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分乘船北上,本該是件愜意之事。江風溫軟,兩岸碧綠如茵,坐在船上又不用走路,真可算是輕松自如。只可惜,顧家人多半沒這等好心情。
「娘,你看蔚哥兒,走得多穩當。」顧嫣然跪坐在船艙里鋪的錦褥上,張開雙臂接住蹬蹬蹬小步沖過來的顧蔚然,轉頭沖孟素蓉笑,「還會跑了呢。」
蔚哥兒得了夸獎,嘴咧得整個小胖臉都要分成了兩半,在顧嫣然懷里一個勁兒地想蹦達,也學著顧嫣然叫︰「娘,娘!跑。」
孟素蓉盡管滿月復心事,也不由得笑了,沖蔚哥兒伸出手︰「到娘這兒來。」
蔚哥兒看見娘叫就立刻拋棄了姐姐,轉身就往孟素蓉懷里沖。顧嫣然笑著跟過來,在他的大腦門上點了點︰「小壞蛋!」
蔚哥兒只听懂了蛋,立刻叫起來︰「蛋,要吃。」他早就斷了女乃,乳娘每天都要喂他一小碗雞蛋羹,因此听見蛋就以為是好吃的,很清晰明白地說了個要吃。
這下船艙里的丫鬟們都跟著笑起來,見蔚哥兒睜著大眼楮一臉的不明所以,就笑得更厲害。
孟素蓉卻含笑看著顧嫣然,知道女兒是有意在逗自己開心。自從顧運則貶官,顧家就是一片愁雲慘霧。顧老太太和白姨娘自不必說,就是顧運則自己都十分低落。家里的開銷緊縮,當初白姨娘來了沔陽之後買的人全部又發賣了出去,如今顧家的僕婢,比從前在襄樊的時候還少些,只剩下了孟素蓉用慣的那些舊人。
整個顧家,大約也只剩下顧嫣然是時時帶笑的,顧老太太明里暗里沒少說她沒心沒肺,孟素蓉卻知道,女兒這是變著法兒的想讓大家都高興些,不要一直都陰沉著臉。何況,就算是像顧老太太和白姨娘那樣,見面就念叨貶官了日子不易,又有什麼用呢?
「今兒怎麼把這身衣裳拿出來穿了?」
顧嫣然身上這件桃紅色素面軟緞的短襦還是舊年的衣裳,下頭配的本是柳綠色裙子,因個子高了,裙子就短了,因此這一套衣裳都放進了箱底里。今日下頭配了一條櫻草色裙子,倒是過年時新做的。顏色倒也諧調,但細細看時便能看得出來,上襦是舊了些。
顧嫣然並不以為意︰「那裙子短了,上襦卻還可以穿得,如今是在船上,舊衣穿穿無妨,也省得將新衣弄髒磨舊了,反而可惜。」
孟素蓉心里一酸,伸手模著女兒的頭發低聲道︰「家里也還不到讓你連新衣都穿不得的時候……」
顧嫣然反而拉了母親的手︰「京城是米珠薪桂的地方,哪里不要用錢?省著些總是好的。且我們進了京,想必除了外祖家里,也沒有很多地方要去的,穿舊衣也無妨的。」顧運則這是貶官入京待選,京城里勛貴高官無數,顧家哪個也高攀不上,自然沒有什麼應酬讓女眷出門,那些新衣新首飾自然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還是我的嫣兒懂事……」孟素蓉將女兒也摟進懷里,「娘有嫣兒,真是福氣。」如今裁減用度,姨娘們又沒了專用的丫鬟,白姨娘沒少在顧老太太面前抱怨,也是那般大的人了,竟還沒個孩子懂事。
如今顧家只有孟素蓉身邊還用著錦眉錦心兩個大丫鬟,因還有個顧運則要伺候,所以也沒人說什麼。顧老太太那里只留下了山藥,就連顧嫣然身邊的寫意,也嫁了人,跟夫家一起留在了沔陽看管那個莊子。
因本來預備著在沔陽至少要留三年,因此襄樊那邊的店鋪和宅子全都賣了,而沔陽這邊又還沒來得及置辦,因此如今顧家只剩蟣uo嫜艉拖宸?饔幸淮ψ?櫻?磕甏笤寄苡辛? 僖?擁氖杖耄??酥?餼兔渙私?睿?淙幻縴厝厥擲鏌參樟思蓋 降南忠?櫻??餱?隕嬌眨?誥┌搶錕晌?植渙碩嗑謾U廡┬四咳緗穸家??隨倘壞氖鄭??勻恢?饋 br />
