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木求魚 第68章 北麓行苑游春行

作者 ︰ 綠意生涼

裴嫊這一抄書就抄入了迷,那天她才不過看了數十頁就被弘昌帝嚇得把書給丟到火盆里燒成了灰燼。♀此時再捧著這本書在手,一邊抄寫,一邊又看了進去。

弘昌帝批完了兩個時辰的奏折,起身舒展了一子,見她還趴在那里用功地抄寫。皺眉道︰「朕要去用膳了,裴少使還是明日再來抄書吧。」

裴嫊是那種拿起書就放不下來的書痴,聞言央求道︰「還求聖上許妾將這書帶回寢室去抄,這樣也好早日抄完還給聖上。」

弘昌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一言不發。裴嫊見他面色不善,不敢再多說,只得行禮退下。

因為每天只能抄不足兩個時辰的書,直到除夕,裴嫊還沒將那書抄完。

除夕晚上,弘昌帝倒是也許她們這些在永安宮侍奉的少使們參加了設在太極殿的宮宴。

裴嫊這回坐在最末等的席位上,遠遠的望見弘昌帝仍是居中而坐,太後坐在他的左側,下首左右兩側第一排仍是德妃和裴昭儀。鄭修儀的位次雖升到了德妃下首,卻仍是一襲淺碧衣裙,打扮的並不如何華貴,但自有一種氣度風華,引人矚目。

鄭蘊秀此時也看見了她,朝她微微一笑,便轉過頭去,身子朝德妃微傾,似是在听她講什麼。

裴嫊繼續往下看去,找了一圈,卻沒見到她妹子裴嬿。

等到各宮妃嬪上前為太後和聖上獻酒時,太後喚了裴嫊上前立在她身邊,拉著裴嫊的小手嘆道︰「你這孩子,這都半年了,我們姑佷才能見上一面。九郎既解了你的禁,放你出幽篁館,你怎不來永壽宮給姑母請安呢?便是讓姑母見上你一面也好。」

弘昌帝就坐在邊上,裴嫊哪里敢說她其實並未真正被解了禁,可以隨意走動,能去哪兒不能去哪兒全都得听弘昌帝的旨意行事。只得把這錯攬在自己身上,「是嫊兒不孝,只想著嫊兒失了裴家的體面,怕姑母見了嫊兒反而傷心,這才不敢去給姑母問安。♀」

「咱們都是一家子骨肉至親,姑母自然只有疼你的,你瞧瞧你這小臉怎麼瘦成了這副模樣?」

裴太後這話還真沒說錯,裴嫊自從又搬進了永安宮,還被滴溜到弘昌帝眼皮子底下做工,精神高度緊張,導致她完全不思飲食,一到飯點就沒有胃口。不管橘泉怎麼想盡法子讓她多吃一點,她每餐飯也不過吃個小半碗便說飽了,這大半個月下來,比她在幽篁館時確是了一圈。

裴嫊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換一個話題,「姑母,我方才尋了一圈,怎麼不見嬿兒妹妹?」

裴太後嘆道︰「你妹子這些日子病了,因總不見好,心里也不怎麼爽快,你若得了空,去看她一回,好生解勸解勸她。」見弘昌帝的眼神掃了過來,太後最後又叮囑了一句「你如今在九郎身邊服侍,盡心盡力自不必說,可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骨兒。」便放裴嫊回了自已的席位。

裴嫊這才覺得有些奇怪,這半年來她在幽篁館也罷還是新近搬回永安宮也罷,瑞草時不時總能給她說些宮中的消息軼聞。比如弘昌帝又上南燻殿看鄭修儀去了啊;聖上忽然重賞了芳林苑一個小內監啊;周美人新學了首曲子,在御花園里唱給德妃听時,傳到正好路過的弘昌帝耳朵里,不但沒得了夸獎反被罵了一頓雲雲。

但是這些消息中從來沒有和裴嬿相關的,甚至和裴太後和裴婧相關的也沒有。她也曾問過瑞草她在宮中僅有的這三個親人的近況如何,瑞草總是回她說不知道。可是她能打探到那麼多別人的消息,為何一關系到裴家,她就什麼都打听不出來了呢?

裴嫊再一次認識到這個現實,瑞草和橘泉畢竟不是從小跟著自己從裴家出來的,而是弘昌帝賜給自己的。

這一頓年夜飯,裴嫊吃的味同嚼蠟,半點滋味也沒有。

雖然因為新年封了印,並無什麼國事要處理,弘昌帝卻仍是一到午後就在小書房呆著,不用批閱奏折便讀書作畫。

元月二日這天下午,裴嫊把她抄好的《北窗瑣記》呈給弘昌帝。她足足用了二十天才抄完了這本書,抄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裴嫊心里還覺得怪遺憾的,抄書這活對她來說可算不得折磨,反倒是一種享受,如今這本書抄完賠給弘昌帝之後,又不知他會想出些什麼法子來折騰自己。

弘昌帝接過她抄好的《北窗瑣記》,翻開細看了看,容色難辨喜怒,又從書案上拿起一本書遞了過去。裴嫊一見這書是《南耕雜錄》,心頭一喜,據說此書亡佚已久,想不到這宮里竟還有一本。

「這是文淵閣僅存的孤本,少使的字寫得尚可,再為朕抄幾本書吧。」

抄孤本這種活兒,裴嫊最喜歡不過了,一遍抄完,她也就看完了一遍。而且一旦抄書時,她的心神便會全放在書上,不再留意其他,和弘昌帝呆在同一間屋子時,那種膈應別扭的感覺也就不那麼強烈了。

