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木求魚 第8章 雪中送碳善結緣

作者 ︰ 綠意生涼

裴嫊在她的扶蘭院躺了五天,這其間太後派人來看過她,裴昭儀雖忙于六宮之事,也親來探病,就連盧德妃也差了個小太監給她送了一堆補品,對裴婕妤不顧自身體弱,每日堅持不懈的給皇帝送茶點的精神進行了高度贊揚,並代聖上對裴氏予以誠摯的謝意。♀

話雖然說的好听,但連扶蘭院掃地的小丫頭都能听出來德妃娘娘這是在幸災樂禍的嘲諷她家主子沒臉沒皮上趕著往永安宮跑了一個月,還是沒抱上弘昌帝的大腿,連馬蹄子都沒拍上。

于是,本來太醫說三天就能痊愈的小恙,在謝過盧德妃送來的賞賜後,又過了兩天才全好。

裴嫊病好的第二天,就去永壽宮給太後請安。她一臉忐忑羞愧地低著頭,小聲道,「都是嫊兒沒用,讓姑母失望了。」

裴太後倒是一臉和藹地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你身子剛好,快起來吧,來坐在哀家身邊。」一邊拉著手細細看她氣色,嘆氣道︰「唉,這些天來真是苦了你了,又病了這幾天,這臉都小了幾分。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去些上好的藥材,好好補補。」

裴嫊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紅著眼圈道︰「嫊兒也不知是哪里不入聖上的眼。嫊兒所制的那些茶點,連姑母都是贊不絕口的,就連聖上身邊的長喜公公都被我的茶點打動了,答應去幫我在聖上面前說幾句好話,可是為什麼……?姑母,是不是聖上不喜歡我們裴家的女子?」

太後起先一直面色平和,听到她最後一句卻驟然變了臉色,怒道︰「不許胡說,我們裴家的女子哪里不好,既然當年姑母能入得了先帝的眼,那麼如今也一定會有一個裴家女兒入得了他的眼。就看你們是不是夠用心,有心計,會手段,能籠絡住男人,一個不行,那就再送一個進來。」

裴嫊和裴婧嚇得趕緊站起身來,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垂首而立。

太後又放緩了語氣道︰「嫊兒,你也不要灰心,不過才試了兩次而已,你不妨再多試幾次,盧珍那個賤人的話,你也不要過于放在心上,要知道在這宮里報復一個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她的寵愛給奪過來。好好想想你們接下來該怎麼去爭寵,好了,姑母也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出了永壽宮,裴嫊陪著她堂姐一路往瑤光殿行去,婉拒了裴昭儀讓她過來一同相商宮務的提儀。只說自已剛剛病愈,又素來沒有理事的才干,一切都還要倚靠昭儀娘娘來主持大局。♀裴昭儀本就是表面上意思意思,見她推辭正中下懷,也不再多說什麼。

眼見已到了瑤光殿門口,裴嫊正要道別,卻見一個宮人打扮的宮女奔到面前,跪在裴昭儀面前道︰「奴婢參見昭儀娘娘,婕妤娘娘,還求二位娘娘救救我家才人。」說完便不住磕頭。

裴嫊認得她是流光閣鄭才人的貼身宮女添香,曾給她送過一次書的。便開口問道︰「你家才人怎麼了?」

添香哭道,「我家才人病了,已經病了十多天了。」

裴昭儀看了裴嫊一眼,不緊不慢地道︰「當日你一來報鄭才人病了,我便派了醫士前去給她瞧病,王醫士來回稟說鄭才人不過體弱,素不耐熱,並無大礙,自來病去如抽絲,只要再好生調養一段時間便會痊愈。」

「數日前我家才人剛剛得病時,還沒有現下這麼厲害,吃了王醫士的藥,反倒一日重過一日,奴婢斗膽懇求娘娘能派個太醫來給我家才人診病。」

裴昭儀無奈道︰「這話你前日就跟本宮提過,本宮當時也跟你說的清楚明白,根據宮規,只有三品以上的妃嬪生病才有資格請太醫來診脈;四品的美人和五品的才人只能請五品的醫士來診病;再下等的保林、選侍、采女只能請醫女去看診。宮規如此,本宮又如何敢逾制?既然鄭才人吃了王醫士的藥還不見好,那本宮再另派一位醫士前去給鄭才人看診罷。」

添香只得謝過裴昭儀告辭而去。裴婧轉頭對裴嫊道︰「倒不是我不想幫鄭才人,實在是宮規如此,更何況如今天天氣火熱,宮妃們大都身子不適,特別是德妃娘娘如今身懷龍嗣,身子金貴,太醫們忙著照顧她還顧不過來,至于左右院判、院正大人,那是只照顧皇上和太後的身子的,便是本宮想要違反宮規,也是無醫可派。」

裴嫊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知道她說的都是明面上的實情,雖則宮規如此,但若是鄭才人當真重病不起,酌情也不是不能破例為她請個太醫來的,便是盧德妃那里又哪用得著那許多太醫。看來鄭才人不過是端午節賽詩奪了第一便被人嫉恨上了,她這位堂姐還真是未雨而綢繆,說不定這也是太後的意思,對于一個來日極有可能獲寵的才女兼美女,順手刁難一下,何樂而不為呢?

