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木求魚 第33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

作者 ︰ 綠意生涼

裴嫊情知躲不過去,便站定轉身,笑看著她。

裴嬿走到她跟前,也是一臉甜美的笑意,「嬿兒恭喜姐姐晉為美人,不知姐姐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怎的聖上還特地給姐姐送了藥過去?」

裴嫊暗自皺眉,此時此地並不是方便說話的好時候。低位的嬪妃大多都還在這朱雀台上,听得裴嬿這麼一問,立時便有數道目光射了過來,還有幾個人故意往她們這邊靠了靠。

然而她又不能不答,她是清楚她這個妹妹的脾氣的,又想到之前的顧慮,便將那日說給雲珍、雲香听的那一番話又說了一遍。

裴嬿見她亦是如此說,卻仍是免不了心中的那一絲懷疑,之前弘昌帝對她這個姐姐有多厭惡她是最清楚不過的。每當她在弘昌帝面前提起她時,弘昌帝都是一臉厭惡的表情,怎麼可能轉變的這麼突然,一定是她的好姐姐背地里使了什麼狐媚子術重又將聖上的心勾了過去。哼!說什麼姐妹情深,還不是背地里拆自已的台。

裴嫊自小就最會察顏觀色,所以才那麼討人喜歡,裴嬿又是個不怎麼會掩藏心思的,立時便看出來自已的妹妹並不是很相信自已那一番說辭。也不怪她不信,就連裴嫊自已都覺得難以置信,如果不是後來她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的話,偏偏這個解釋她又不能說給任何一個人知道,所有的憋屈只能埋在自己一個人心里。

姐妹倆一路無言的步下朱雀台,裴嬿是九嬪,丟下裴嫊坐了肩輿自回自已的擷英殿。

裴嫊慢慢地走回她的幽篁館,也把弘昌帝恨了一路。自已就這麼不招他待見嗎?不選別人單單選中自已來當這個招人嫉恨的擋箭牌,還是說都怪自已只想著要和鄭蘊秀交好,以為將來計,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因和她走得太近,反而得此殊榮。

走了一路,恨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沐浴過後躺在床上也是翻天覆地,無法安枕,想了一晚上,仍是沒想出什麼應對之道來,只覺心中焦躁不已,干脆翻身起來,去書架上拿了一冊傳奇故事來讀。

每當裴嫊心中焦慮不安,恐慌莫名時,除了擦洗自已常用的器具可以緩解外,再就是讀書了。

她尤其喜讀史書傳記,或是那些志怪傳奇等雜書,總歸越是內容豐富曲折、引人入勝的她便越是喜歡。每當沉浸于書中,心中的那種種煩惱糾結便可置之一旁,暫時不用去想它們。

這本來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裴嫊時常在夜里心緒煩亂,難過莫名,無以排遣,只有借著書中世界來逃避一二。每每一卷在手,便不顧時辰,總要看到寅時左右,實在困倦不堪時方才就寢。

這個怪癖仍是和她其他諸多怪癖一樣,都是落水之後染上的。

許是因為夜里睡的太晚,又沒睡好,第二天去給裴太後請安時,不少有心人便發現了裴嫊眼下淡淡的一抹青灰,只因她這張臉雖然玉為肌膚花為貌,可是也正因她肌膚太過白皙嬌女敕,只要一睡不好,眼下便一定會有兩個黑眼圈顯形。即使她已經用自制的脂粉盡力修飾過了,卻仍是有一抹淡淡的痕跡。

她剛給太後見完禮,太後便一臉笑意的喚她到跟前來說話,關切地道,「嫊兒可是昨兒夜里沒睡好,這臉色瞧著倒有些憔悴。」

自從裴嫊被打入幽篁館之後,太後對她雖仍是關照一二,但是像今天這樣的熱切慈愛的態度,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裴嫊還沒來得及回話,裴嬿便道,「我看哪,嫊姐姐多半是昨兒夜里歡喜的睡不著覺,這才熬出了這麼兩個黑眼圈出來。」

