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珊憋著一肚子氣,拉著顧嫣然擠進了正吟詩作畫的女孩兒群里。才一過去,就听見沈碧瑩的聲音笑嘻嘻地道︰「王大姑娘,你也來畫幾筆吧。總听說王家姑娘有才名,也讓我們見識一二。」
顧嫣然從人叢中看過去,王嫻拘謹地站在那里,臉上脹得微紅,喃喃道︰「我畫得不好……」
「畫得不好,吟詩也行啊。」沈碧瑩指著那邊揮毫潑墨的王姝笑道,「王二姑娘能做公主伴讀,才華必是好的。有妹如此,王大姑娘也才學也差不了,來來來,別客氣。」
王嫻臉脹得更紅了,半晌才道︰「我也不會作詩……」
「喲,那王大姑娘會什麼?」沈碧瑩還是那麼笑嘻嘻的,仿佛很熱心很親切似的,卻已經引起旁邊不少貴女們向王嫻投來嘲笑的目光。
「又在欺負人!」陳雲珊本來就一肚子氣,看見沈碧瑩在自家的宴席上生事,挽袖子就想上去。
顧嫣然趕緊拉住她︰「你做什麼?本來是太夫人說讓大家來吟詩作畫的,你要抱打不平,也別這樣上去,小心反而落了不是。」
陳雲珊悻悻地站了下來︰「那怎麼辦?我就看不得這些人,會吟幾句酸詩就了不得了,到處擠兌人!想在王妃和公主面前露臉,自己露就是,擠兌別人算什麼本事!」看看王嫻無措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王大姑娘也怪可憐的,沒有娘的孩子就這樣被人欺……」
顧嫣然目光在王嫻身上仔細打量,忽然眼楮一亮,指著王嫻裙上佩的一只香囊對陳雲珊道︰「你瞧那個,怪別致的。」
王嫻腰間那只香囊確實與一般不同,乃是八個菊瓣形的小香囊,兩頭都用紅線縫了鼻扣,再用兩根紅繩從鼻扣中穿過束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朵團起來的菊花,且每個小香囊上都繡了不同的花,遠看花團錦簇,十分精致。
陳雲珊眼珠轉了轉,頓時明白了顧嫣然的意思,笑嘻嘻走過去︰「王姑娘,你這香囊怪別致的,是誰做的?」
王嫻見陳雲珊來解圍,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是我自己閑來無事做的……」
陳雲珊嘖嘖贊道︰「這上頭的花樣倒別致,都沒見過的。」
王嫻微紅著臉道︰「這上頭有些繡的是藥草,所以陳姑娘不認得。香囊里頭裝了什麼,上頭就繡什麼樣的花。」
顧嫣然在旁邊拍手笑道︰「這想法真好。這樣想配什麼香,只要換個香囊就行了,想用幾種就用幾種,這法子王姐姐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麼一說,一眾貴女們也都覺得新奇了。王嫻臉又紅了,這次卻是有些高興的。其實她做這香囊,最初不過是為了省事。如今京城里時興佩香,可是王夫人只會給自己親女兒費心去合香,哪里會管這個前娘養的女兒呢,不過是隨意丟幾樣香料給她罷了。
故而王嫻自己就想出了這個主意,如此一來,每次出門用的香味也都不一樣,卻能節省許多香料。這原是個窮辦法,想不到今日卻被陳家姑娘和顧家姑娘當成好主意夸贊,就連那些貴女貴婦們,看起來也覺得這主意十分新巧,望著她的目光都帶著贊賞,這可是從所未有的。
晉王妃含笑點頭道︰「這法子果然巧。香囊上頭繡的花也好,只是那個月白色的,上頭繡的仿佛不是花?」
王嫻忙道︰「這個,這是一點冰片,所以繡的是艾納香。」
晉王妃頗為詫異︰「王姑娘還懂藥草?」