「咱們進了京城,總不能一直住在外祖家里。」顧嫣然一樣樣地算著賬,「京城的宅子貴得很吧,若是咱們住得久,租賃便不劃算,還是要買一處宅子才好。只靠這兩處莊子怕是不夠,還要再尋個營生,若是要買鋪子,又得一筆銀子……」
孟素蓉含笑听著女兒脆生生的算賬︰「嗯嗯,以後家里都讓我嫣兒來管,定然比娘管得精細。」
「娘——」顧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女兒是擔心……」怎麼算,都覺得銀子根本不夠用。孟素蓉自然還有好些細軟首飾,可這些東西是要撐門面的,總不能當真都典賣了,回頭萬一有什麼應酬,真讓女眷們戴著舊首飾出門給顧孟兩家丟臉嗎?
孟素蓉放輕了聲音︰「娘在京城有個鋪子。當初娘出嫁,你外祖母的嫁妝里共有三個鋪子,娘和你舅舅姨母每人一個。這些年娘在京外,就托你舅母代管,每年的進項銀子都在你舅母那里攢著呢,想來這十幾年,也該有幾千兩銀子了。」
她出嫁之後,並沒將這鋪子的事兒告訴顧家人,就是怕養大了顧家這些人的胃口,入不敷出。嫁過來的頭幾年,顧運則只從小縣丞做起,家里的用度也就是那麼一點兒,直隨著顧運則的品級升了上去,家中用度才漸漸跟著大起來。那等打腫臉充胖子,一嫁過來就拿自己嫁妝倒貼著讓夫家揮霍的事兒她不會做。
好在顧運則也不是個成日里算計妻子嫁妝的,顧老太太則是清苦慣了,只要衣食無憂就不關心了,也就是白姨娘不時的挑唆著顧老太太要這要那,只是家里賬目都掌握在孟素蓉手里,她要生事也沒些憑證。
「等進了京,拿那鋪子這些年攢下的收益,怎麼也能再盤一處鋪子或莊子了。」孟素蓉輕輕拍著懷里的蔚哥兒,緩緩地道,「有兩處進益,在京城那邊,一年總要有一千來兩銀子,加上這邊兩處莊子,兩千銀子也夠我們一家人過了。你外祖父讓咱們一家進京,大約是心里有了計較,娘估模著,咱們怕是要在京城多住幾年了。」
進京一趟可不容易,若是進京之後要謀外任,孟老太爺不會特意在信上說讓顧家一家都入京,否則遷進遷出的,光盤纏銀子就得耗掉不少,豈不是折騰麼。
顧嫣然听見母親居然還在京城有個鋪子,且攢下幾千兩銀子,頓時眉開眼笑。孟素蓉看她這樣子啼笑皆非,伸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怎的這副財迷模樣?錢財乃身外之物,不可不節省計算,卻不可目中除錢無別物,落了一身的銅臭氣!」
「是是是。」顧嫣然偎在母親身邊,討好地笑,「不過娘的鋪子是做什麼的呢?」
「也是做脂粉的。」孟素蓉少年時多病,甚少出去走動,就是讀書彈琴,孟老夫人也怕她傷神,並不許多看,故來閑來無事,便喜歡采百花調弄些脂粉,倒也有幾個別致的方子。雖說未必就比那大鋪子里的脂粉好用,卻勝在名字雅致好听,價錢也低些,一些中等人家的姑娘頗為追捧,生意不錯。
「娘真能干。」顧嫣然眼楮睜得圓圓的,「我都不曉得娘還會調香弄粉呢。」
孟素蓉微微一笑︰「你不曉得的事還多著呢。」嫁為人婦,這些閨中之事便都要棄下了。這些年她隨顧運則在外任上,也拿著舊時的方子開過脂粉鋪子,但親手調香弄粉卻是再無閑暇了。且生了顧嫣然後得了喘嗽之癥,這些花粉香脂也要離得遠些,便再未動過。