裴昭儀坐在一旁,神色復雜的看了裴嫊一眼,心里翻騰的厲害。自已入宮三年,坐了三年的冷板凳,弘昌帝對自已始終都是不冷不熱,本來她以為這位堂妹倒是和她同病相憐,哪知對方不過被冷落了一年多便又咸魚翻身,眼看竟又要重新得寵了。

不過,應該有人心里比自已更不好受吧!裴婧看了看裴嬿,笑道︰「也不怪嫊妹妹心里歡喜,她在幽篁館那麼個冷僻的地方,一住就是一年多,好容易能再得了聖上的青眼,便是我也替嫊妹妹高興呢。♀」

幾句話間便可看出,還不到十二個時辰,裴嫊在宮里的這三個親人如今對她的態度已經和先前大為不同,親妹妹對她心中生疑,嫉恨交加。堂姐在一邊冷眼旁觀,煽風點火。地位最高的那位太後姑母,倒是對她又關愛親呢起來,到了午膳的時候,還留了裴嫊陪她一起用膳。

裴嫊在心里嘆氣,原來在這宮里,所謂的人心可以因為某一個人做了某件事就這麼輕易的發生改變,真真是「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好容易陪太後吃完飯,裴嫊剛一步出永壽宮的大門,就見一個有些眼生的小宮女走上前來,朝她行禮道︰「奴婢春櫻見過裴美人,奴婢是春華軒侍奉美人的婢子。雲珍姐姐打發奴婢來回稟美人,春華軒一早就已經收拾好了,美人先前在幽篁館的東西也已經全都搬到春華軒了。美人若是要回宮歇息,直接往春華軒去便好。」

因雲珍素來穩重,裴嫊便留她在幽篁館里守門,出門時只帶了雲香隨侍在側。她本以為就算她搬去春華軒是板上釘釘的事,可兩三天功夫總是要的吧?哪知自己不過到太後這里請了個安,說了半天的話,自個的全部家當就已經挪了窩了。

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先到春華軒去問問雲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讓那宮女帶路,往春華軒行去。

路上順便問了春櫻幾句,方知她是和自己同年入宮的,那年弘昌帝的後宮一下子多了二十多個女人,便放出去一批年紀大了的宮女內侍,又從民間重新征召了一批少女入宮做了宮女。她和另一個叫春柳的學過宮里的規矩後被分派到春華軒,留待伺候以後入住進來的貴人。

春櫻雖然看著年紀小,性子卻頗為穩重,裴嫊問一句,她答一句,並不多話。裴嫊問了她一路,也只知道昨天晚上便有人去傳了弘昌帝的旨意,又送了些東西,命她們連夜把春華軒收拾出來,第二日新封的裴美人便會住進來。

弘昌帝怎麼是個這般性急之人,裴嫊有些納悶。等她到了春華軒,發現對面的秋實軒也有幾個人在進進出去的搬東西,鄭蘊秀正立在門口清點著兩個內侍抬來的幾只書箱。

見到裴嫊過來了,鄭蘊秀目光一亮,迎上幾步道︰「姐姐可回來了,方才我去拜訪姐姐,雲珍說姐姐還在太後那里尚未回來,害我等了姐姐半日。再沒想到,咱們姐妹有朝一日竟能住得這樣近,以後我再來看姐姐,再不用走那麼遠的路了,多虧姐姐在聖上面前提到我,我這是沾了姐姐的光了。」

鄭蘊秀越是表達她對裴嫊的感激之情,裴嫊就越覺得郁悶,明明她才是沾光的那一個好不好?是你家聖上心疼你每次去幽篁館走太遠的路,這才讓我住你對門。也是你家聖上知道你素來怕熱,流光閣的位置又是個曬著日頭最多的宮室,多讓你在那個蒸籠里呆一天都舍不得,這才趕緊把你挪到了秋實軒這麼個陰涼的院落里。