王嫻微紅著臉道︰「是閑來無事看了點藥書,照著那書上繪的圖繡的,也不知對不對……」
王姝在那邊畫了一幅寫意墨菊圖,也得了幾句稱贊。在場的女孩兒們畫寫意花卉的少,蓋因年紀小,怕鋪不開筆,畫不出那意思來,多半都是工筆細畫,也顯得設色華麗,故而王姝畫的寫意菊花便有些特立獨行,十分顯眼。
王姝心里也頗得意。這寫意墨菊她在家中練過好幾回了,就是準備著來潞國公府的賞菊宴上露臉的。只是她得意地走過來,卻見這邊兒眾人都圍著王嫻,正在夸贊她心靈手巧,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在人群外頭側耳听了幾句,越听越氣,忽然堆起一臉笑容走進去︰「姐姐,你畫了畫麼——呀,這是做什麼?」
王嫻正摘了那個香囊呈與晉王妃看,王姝已經大驚小怪地道︰「姐姐,你那個香囊不是用舊里衣的料子做的麼,怎麼能污了王妃的眼……」
王嫻頓時臉脹得血紅。女孩兒的里衣肚兜之類,那是要深斂密藏不可示人的,雖然說做了別的東西看不出本來面目,被人說破了也是丟臉的。不過王嫻這香囊的料子還真是這麼來的,她雖有幾件出門穿的衣裳,卻都是針線房做好了送到手上的,平日里自己房里連邊角料子都撈不著,不拿舊衣做,拿什麼做呢?
顧嫣然不由得側目仔細看了一眼王姝。在家里苛待姐姐,別人沒看著也就罷了;到了外頭頤指氣使出言擠兌也罷了;怎麼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傳出去王嫻以後還要不要出門了?
「王二姑娘別開玩笑了。」顧嫣然故意笑了出聲,「這香囊的料子這樣硬,堂堂閣老家會用這種料子給姑娘做里衣?」
做里衣當然最好是柔軟細致的棉布或軟緞,譬如那上好的松江三梭棉,富貴人家專門用來做里衣的,價錢比普通絲綢還要貴些,王姝自己身上穿的就是了。而王嫻那里,卻只是尋常棉布。
顧嫣然這話一說出來,眾人便有了兩種心思。一種是老實頭的,听了這話便點頭附和,覺得閣老家中萬不會拿這樣棉布給女兒做里衣,顯然王姝所言不實,至于為何不實——這不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那到底是隔著心呢。
另一種精乖的,且知道王家那點子底細,便都心照不宣地對看,曉得這香囊的布料怕真是王嫻的舊里衣。堂堂閣老,居然給原配生的嫡女穿這樣的里衣,可見王夫人苛待繼女了。
總之,不管是哪種想法,最後總歸要落到王家的陰私事上,那就是王家對王嫻,果然是苛待的。
王姝還沒想明白這里頭的道理,王夫人那邊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今日本是讓王姝來出出風頭的,誰知卻讓王嫻露了臉,這會兒又因為王姝一句話,連自己這個繼母的臉皮都要剝了。她忍著氣,對自己的大丫鬟看了一眼,丫鬟會意,連忙過去走到王嫻身後,低聲道︰「大姑娘,你裙子上髒了些,快些去換下來。」一面說,一面借著自己身體遮擋,輕輕在王嫻裙子上抹了一把。
這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叫旁邊人听見,便有女孩兒往王嫻身後瞧了瞧,見薔薇色裙子上有一塊黑色痕跡,也道︰「怕是在哪里蹭上的墨,快去換了罷。」
王嫻自己也嚇了一跳,連忙跟著丫鬟去了。她既走開了,這事兒自然不了了之,王姝也被丫鬟拉了回去,走到王夫人身邊,還是一臉氣鼓鼓的模樣。