裴嫊離了瑤光殿,一路上細細思量著,眼看著就要到扶蘭院了,她卻朝南拐了過去。♀

「娘娘,咱們不回去嗎?」雲珍不解的問道。

「恩,方才知道鄭才人病了,咱們去流光閣瞧瞧她吧。」說完,便朝流光閣行去。

裴嫊是第一次前來,到了院門處自然要先打量幾眼這所小小宮院。大周朝的後宮甚是講究等級品秩,身處哪一品秩的位份,便享有那一等的待遇,所以一個五品才人的居所比起三品婕妤的宮院來,不但小了不少,也更簡陋些,只植了些香草碧蘿點綴其間。

裴嫊只顧看這院中景象,卻不妨在步下院門處的台階時腳下一滑,一腳踩空,險些跌倒在地,幸好鄭才人的宮女侍茗正立在階下相迎,見狀急忙搶上一步將她扶住。

裴嫊欲待站直身子,卻「哎呀!」一聲,皺眉道,「我的腳扭到了,好痛!」

侍茗見她臉色痛得慘白,扭傷的左腳竟是一丁點兒挨不得地,只得搬了把椅子過來,讓裴嫊坐在上面,由幾個宮女抬著,卻在猶豫是把人往屋里抬還是送回扶蘭院去,不由得看向這位婕妤娘娘。

裴嫊輕撫著腳踝道,「真是失禮,我本是來看鄭才人的,反倒擾得你們為我勞師動眾,扶蘭院離此也不近,不如先將我抬到屋內休息片刻,我也好問問鄭才人的病。」說罷,又轉頭對雲香道︰「我的腳痛得厲害,你去瑤光殿跟昭儀姐姐說一聲,請那位趙太醫來給我瞧瞧,只說我扭傷了腳,旁的就不要多說了,回頭直接領了趙太醫過來。」

雲香應了一聲去了,侍茗一听要請個太醫過來,心思頓時活泛開了,急忙指揮那幾個宮女將裴婕妤抬到里屋,又親自去泡了上好的茶敬上來。

裴嫊問了幾句鄭才人的病,知她初時不過是頭痛咳嗽,有些發熱,請了那王醫士看了,只說是受了暑熱之氣,有些熱癥並不妨事的,哪知幾副藥吃下去,竟是越發厲害起來,這幾日飲食減半,多半時候都昏睡不起,此時還在睡著。

侍茗一邊抹著淚哭訴自家才人的病情,一邊在想怎麼好生求求婕妤娘娘,過會讓那位趙太醫也給鄭才人診個脈才好。

哪知不等她開口,裴嫊便道,我竟不知鄭才人病的如此之重,待會待趙太醫為我看完了傷,也請他為你們才人診診脈吧!

侍茗听了,激動的立時便跪下去給裴嫊磕頭謝恩。不一會兒,在里面伺候鄭才人的添香也知道了,也出來給裴嫊磕了個頭。

裴嫊趕忙讓人扶起道,「你們倆倒是忠頭耿耿的好丫頭,單憑你們這份護主之情,我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兩人對鄭才人的一片忠心委實難得,若是今日處在這航境地的是自己,不知雲珍和雲香這兩丫頭會不會也是如此這般的對待自已?

她們兩個,畢竟不像梧桐和芭蕉是從小跟在自己身邊一起長大的丫頭,彼此間的情意更深厚些。也正因如此,自己才不舍得讓桐、蕉二婢陪著自己一起進宮。這後宮是自己選中的上佳安身之地,可是對她們來說,卻太危險了些。是以當嫡母讓她帶雲珠,雲香入宮時,她毫不猶豫就點頭應了。如今也不知那兩個丫頭留在衛國公府過的可好?

