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木求魚 第78章 一念忽起亂人心

作者 ︰ 綠意生涼

瑞草拿眼看向橘泉,橘泉遲疑了一下,還是躬身退了出去,瑞草見狀,忙緊隨其後也退了出去。♀

裴嬿冷眼瞧著,「難道少使也想讓我把這兩個身邊侍候的丫頭遣下去不成?」

裴嫊忙道︰「這倒不用,雲杏是打小就服侍你的,碧桃也是極得你信任的人,倒是我那兩個宮婢,並不是我從家里帶過來的,所以才讓她們出去的。去歲我一直被幽禁于幽篁館,不得自由,等到後頭到了永安宮卻仍一直被聖上拘著,不得隨意出入,便連想去給姑母請安,聖上也不準許,還是在除夕那晚見了姑母和堂姐一面。當時听姑母說你病了,我便想來看你,這半年來求了聖上幾次,哪知聖上卻一直不允。」

裴嬿冷冷一笑,「那今日怎麼少使又能出來到我這瓊華軒送東西了?既然少使把聖上賜下的宮婢都趕了出去,想來是有什麼隱秘的事要跟我說,不想被她們听見。能讓少使這般神神秘秘,又不得不來見我的緣故,只怕是少使那藥終于吃完了,這才想起來要到我這里來拿藥罷。」

裴嫊見她不肯相信自己,心下有些著急,「嬿兒你誤會我了,我此次來並不是為了從你這里取藥的,聖上他,他已經知道了我的病定要服此藥,也知道了從前這藥是如何私相傳遞入宮,下令再不許我觸犯宮規,便遣人從母親那里取了藥方和藥引,另行命人為我配藥,是以,我並不是為了那藥才來的。」

裴嬿初听弘昌帝不但不追究她們私相傳遞藥丸之罪,反倒從自己母親處拿走藥方和藥引另行為裴嫊配藥,心里妒意翻騰,正想掀翻碧桃捧上來的茶盤,忽然腦內靈光一閃,慢慢冷靜了下來,唇邊甚至還勾起了一抹笑,「這大熱的天,姐姐一路走來,先喝口涼茶潤潤口罷。♀」

裴嫊听她終于願意再喊自已一聲「姐姐」,心中一喜,便端起茶盞嘗了一口,甫一入口,便覺冰涼透心,何止是涼茶,稱一聲冰茶也不為過。

她素來體質虛寒,又怕這涼茶里加了些夏日常飲的雙花、桑葉之類寒涼之物,便不敢再飲,放下茶盞道︰「我今日來實是太久沒有見到妹妹,也不得見太後姑母和堂姐一面,實在心中想念,不知妹妹這一向可還好,姑母是否身體康健,堂姐可還安好?」

裴嬿冷笑道︰「姐姐就在聖上身邊近身侍候,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被聖上關在這瓊華軒快一年了,只有每逢宮中節慶佳宴時才許我出去赴宴,平日無旨不得離開瓊華軒半步,連去逛個御花園都不成。」

這一年來裴嬿也被弘昌帝禁了足?裴嫊還真沒想到,也難怪裴嬿會變成這副模樣,任誰被關在這小小宮院中心里都不會好過。

「我當真不知,這一年來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姑母和妹妹還有堂姐的消息,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原來妹妹竟然也被禁了足,那這一年來,平日起居用度可還好?」

裴嬿見她關切之情不似作偽,面上神情終于不再那麼冷硬,「畢竟有太後姑母在,食用器具上倒也無人刁難,姑母和堂姐也會命人送些東西過來,只不過美人的用度如何能同九嬪順媛時比。」

「當日聖上不是已經責罰你了嗎,怎麼後來又禁了你的足?」難道弘昌帝當真是要把她們裴家的女子一個個都關起來不許互通消息不成?

似乎被觸及了痛處,裴嬿把頭扭到一邊,就是不肯說。♀倒是一邊立著的碧桃開口道︰「還請兩位貴人恕罪,這件事說起來也不怪我們美人生氣。原是去歲九月,我們美人正在御花園賞花,遇到了德妃娘娘,美人行了個禮就要告退。哪知德妃娘娘卻非要說我們美人對她心懷不敬,沖撞了她,罰我們美人在園子里跪了兩個時辰,美人幾時受過這等罪,又是委屈又是氣憤,便病了一場。哪知後來美人的病還沒好,聖上卻又下了一道口諭命美人平日無事不得出門,禁了美人的足,美人接連受此打擊,這病便一直好不了,連除夕節宴都沒能去成,直到開春才好了起來。」

裴嫊心知當時所謂的裴嬿沖撞德妃一事定然不像碧桃講的這樣簡單,只是德妃已經罰過了裴嬿,聖上為何又要再補上一個禁足,聖上這樣行事,難道當真只是為了給德妃出氣?

