩氣息,這才直起身來看它。
「你是不是大叔派來的?」
「……」
「那他還活著對嗎?」
「……」
余音自管自問,大狗無辜的看著她小聲嗚咽。
一人一狗一個不期待它能回答,一個也壓根回答不了,到也各得其所,反正余音說了自己要說的話後,沒有了剛才的痛徹心扉,覺得自己又能堅持下去。
余音使勁摟了下大狗,站起身來,大狗忽的蹦下廢墟,從後面推出來個紅色十字的醫藥箱。
余音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求而不得的東西就這麼出現了,簡直不敢想象,上前兩步就把藥箱給打了開來,滿滿的一箱子藥品,紗布,余音其實完全不明白這些東西的用處,可對于他們現在來說,也許就能救命。興奮的她不管不顧的把大狗抱住,蹂躪的不能自己。
大狗嗚咽的任憑她揉搓,眯縫著眼對著天空某處,狂吠了三聲,做著古怪表情。
余音高興完了,抱著大狗的脖子,不吝稱贊道,「真是好樣的,若是不嫌棄就跟著我吧。♀」說到這里,余音想起了什麼,聲音越說越小,扒著它揉順整潔的長毛,「我就當你是大叔的狗,先替他照顧著你。」
「都會好的,大家都能活下去,大叔也會回來的。」看著無垠天空,余音把憂傷藏進心底,振作精神自語道。
平復了心情的余音,把這個沒人來過的廢墟又仔細翻找了一遍,很幸運的又搜出個黑色背包,里面有好幾件男士衣服,更為驚喜的是竟然還有三包沒開過封的小面包,這真是再好沒有了。
大豐收的余音歡呼跳躍,拿上東西就要往回跑,卻被大狗再一次咬住了衣角。
停下來回頭去看余音,看見大狗甩著自己背上的長毛,半蹲下來。
「你這是讓我坐你背上?」余音驚訝,不敢相信,沒听說還能騎狗呀,「行不行啊你。」
大狗匍匐到她的腳邊磨蹭,意思再明顯不過。
余音半信半疑的跨坐上去,剛坐到實處,大狗就立刻站了起來,慢慢的往前踱了幾步。
余音背著黑色背包,抓著藥箱提手,懷過大狗的脖子,趴臥在它的背上,一點不敢松開。
大狗似乎感覺到余音抓穩了,有慢變快,急速飛奔起來。
急速的風吹過來,揚起的長毛,觸著余音的臉頰,癢癢的,軟軟的,很想用手去撫又不敢。
很快的,余音就被帶到了瑞雪他們暫時的棲息地,一個微微凸出的岩層,下面稍許能遮擋些陽光。
肖忻慕一直沒有醒過來,可氣息猶存,嚴明從昨晚他們走後,也沉入了睡眠,跟肖忻慕一樣不聲不響。至于瑞雪整個人跟傻了似的,看見人就問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她想回家。
對此余音和紀恆文無能為力,現在五個人兩個生死不知,一個傻得,剩下兩個能動的也只能顧死不顧活。
余音回來的時候,紀恆文也剛從廢墟上下來,懷里捧著兩瓶礦泉水,如獲至寶的樣子。
等到余音騎著大狗突然而至,生生下了他一大跳,回頭緊張的看著大狗不敢動作。
「紀大哥,你看我找到什麼東西了。」迅速從大狗身上跳下來的余音,獻寶的把醫藥箱放到身前給他看。
同樣被那個紅十字晃暈了眼的紀恆文,沒再注意那只大狗,上前就把醫藥箱抱在懷里,手里的礦泉水直接就遞給了余音。
痴傻的坐在兩個病人身邊的瑞雪看見他們回來,哀哀叫著,「哥,我想回家,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想爸爸媽媽。」
紀恆文頭都不抬,打開醫藥箱後就開始看著東西發愣,想象跟現實完全不一樣,看著東西壓根不知道如何下手,這就是窘境。
余音走到瑞雪身邊,把人抱著哄,「馬上就回家,你餓不餓,你看我找到什麼東西。」邊說邊拿上的背包,從里面掏出一個小面包,開封後遞到瑞雪面前。
瑞雪看著面包半晌,忽的怒氣爆發,搶過來後,使勁扔了出去,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才不要,我要回家。」接著就往外面沖去。
余音趕緊把人抱住,眼楮朝著那個面包的方向看去,就見大狗叼著面包湊到她們身邊。
發著瘋的瑞雪陡然看見這只雪白大狗,就這麼呆了一秒就撲了過去,歡喜的抱著它的頭,喃喃的喊道,「長毛,你來了啊,你是帶我走的嗎?」
大狗沒有大動作,看著余音嗚咽。
余音眨了眨眼,想起瑞雪家里確實有條狗來著,可那只狗明明是棕色毛發,個頭可比它小多了。不過瑞雪能夠就此平靜,誤會著也不錯。
小聲對著大狗嘀咕,「听話啊,讓她模模,你幫我照顧下。」
沒想到大狗真的乖順的趴伏了下來,讓瑞雪隨意動著他的腦袋。
余音順手從大狗的嘴里拿下面包,掰開咬過的那邊,遞給大狗,讓它吃了,自己吃了剩下的。
正準備再去拿一個面包給紀恆文,忽听到撕裂的吼聲,驟然響起。
「小幕,小幕……」接著是紀恆文驚恐的呼喊。
清醒的人都回頭去看,就見肖忻慕全身抖動抽搐,五官痛苦的擰巴在一起。緊接著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僵直不動。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紀恆文正準備上前去看看動靜,肖忻慕忽然直挺挺的坐起,張嘴就是大吼。
聲傳千里,震破耳膜,慣性捂住耳朵的余音趴在地上沒辦法動彈一下,等到聲音消失,以為一切都過去的余音,陡然覺察到周圍狂風大作,身子沉浮不定,無處著落之際,有個溫軟帶著長毛的身體直接把她壓趴在地上。
終于嘶吼,狂風消失殆盡,余音等了半晌,忐忑的從地上抬起了頭,原先能夠遮陰的岩層失去了蹤影,太陽火辣辣的直接照射在人的身上。
有根白色長毛掉落在她嘴巴,用手撫開後,看向身後,慶幸的看到大狗前後趴住了她和瑞雪,使她們免了這場劫難。
再往前看斜對面的紀恆文消失不見,可嚴明剛才怎麼躺的,現在還是怎麼躺,一點被移動的跡象也沒有,至于始作俑者肖忻慕卻雙眼圓瞪的看著四周發愣,跟泥塑木偶沒有差別。
余音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詭異的肖忻慕,焦急的查看周圍,尋找被風不知刮到哪里去了的紀恆文。
直到看到懸崖邊露出了大半個身子,苦苦掙扎的人影時,余音嚇的大冒冷汗,顫抖著聲音喊著,「紀大哥,來人哪,救命啊。」
紀恆文從災難開始以後一直是他們的頂梁柱,若是他沒了,余音完全無法想象以後會怎麼樣。慌慌張張的跑過去,就想去拉他。有人比她更快一步的趕到,沒兩下就把人給拉進了安全地帶。
險情被輕易解除,驚恐猶在心間,余音又被嚇軟了腳,跪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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