「娘娘,趙太醫來了。」

裴嫊扯回飄遠的思緒,免了趙太醫的禮,請趙太醫幫她看腳傷。

趙太醫是太醫院年紀最大的老大夫,雖然他的醫術並沒有隨著年齡增長再更上一層樓,可是因他年紀夠老,須發皆白,像幫宮中的貴人們看看扭傷的腳啊,劃傷的玉臂啊,最是合適不過,也是因此,裴嫊才點了名要他來。

老太醫隔著帕子在裴嫊的腳踝上輕輕捏了幾下,道︰」娘娘不過扭傷了筋,並不妨事,下臣這里有幾帖膏藥,回頭用黃酒熱熱的化開了,貼在傷處,三五日便可好了。」

「多謝趙太醫了,若是太醫無甚急事,不知可否方便替此處的鄭才人診個脈,她如今病的可是不輕,吃了醫士開的方子也總不見效。」

老太醫一听,心中一喜,連聲應道︰」方便,方便,下臣這就去給才人號個脈。」

這幾年,因他年紀老邁,腿腳不利索,是以除非是外傷,一般宮妃鮮少有請他去看診內科疾病的,如今好容易有人請他去診個病,還是有些難度的重癥,自是技癢難耐。

他進到內室,診過了鄭才人雙手的脈象,又讓掀開簾子察看面色,又細細問了生病之前的飲食起居,這幾日服藥之後的病癥變化,最後模著自己那一把雪白的胡子,搖頭嘆道︰

「學藝不精啊學藝不精!雖然初起之癥瞧著似是因暑熱所致,實則在里則為受了寒涼之故,乃是寒證,卻按熱證去治,以涼藥醫寒癥,自然是雪上加霜,曰漸沉重。若是再吃幾副這寒涼之藥,怕是陰寒至極便成格陽之癥,那便難治了,幸好今日請了下臣來診脈,待下臣對癥開一副方子,吃上三日定然好轉。」

筆墨紙硯是早就備好了的,趙太醫坐到桌前,正要開方子,便見一個小太監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見到坐在上首的裴嫊,似是乎意料,愣了愣神才想起來給裴嫊見禮,」見過婕妤娘娘,小奴是來給鄭才人宣聖上口諭的。」說罷掃了一圈,」咦,怎麼不見鄭才人?」

裴嫊默不作聲,卻拿眼楮看了添香一眼。添香倒也機靈,開口道,」我家才人病了,已經躺在床上十幾天了。」

那小太監一听就苦了臉,「小奴是來傳聖上口諭的,宣才人鄭氏即刻前往翠華宮為德妃娘娘撫琴。」

听了這則聖諭,所有人都是掩不住的驚詫,怎麼聖上這會子忽然想起鄭才人了,還是說其實是托了德妃娘娘的福。

裴嫊卻是一點也不吃驚,想想她堂姐耍的那些小手段,就有些想笑,若是九五之尊真有心于一個女子,你再怎麼想法子去擋她的道,都是攔不住的,既白費力氣還落不了好。她有些慶幸自已做了正確的選擇,把趙太醫給找了來幫鄭才人看診。

添香很是為難地道︰「可是,可是我家才人正病在床上,已經病了好些天了,實是起不了身。」

一旁的趙太醫也幫腔道,「才人病體沉重,現在還昏睡不醒,實在是挪動不得。」

「既如此,敢問鄭才人得的是什麼病?怎地如此嚴重?」

「夏日貪涼飲冷,風寒入體,因此有些寒癥。」

「不過區區小病,怎麼這麼多天都沒見好嗎?」

裴嫊想了想,不記得在永安宮見過這個小太監,便問道︰「這位公公想必是翠華宮的內侍吧?不過,怎麼不是長喜公公或是德妃娘娘身邊的劉公公來傳口諭呢?」」小奴正是在翠華宮侍奉德妃娘娘,聖上一下了朝就來看我家德妃娘娘,閑話間德妃娘娘提起鄭才人的琴藝乃是京城一絕,可惜卻無緣聞听,長喜公公和劉公公要侍候聖上和德妃娘娘,便差了小奴前來。只是,如今小奴卻不知該如何回去復命了?」

雖然這小太監明明白白表示聖上能想到她鄭才人,那是托了他們德妃娘娘的福。可裴嫊還是懷疑這里面弘昌帝多少還是了點力的吧!不過這個小太監倒是會說話,怪不得被委以此重任。

裴嫊想了想,溫言道︰」鄭才人如今病成這樣,怕是去不了翠華宮了。鄭才人的病初起之時並不厲害,依五品才人的品級按制請了位醫士來診脈,哪知那醫士診病有誤,用錯了方子,這兩個丫頭見鄭才人的病總不見好,便去瑤光殿求昭儀請個太醫過來。我堂姐代掌六宮之事,如何敢不依宮規行事,只得私下囑我想個法子請了趙太醫前來,老太醫醫術精湛,想來鄭才人不久便會康復。若是那時德妃娘娘還想一睹鄭才人的琴藝,再差人來相請便是。公公若是不知如何回稟,不妨便照我說的回了聖上和德妃娘娘便是。」裴嫊慢條斯理地說完,笑吟吟地看著那個小太監。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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