「聖上,鄭修儀給您送了些梅花上的雪水,說這雪水用來煮茶味道最好不過。」

听到長喜話中的梅花二字,裴嫊才從書本中抬起頭來,見長喜捧著一個綠釉粉彩陶罐,遞到弘昌帝面前請他過目。

昨日晚上下了一場大雪,也不知今年那梅塢中的墨梅開花了沒有?裴嫊看著那粉彩陶罐有些出神。

弘昌帝道︰「你把這罐子雪水給鄭修儀送回去吧,就說晚上朕去她的南燻殿品茶,這雪水烹茶還是鄭修儀煮出來的更可口一些。」

裴嫊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仍在繼續發呆中,若是開花了,也不知那墨梅上的雪水今年被誰收了去。連弘昌帝無意中掃了她一眼都沒注意到。

忽听一個聲音道︰「今年墨梅錯過了雪落之期,並沒有開花。」

裴嫊一驚,是誰?居然說出了她正想知道的答案。這才發現弘昌帝正目不轉楮的看著她。也不知怎的,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美人頰上的兩朵紅雲是那般明顯,簡直讓人想要裝作看不見都做不到。

弘昌帝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很自然的就伸手撫上了裴嫊臉上的紅雲,「朕方才說了什麼特別的不成,你臉紅什麼?」

久違許久的那種感覺又來了,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心口疼痛,還有那種惶恐無助的感覺。

許是見她發作的次數多了,弘昌帝眉峰一皺,卻沒說什麼,起身到書案旁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繪著蘭草的瓷瓶來,遞到裴嫊面前。

裴嫊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瓷瓶,急忙倒出兩粒藥來正要送入口中,卻被攔了下來,「一粒即可,這藥又不是好東西,不可過量。」

還不等裴嫊反應過來,弘昌帝已從她手中取走了一粒丸藥,又遞了盞茶送到她唇畔,她便就著飲了一口,咽下手中剩下的一粒丸藥,略覺得好過了些。看著手中的瓷瓶,不知是該把它還給弘昌帝還是借機收回自己的舊物。

弘昌帝重又坐回到那張寬大的書案後,「這瓶子原就是你的,如今物歸原主。」

既然日日都要跟他近距離接觸,這藥簡直是必備之物,裴嫊謝了恩,小心將藥瓶收入懷中。也不知這大約半瓶藥丸還能夠她服用多久。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她卻一次也沒有動用過這瓶子里的藥丸,因為弘昌帝此後再也不曾騷擾過她,每日里和她在一起時極為規矩自持。

等裴嫊抄完第三部書時,已是春回大地的三月了,天氣日漸暖和起來。

《黃帝內經》有雲︰「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緩形,以使志生。

弘昌帝是這句話的忠實餞行者,每日一下了朝就要繞著御花園逛上好大一圈。他愛怎麼逛裴嫊都沒意見,反正這整個皇宮都是他的。可是他還要拉著自己陪著他一起逛,裴嫊雖然和大周朝的大多數貴族女子一樣會騎馬,可是在遠距離步行上可沒什麼耐受性。

弘昌帝硬拽著她閑庭信步時,還沒逛完一半,裴嫊的腳就酸了,好容易這一圈堅持了下來,臨到用晚膳前又被弘昌帝拉出去溜了一圈。

等她終于挪回自已的寢室時,只覺自己兩條跟灌了鉛一樣簡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倒是橘泉和瑞草挺開心的,因為裴嫊終于不再只吃那麼幾口貓糧了,而是把滿滿一碗飯都吃了個干淨。

四月的時候,弘昌帝更是來了興致,帶了宮里一半的妃嬪及王公大臣到北麓行苑去游春賞玩。

北麓行苑位于帝京五十里外的莫南山下,溪流縱橫,綠草如茵,更有無數山花爛漫其間,煞是好看。那些久居深宮的妃嬪們素日少見這等野趣,此時見了這等天然景致,無不三五成群,在行苑內的山野間結伴玩賞。

裴嫊換好了衣服,正要同其他五位少使一道也去山間溪邊游玩一番時,卻被一個小內侍喊住了,說是弘昌帝正在南邊馬球場上擊鞠,要她過去侍候茶水。

裴嫊只得又將衣裳換了回來,跟著那小內侍到了南邊的擊鞠場。初時她的心思還在那不得游玩的山野景致上,漸漸卻被場上那緊張激烈的兩方對戰給吸引住了目光。

只見場中一共奔馳著十二匹駿馬,馬上之人六人穿紅,六人穿白,每人手中執一個黑色球杖,其頂端彎如弦月。兩隊人馬都追著場中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圓球而趨前後退,要將那球搶在已方杖下擊入對方球門。

這擊鞠之戲雖是大周朝貴族男子常作之戲,但因男女禮教大防,身為女眷,卻鮮少能親眼見到男子們聚眾擊鞠。裴嫊此時亦是第一回見,場中之驚險刺激,變幻莫測,扣人心弦,看得裴嫊目眩神迷。

長喜不知何時湊到她身邊,見她全神貫注的盯著場中賽事,生怕她看不明白,開口跟她講了起來︰「少使怕是第一回見到這擊鞠吧,這擊鞠又叫打馬毬,每隊六人,內設隊長一人,以一個時辰為限,誰能往對方球門擊進去的球數多,哪隊就是贏者。穿紅色袍子那隊乃是聖上所在的那一隊。」

便是他不說,裴嫊也一眼就從那些人中認出了弘昌帝。或者說他在眾人中是如此的耀眼奪目,任誰的目光不由自主便會被他吸引過去。等眼珠子牢牢盯在他身上了,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如旭日東升,驕陽似火般驚才絕艷,光彩奪目的男子竟然就是當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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