「你們娘兒幾個在說什麼呢?」顧運則掀開簾子走進來,看見母女三個偎在一處,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
「爹爹坐。」顧嫣然跳起身來拿了個錦墊給顧運則,又親手端過茶來,「爹爹喝茶。」
「好,好。」顧運則臉上笑容更深。他剛剛從顧老太太那里過來,又听了一耳朵的嘮叨。顧老太太念叨他的官沒了,白姨娘就念叨如今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如何不便,陳芝麻爛谷子,念叨得他心里生厭。好容易月兌身來了孟素蓉處,卻見妻子女兒臉上俱是笑容,小兒子還在母親懷里打著小呼嚕,睡得小豬一般,只覺得身上頓時輕了幾分,興致勃勃道,「方才說什麼呢?」
「說娘會調脂粉呢。」顧嫣然又偎回孟素蓉身邊,「娘會好些事,我都不曉得。」
顧運則有幾分慚愧︰「爹也不曉得你娘會這些呢。」
孟素蓉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听船家說,今日就能上岸了?」
他們這次是搭了一隊商船,比自己雇船便宜,且跟著船隊更安全,只是女眷們行動就有些不便,若沒事時都要在自己船艙里呆著,不好出來隨意走動,免得被船上水手伙計沖撞了。只有顧運則不妨礙,還時常跟船上人搭幾句話。
「是,過了午後便可靠岸,後頭便要換馬車了。可惜他們不再往前走,否則若是走運河,就能直到京城附近。」顧運則想想老母妻兒在這船上也憋了好些日子,「不過前頭是津浦,離京城不遠,也十分繁華,我們索性在城里歇一日,你和孩子們也松散一日。」
孟素蓉點頭答應︰「母親有些不慣坐船,該尋了客棧好生歇歇,多住幾日不妨的。白氏身子也不好,也叫她歇歇罷。」
這就是不打算帶白姨娘出去逛街了。自打顧運則罷官,顧老太太沒給過孟素蓉好臉色看,這中間自然也少不了白姨娘挑唆,顧運則心知肚明,點點頭道︰「母親年紀大了,有些事又是沒經過的,難免有些——你多包涵。」卻沒替白姨娘說什麼。
孟素蓉嘴角微微一彎︰「母親是長輩,自然沒有什麼不包涵的,老爺放心就是。」此次顧運則罷官,夫妻兩人倒好似更親近了些似的,顧老太太那些糊涂話,孟素蓉听了也好些年了,哪里還會放在心上。
果然到了未末,船便在津浦碼頭靠了岸。顧運則帶著小廝們去雇了馬車,一家人尋了個客棧歇下。顧老太太坐船坐得頭昏眼花,一進客棧便倒頭睡下。顧運則等人都好些,只歇了片刻便恢復了精神,商量著要去外頭街上看看。
白姨娘也想跟了去,卻被孟素蓉淡淡一句話叫她在客棧里歇著,免得一上路又說自己小月子沒坐好落下了病。白姨娘被拿住話柄兒,見顧運則一言不發,只得悻悻留下,眼看著柳姨娘歡天喜地地跟著顧運則出去,恨得牙癢。
津浦城不小,雖是午後,街上仍舊車水馬龍。顧運則向客棧伙計打听了附近的繁華之處,得知不遠處便是一條東大街,街上頗有幾處酒樓有些本地風味,便帶了妻兒坐了馬車過去。
馬車才到東大街街口,就走不動了,車夫操著一口帶津浦口音的官話道︰「老爺,前頭路本來擠,這會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過不去了。街口那處就有個翠華樓,雖不是頂好的,可風味地道。若不然,老爺太太移幾步過去?那牌樓後頭就是了。」
