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溪……不要听她的話,司司……」祭月依舊沉陷于夢幻之中,或許是因為舞月魂魄的意志力太過強大,她一直未能真正醒轉。♀
司命坐在床邊,皺著眉頭苦思,雖然成功將舞月的魂魄導入祭月體內,但是魂魄重塑此等逆天行事終究難以預測。他想過等祭月活過來之後,告訴她,他一點兒都不喜歡九溪,不過是九溪手上擁有太空鋁這種材料。當時他一心一意想著制造飛碟回到母星,才會任由九溪為所欲為的。
祭月額頭上的汗滴絲毫不受控制的滑落,她的思維逐漸趨于混亂,放佛之中又回到了彗星襲月降下天火之後的十天後,蘭亭閣後山聖地竟然出現了靈力匯聚的隕石,從而吸引名喚饕餮的妖怪前來搶奪。
那時候她傷勢剛剛痊愈不久,一听到有凶獸的怒吼聲音,趕忙跑到後山查看情況。後山其實不是山,而是被神樹建木托起來的高台,建木綠蔭蓊蓊,高台之上黑光肆虐。
祭月傲立神樹之外,陡然發現,神樹盤托著千年寒冰玉切磨而成的高台中央,一頭巨大的怪物張開著嘴巴,對著隕石垂涎三尺。肥羊身體,圓鼓鼓的頭上沒有眼楮和臉,整個大頭就一個嘴巴而已,牙齒碩大而又尖銳,健步如飛。細看之下,此怪並非沒有眼楮,只不過眼楮長在腋下。
「饕餮?」祭月模著下巴盯著台上雙手抱著隕石,沒頭沒腦啃噬的饕餮,輕聲嘟囔。
「發什麼愣?」屏兒蹭到祭月身邊,雖然同她說話,眼楮卻緊盯著台上的饕餮,周身結界已然祭起。她年紀很小,頭上綰著兩個小發髻,渾身的力量卻是不能小覷。
「司命呢?」祭月抬手捏了捏屏兒頭上的小球發型,有些好奇的問。
「哦。不知道呢?這些天你不是病著的嗎?主人不知怎麼了,好像改了性子,竟然破例讓九溪回來蘭亭閣了。你該不會得罪主人了吧?這是叫做失寵嗎?」屏兒眨巴著眼楮,終究八卦的說著,同時,意味深長的望了祭月一眼,側首繼而關注饕餮動態。
原來司命是去接九溪了嗎?那時候九溪設計陷害自己,成功的離間了她和司命的關系,不過司命終究不是傻子,自然將事情來龍去脈查的清楚,雖然想袒護九溪,可是家有家規,只能罰九溪到赤湖閉門反省一年。算算時日,今兒也到時間了,司命竟然為了去接她回來,連饕餮闖上門來為非作歹也不管了,當真過分。
建木生機點滴流逝,枯枝敗葉紛紛揚揚,空氣之中彌漫這一股燒焦的味道。
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香氣,祭月眼皮跳了跳,是九溪。這個香氣,就算化成灰,她也忘不了,總有一天,她所承受的勢必還諸彼身。
「嘶嘶。」駿馬高亢清啼,祭月站直身子,臉頰不由透著緋紅。白澤回來了嗎?她六歲生日時,司命送她的禮物。
果不其然,白澤舒開垂天羽翼,獨角頂著雪光,呼嘯而至。祭月會心一笑,側身翻越,不偏不倚落座馬背。駿馬奔馳,卷起千層雲海。
「等等,那是我的坐騎!」九溪的聲音在風中沉浮,若非有心,很難听得清楚。可惜,祭月偏生耳朵好使,好不湊巧將這句話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
拂袖回首,本待反唇相譏,卻被眼前一幕灼傷了眼。朱唇輕咬,偏偏逼著自己不能回頭。
司命摟著九溪的縴縴細腰,烏黑長發散落指間,穩穩的坐落在騶吾背上。九溪本就白皙的臉上透著粉紅,身體起伏,聲音微喘,眸子卻是難得的促狹。
司命一襲白色錦服,皓眸奕奕,尤甚九天星辰,丹唇微抿,淺淡從容,「無妨,回頭再騎。」
九溪依偎在他的懷中,極為乖巧的應了聲,美目笑兮,雙頰含羞的貼著尊上,膩歪的很。
「嘖,如此看來,主人莫不是打定主意要娶九溪為主母?九溪?美是美矣,只是不夠大氣,還是祭月好些……可是,主人若是喜歡,誰也沒有辦法?」屏兒的視線完全被司命驚人舉動怔住,一時之間,倒也懶得理會後山是在還是毀,反正主人不急,她一個隨從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眼楮不知為何酸得厲害,祭月本能的側首揚起下頜,一點一滴的將眼中酸澀一一吞咽回去。
就在她打算出手阻止饕餮的時候,司命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輕舉妄動。」
就在祭月猜不透司命心思的時候,隕石爆出驚天的光芒,成千上萬的射線從饕餮身體穿過,隨著天邊閃過瞬間的嘶吼之外,一切歸于沉寂。
司命很是滿意的落足在高台上,徒手將晶石拿在手上,有了這塊電源石,飛碟就不怕沒有動力。