就算他真是為了給德妃出氣,可此刻為了哄得妹妹高興,她也得把話顛倒了來說,「想來妹妹那場病,多半是因為聖上不但不體諒妹妹所受的委屈反而還加罪妹妹,傷了妹妹的心,這才會病了如此之久。」

裴嬿的眼淚立馬就下來了,雖然被貶到瓊華軒後聖上一次也沒再召見過她,但只要一想到那日弘昌帝對姐姐的責罰遠重于她,對她從輕發落,她便以為聖上心中還是有她的。被德妃罰跪之後她本以為聖上多半會來看望安慰于她,哪知等來的卻是申斥禁足的摧心一擊。

「其實,我倒覺得聖上此舉,也不全是對妹妹的責罰,畢竟妹妹若是不被禁足,那在宮里難免會再遇到德妃或者其他高位的妃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是再被她們故意尋個錯處,妹妹還不知要吃多少皮肉之苦。更何況,听方才妹妹所言,衣食用度並沒有敢暗中克扣,況且也不是完全的把妹妹關在這里,每逢佳節,宮中節宴還是許妹妹前去的,便是這回的端午賞賜,這不也特意遣了我來送給妹妹嗎?」

裴嫊這番話說的極是巧妙,句句都沒猜測弘昌帝的心思,只是舉事實擺實例,但是听在裴嬿耳朵里卻難免會覺得原來弘昌帝這些舉動是另有深意,他還是在乎自己的。再一想到方才自己想到的那點,心中更是歡暢,心頭對裴嫊的妒意一消,臉色便舒展開來,笑盈盈地道︰「多謝姐姐跑了這一趟,不但給我送來了聖上的賞賜,還解開了妹妹的一個心結。方才姐姐說聖上命人去找母親要了那鎮心安神丸的藥方和藥引,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大約一月之前。」

裴嬿臉上笑意更盛,「我雖被禁足,但也和家中通過幾次書信,正好前日才得了母親的一封短信,可母親信中卻並未提起此事。哎呀,姐姐,你的臉色怎麼蒼白,可是哪里不舒服嗎?」

讓裴嫊心中大震的並不是弘昌帝對她的言而無信,而是為何當弘昌帝說會把藥方和藥引取來命周太醫為她配藥時,她竟然毫不懷疑,那麼天真的就相信了。

她不過一個小小的八品少使,又不是弘昌帝的什麼人,只是供他折磨取樂的玩物而已,他又如何會當真在意自己的事,不嫌麻煩的去為自己找上衛國公府,再專門為自己配藥?可是這一個月來,為什麼自己就是信了呢?

「姐姐,你怎麼了,可是真有哪里不舒服?」裴嬿見她臉色越發蒼白難看,心中也有些擔心起來。

碧桃也在一邊道,「少使莫不是頂著個大太陽一路走過來,這會子有些中暑?」

裴嬿听了,便忙把那茶盞推到裴嫊面前,「姐姐多喝幾口這涼茶吧,興許便會覺得好些。」

裴嫊心神恍惚之下,呆呆地端起茶盞,一氣兒將一碗涼茶全喝了下去,全然忘了這涼茶冰涼透心,乃是她飲食大忌的寒涼之物。

然而她忘了,她的身體卻不會忘。到了晚上她便上吐下泄,可憐周太醫大半夜的又被抓到了永安宮。

周太醫一模裴嫊的脈象就知道乃是食用了寒涼之物,也是裴嫊體質過于陰寒,本來常人夏日難耐酷暑,用些涼茶之類的反倒去火消暑,可到了她這里,卻是催生疾病的禍源。

周太醫對他的醫術雖然有絕對的自信,奈何問診時,裴嫊卻矢口否認曾食用過寒涼之物,只說是夜里嫌熱蹬了被子這才著了涼。她一口咬定,就是不松口,周太醫雖然懷疑卻也無可奈何,給她開了藥方,又施了艾灸之術,第二天便再不曾吐泄過一回,橘泉方松了口氣,卻見她面頰赤紅,觸手一探,熱的燙手,竟是又發起燒來了。

裴嫊這一病又病了三四天,一時熱度退了下去,一時又再燒起來,每日昏昏沉沉,大半時間都在床上昏睡。

這晚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間,覺得渾身熱得難受,一把將薄被掀開,哪知那被子立刻又重新回到她身上,如此折騰了幾次,她正覺得煩躁,額頭上忽然貼上一物,只覺觸感清涼,正覺得有些舒服時,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香氣為何如此熟悉,裴嫊皺了皺鼻子,竟像是她常聞到的一種香似的,等等,這不是弘昌帝專用的龍涎香嗎?自已怎麼會聞到這種香,難道自已是在做夢不成?

裴嫊緩緩睜開眼楮,昏暗的燭光下只見一個人影正俯身看著她,清亮的眸子如暗夜中的寶石閃著動人的光采。

然而裴嫊卻沒有沉醉在這樣的眼眸中,還不等她完全意識到面前這人是誰,她已經一把揮開那人撫在她額頭的手,听到那人不悅的哼聲,她才意識到她剛剛一臉嫌棄的揮開的是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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