顧運則見前頭馬車確實過不去,便叫了孟素蓉等人下車,都戴了帷帽步行過去。其實他們一行人也就是顧蔚然年紀太小還要乳娘抱著走,其他人步行也都無妨。走了幾步,就听見前頭鬧哄哄的,在街口的石牌樓下擠作一團,想來馬車就是因此進不來的。
翠華樓果然就在牌樓後面,顧運則等人要了二樓一個包廂坐下,從窗口看下去,正巧能看見石牌樓那人群之中,原來是幾個男子正在拉扯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女。
「光天化日的,這是做什麼?」孟素蓉嚇了一跳,「怎麼也不見官府的人管?」
顧運則仔細看了看,搖頭笑道︰「這是自賣自身的,那幾人想必是要買人。你看那女子頭上插的草標。」
孟素蓉畢竟是後宅婦人,雖然賣身葬父葬母葬夫君的戲文听過不少,但親眼看見有人插草賣身還是頭一回。顧嫣然等人更是覺得新鮮,都趴在窗口看了下去。那幾個男子身上穿的都是青緞號衣,幾人拉拽一個少女,自然是手到擒來,若不是那少女緊緊抱了石牌樓的柱子,早就被拖走了。為首男子失了耐心,罵了一句小娼婦,蒲扇般的大手一揮,啪地一聲給了少女一個耳光,打得她撲在一邊,兩手也松了,頓時被兩個男子拖起來就往人群外走。
猛然听有人喝了一聲︰「做什麼打人!」一個青衣少年從人群里擠進來,橫在前頭攔住去路,「青天白日,你們這是要強搶民女不成?」
「喲 ——」為首男子上下瞥了一眼,見這少年衣不驚人,便毫不客氣地拿拳頭在他眼前一晃,「誰家褲襠破了露出你來了?爺們這是買人,你少在這兒多管閑事!」
他說話的時候,少女卻趁機狠狠咬了一口抓住她的男人,月兌身出來就沖到了青衣少年腳下︰「公子救命,他們要把我賣進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她生得嬌小玲瓏,眉目秀媚,此刻滿臉淚水,一邊面頰還浮起五根指印,看著楚楚可憐。
「胡說八道!」為首男子伸手就去揪她,「是我們老爺看上了你,要納你去做個第五房小妾。你不是賣身葬父嗎?銀子我們也給了,你就是我們老爺的人了!」
青衣少年皺著眉頭用手一擋︰「且慢。這位姑娘不願跟你們去,你們莫不是要強買強賣不成?」
為首男子橫行慣了,哪有耐心講理,罵一聲小兔崽子多管閑事,揮拳就打了過去。四周看熱鬧的人群哄地一聲就亂了,卻見那少年身手矯健,一錯步讓過男子打來的拳頭,順手抓住他手腕往下一壓,腳下橫絆,砰一聲將人放倒在地。
孟素蓉驚訝道︰「倒真是好身手。」只見青衣少年兔起鶻落,幾個回合就將這幾個男子全部打倒在地。雖說這幾人也不過是憑著一股蠻力,並非什麼高手,但他這樣干淨利落地將人打倒,仍舊看得出身手不錯。
顧浩然看得眉飛色舞,直道︰「打得痛快!」伸出頭去看著那少女跪倒在少年身前,又嘆道,「也算她運氣好,得人相救。」自己忍不住比劃了幾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得好!」
「胡鬧什麼!」顧運則卻沉了沉面色,「俠以武犯禁,哪有隨意就動拳腳的道理?若是誰拳頭硬就有理,還要律法做什麼?你這是跟誰學的,這樣毛躁?」
顧浩然低了頭,小聲嘀咕道︰「律法怎麼也不管那些搶人的……」
顧運則開口要訓斥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卻看了一眼顧嫣然,「你們兩個是如何想的?」從前他只覺得這個女兒孝順,自這次貶官才發現女兒還頗有些才干,人也沉得住氣,倒是格外起了教導之心。