祭月還在驚嘆饕餮瞬間灰飛煙滅,下一秒就看到九溪一臉諂媚的貼著司命,聲音柔媚動人,「恭喜主人找到電源晶石,如今只要找到墮伽藍的司南羽,就能夠回到母星了。」
司命對于九溪的話很是受用,一把攬著她的腰,眼中除了電源晶石之外,再也沒有什麼。
朝晨白露茫茫,祭月騎著白澤趁月趕路,不過三天時間,已經離開蘭亭閣很遠。
「離京三日,想來司命已經看到那封信了。」
留書出走,明面上是為了調查墮伽藍和司南羽的事情,其實,不過為了躲避司命和九溪罷了。
饕餮那一戰之後,蘭亭閣不費吹灰之力完敗凶獸一時間被百姓封為神靈。當然因為晶石輻射緣故,她、九溪和屏兒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傷害。其中以九溪最為嚴重,畢竟九溪只是人類而已。
她稍微休養了半個月,興許是因為她獨特的體質,那麼重的傷也能痊愈得輕描淡寫,不用刮骨削肉,也不用靈力過續,著實有些難以置信。
半個月的時間,她臥病在床,蘭亭閣中除了司命因為放心不下九溪的傷勢,破例讓她搬進主殿修養之外,倒也沒什麼大事發生。不過,半個月來司命卻是未曾踏進她的住所半步,屏兒雖然每日都會過府,閑嗑一兩個時辰,卻是只字不提司命和九溪,生怕引來她的傷心。最後,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勉強告訴她,這半月來司命都是衣不解帶的侍候九溪,甚至放話說要娶她為妻。
祭月苦笑著,卻是不再追問什麼。直到三日前,打算趁著身子大好,耍會劍鍛煉鍛煉身體,突然想起早前去主殿偷吃的時候將寶劍丟在司命的房中,無奈之下,只好躡手躡腳的潛入主殿,打算不動聲色拿回佩劍。
近日,因九溪搬入主殿,司命破例許了幾個宮婢入殿侍候,使得祭月潛伏的難度有所增加。大抵因為時候尚早,運氣也算不錯,一路過來卻是不曾弄出半點動靜,就在她繞過雲柱打算推門躲入主殿的時候,一陣輕輕淺淺的聲音成功將她吸引過去。
她隱在院中長勢甚好的杏樹後頭,興許覺得非禮勿看真君子,伸出手擋住自己的眼楮,卻又透過指縫瞧得很是熱鬧。
石亭子內,司命左右手各執棋子廝殺的很是精彩,亭子丈外,假山灌木左側宮娥撫琴,右側宮娥吹簫。琴聲裊裊,簫聲纏繞,一曲清雅而又動人的雲袖舞起,杏風浮動,倒也算得上乘之作。
院中翩翩起舞的人正是九溪,三尺青絲綰成追星流月髻,簪著一支紅杏鎏金蘭玉釵,身著一襲錦彩描花雪緞宮裝,外罩一件羽綾襖赤綢映月披風,下系一條淺紅煙羅醉花裙,舞步之間風流漫漫,顰笑傾城。
祭月瞥見司命瞧著九溪的眼神,如痴如醉,這讓她多少有些傷心。所謂同人不同命,大抵如此。
待九溪轉身瞬間,祭月終于明白了司命如此形態的原因所在。朱唇不點而紅,煙眉含愁,縴得衷,像極了畫中持槍之人,這才是司命青睞九溪的真正原因。
「今年杏花開得甚好。」屏兒站在旁邊看著司命下棋,突然出聲。
司命落棋的手一頓,目光似有似無的拂過杏林一側,「無甚分別。只是,我交代之事,可有眉目?」
屏兒眉目間隱著一層難以釋懷的不忍,高聲說道,「誠如主人所料,司南羽在南疆墮伽藍處。可惜墮伽藍擅長囚魂術,只有祭月那般純粹修煉而來的魂魄才能突破重圍,直搗黃龍。祭月整個生命都是主人給的,為主人而生,自當為主人而死,天經地義的事情。」
「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管那麼多多!」司命聲音頓時深沉起來,不難听出話中不悅和警告之意。
屏兒自小跟著司命,自然知道飛碟對他的意義,欠著苦澀,「主人既然狠不下這份心,又不甘心就此放手,那麼這個不光彩的角色就由我來當罷。」
「你……正是孩子心性。」司命權衡左右,最後還是決定讓祭月去一趟南疆,「罷了,你暗中跟著,若有危險火速來報。」
「主人,還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半個月來,每夜過續靈力給她卻又不肯讓她知道,這般偷偷模模,搞得自己真元受損又是為何?」屏兒生怕司命不讓她問,干脆一口氣開門見山。
「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些。」司命亦然起身,背對屏兒,怨懟而又苦澀的拿起黑子,繼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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