裴嫊很懷疑鄭蘊秀是真不知道這一切事情背後的真相呢,還是說弘昌帝把她護得太好,至今什麼都沒告訴她,只是默默的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因為此刻在裴嫊的眼中,這簡直就是一件再顯而易見不過的事。任何一點細微之處的蛛絲馬跡都能叫裴嫊聯想到弘昌帝對鄭蘊秀的用心。

就說二人所居的宮院吧,裴嫊的叫春華軒,听著好听,春季為四季之首,百花盛開,花開錦繡,可惜卻是華而不實,花無百日紅,轉眼便調零成泥碾作塵。而鄭蘊秀所居的秋實軒呢,秋天可是一個碩果累累的季節,真正能摘到果子的時候。

裴嫊應酬了鄭蘊秀幾句,便推說自已要先回去整理一番,方辭了她步入自己的宮院。

她一進去,便見兩個內侍正在雲珍的指揮下擺放著一些陳設。便命雲香去替了雲珍指揮,讓雲珍帶她先去臥房一觀。

不得不說,品級高了一級,相應的臥房也比幽篁館的那個大了不少,但比之她做婕妤時住的扶蘭院仍是差了些。紫檀雕花的臥榻上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上面的雨過天青的帳子倒是新掛上去的。

雲珍見裴嫊面色不悅,便解釋道臥榻上的被褥被春柳一早就拿出去曬了。裴嫊蹙眉道,「我一貫不喜歡用外面的東西,我在幽篁館的那套臥具呢,一會兒還是用那個。」

雲珍忙道,「奴婢知道美人的習慣,一把東西抬到這邊,便開了箱子,取出來晾曬了出去。」

「今兒早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搬的這樣突然?」裴嫊問道。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一會事,早上美人剛出門沒久,就過來了一位公公,說是奉了聖上旨意前來命我們立時便收拾東西搬到這春華軒來。奴婢回說美人不在,想等您回來了再做處置的,哪知那位公公說聖上有口諭,不管美人在與不在,午時之前,必須搬到這春華軒來,還派了四個公公來給奴婢幫忙。幸好咱們東西不多,一趟子便全搬過來了。」

裴嫊恩了一聲,問道︰「那四位公公,可好生打賞了?」在宮里生活,不要說太後聖上、四妃九嬪這些個貴人不能得罪,便是這宮里的太監宮女,雖然身份低微,但是有時候更是得罪不起。

雲珍道︰「奴婢是打賞了的,可是全被退了回來,他們說自此後便留在這春華軒侍候美人,為美人出力是分所應當,如何敢要美人的賞賜。」

裴嫊在心里冷笑,弘昌帝什麼時候會這麼好心的專門賜人給她使喚,多半是來監視她的吧,這四人既然是弘昌帝派來的,自然不會接受她的賞賜。

想到再過二個多時辰便到了晚上,裴嫊心中更是有些焦躁不安起來,對雲珍道,「去幫我打盆水來,再拿一塊干淨的巾帕來。」

雲珍是知道她的習慣的,每到一處新居,凡是自己日常起居用到的幾件物事,如臥榻、美人榻、妝台、書案、琴案等,不管之前旁人已經擦拭過多少遍,她一定要自已再親自拿巾帕再擦拭個三五遍的才會安心使用。

當下將裴嫊要的東西給她送過來,便退了出去,由著裴嫊自已在里面勞作。

等裴嫊將她一干私人常用物品全都擦了個遍之後,已是香汗淋灕,雖說胳膊酸痛的厲害,但是心里卻暢快了幾分,之前的那些憋悶總算發泄出了少許不說,心也漸漸靜了下來。

是以也不怪裴嫊心情一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把她的這些床榻、案幾統統擦拭一遍,實在是每當這樣勞作一番之後,心里的那些惶恐、驚懼、不安、擔心、焦慮便會減少很多,幾乎相當于她吃鎮心安神丸的效果,而是藥三分毒,能不吃那藥自然還是少吃的好。

這天晚上,合宮的妃嬪都在翹首關注著永安宮里的動靜,她們都想知道,贏了龍舟賽的那十個人中,弘昌帝會先召幸誰,到底是姐姐呢還是妹妹?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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