顧怡然怔怔搖了搖頭,只道︰「在街上打人總是不對的吧……」她自然听得出來顧運則並不贊同這青衣少年的舉動,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顧嫣然低頭往下看了看,輕聲道︰「既是賣身葬父盡孝,則人人都可買她,並不算無理,只是這姑娘不願賣與那什麼老爺,倒也是她的自由,這些人動手強搶,便不妥了。」
顧浩然不服氣地道︰「姐姐說的不就是我方才說的,有什麼兩樣?」
顧嫣然看看他,猶豫一下,輕聲道︰「下頭那位公子,若是不想將這位姑娘買下,實在不必出手。否則他一離開此地,事情仍是照舊。」
顧浩然怔了一怔,低頭不說話了。他只看見打得痛快,卻半點沒想到打完之後如何。
顧運則點了點頭︰「還有嗎?」
「這位姑娘……」顧嫣然話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總歸是身世可憐,要謀個出路也不為過。」
顧運則不由得多看了女兒一眼,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這少女若要賣身,其實盡可去找牙行,卻偏偏撿了這麼個繁華之地來當街跪著,頗有些待價而沽之嫌。方才那青衣少年瞧著外頭衣裳平平,可腳下的那雙靴子質地做工都極好,靴腰上還刺繡著暗色祥雲花紋,只不過所用絲線與靴子同色,只有在陽光閃爍下才能看見。只這一雙靴子,就能看出這少年身家有些來歷。這少女向這少年求救,也不知究竟看見了這雙靴子沒有。若是看見了,她也是有些心機的。
顧嫣然看出了這些,卻仍舊說了一句身世可憐,又用了個「謀」字,算得上精明之中不失厚道,顧運則不由得心生喜歡︰「如此甚好。」他不大會夸獎女兒,只說了這四個字,就再沒話說了,轉頭教訓顧浩然道,「多向你姐姐學著些。虧你還在北麓書院讀了半年書,倒學得越發毛躁了。」
顧浩然被訓得垂頭喪氣,扭了頭往窗外看,只見那少年正從腰里模出一錠銀子遞給那少女,轉身就要走,卻被那少女追上兩步抱住了腿︰「公子若走了,我無親無故,仍舊要被他們抓去。公子發發慈悲,就買下小女,小女願做牛做馬,報答公子大恩。」
那少年一臉為難地站著,顯然是跟顧浩然一樣,一時激于義憤出手,卻沒想過出手之後的事,半晌才見他嘆了口氣,彎腰將那少女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去。那少女急忙跟上去,卻被人撞了一下,一個踉蹌就倒在少年身上,手按了額頭,一副嬌弱無力的樣子。
孟素蓉皺皺眉頭,將窗子掩上︰「好了,不要看了,飯菜都上來了,快些吃,不然要涼了。」
這幾日在船上沒什麼好飯菜,眾人肚里早已沒了油水,翠華樓的菜又委實做得不錯,孟素蓉這樣一說,大家遂都把那少女置之腦後,一邊看著街景一邊大快朵頤起來。
一時酒足飯飽,天色將黑,顧運則正要叫小二來結賬,忽听樓下又喧鬧了起來,有人在喊叫著什麼,听聲音仿佛有些熟悉。顧運則順口便問了一句︰「樓下這是何事?」
小二把嘴一撇︰「您知道今兒有位公子在這樓下救了個賣身葬父的姑娘麼?那時候還有銀子買人,這會兒倒沒銀子付飯錢了。」
顧家眾人相對愕然︰那個青衣少年,沒銀子付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