王夫人看她這樣子,也是十分無奈,瞅著左右無人,低聲嗔了女兒一句︰「怎的說話這樣口無遮攔,什麼里衣的話也說出來了!」
王姝猶不服氣︰「本來便是如此,我難道說錯了?拿著這樣的東西,還來討好王妃……」
「住口!」王夫人低聲喝斥,一陣頭疼。這個女兒本是自己掌中寶,原是寵愛了些。且自己是個填房,總想著要壓過前頭的原配,時時處處抬舉王姝高過王嫻,只是沒想到,一不小心卻養成了這麼個莽撞性子,怕是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方才說的那些話出了什麼毛病。
王姝被斥責得眼圈一紅,憤憤地別過臉去不說話了。好在這會兒孟瑾畫完了畫,眾人都在品評,倒是沒人注意到這邊。
孟瑾畫的是一幅菊石圖,她筆鋒瘦峻,那石頭畫得深得瘦勁漏三昧,石頭旁邊一叢菊花,卻是那金黃的黃金印,花朵肥碩潤澤,正與石頭相映成趣,旁邊空白處,還以瘦金體題了一首五絕。
「這畫好,詩好,字更好。」晉王妃仔細看過了,臉上帶著笑容點頭贊賞,又轉眼將孟瑾又打量了幾眼,「依我看,今日當數此畫為第一。王二姑娘的寫意墨菊可稱榜眼。」
齊王妃笑道︰「我倒覺得那墨菊畫得灑月兌,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也實在難分伯仲。」
晉王妃微微一笑,沒再說話。其實王姝的畫筆力不足,花也就罷了,那枝葉便少幾分勁干之意,不過是圖個新鮮,其水平實在孟瑾之下。不過齊王妃是嫂子,晉王妃也不欲與她相爭。好在之前陳太夫人和晉王妃各出了一樣彩頭,這會兒即使有兩人並列,每人一樣也就夠了。
顧嫣然在一邊笑嘻嘻地看著孟瑾,雖然先被晉王妃夸贊,又被齊王妃打壓,孟瑾卻是自始自終面色不變地立在那里,當真是可稱毀譽不驚了。只是晉王妃投在孟瑾身上的目光,仿佛跟剛開宴時又不一樣了,但哪里不一樣,顧嫣然看不出來。
她正琢磨呢,旁邊忽然有人悠悠地道︰「這兒還有幾位姑娘不曾呈上畫作詩作吧?」扭頭一瞧,正是曾經在報恩寺見過的周潤,正瞧著她含笑道,「顧姑娘尚未出手呢吧?方才這里仿佛未曾見到顧姑娘,不知姑娘方才在哪里?」
這會兒花圃之中比較安靜,周潤聲音雖然不大,卻也足夠周圍的人听見了,頓時紛紛側目。顧嫣然不防有人會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不由得有些詫異地看了周潤一眼︰「技不如人,容我不獻丑了。」至于她剛才去了哪兒,周潤多管什麼閑事。
周潤微微一笑︰「顧太太出身孟家,听說也是善畫的,怎麼顧姑娘竟不曾習畫嗎?」她往方才陳雲珊和顧嫣然的來處瞧了一眼,「我還以為方才顧姑娘是躲去哪兒醞釀詩情畫意了呢。」
顧嫣然皺起眉來。這周潤什麼意思,為什麼逮著自己不放了?一個躲字用得真是不好听,這可是潞國公府的園子,她一個外人躲在別人園子里,能是想做什麼?
陳雲珊被馬氏叫過去陪著幾位夫人說話了,顧嫣然只得自己敷衍︰「周姑娘錯看了,我不過是跟陳姐姐去看花罷了。」
沈碧瑩一直跟在周潤身邊,這時眨著眼楮道︰「顧姑娘跟陳姑娘當真是要好,要去看花,怎麼不帶上我們呢。」
顧嫣然確定自己是要討厭沈氏姐妹了,當然還包括這個莫名其妙的平南侯家的周姑娘︰「沈姑娘不是在此處作詩麼,怎麼好打擾姑娘的詩興。」說完她就欠了欠身,「家母叫我過去,恕我失陪了。」
還沒等她走開,遠處就有聲音傳來,眾人都轉頭看去,便見一個小丫鬟飛快地走來向陳太夫人說了幾句話,陳太夫人便笑道︰「是晉王和壽王殿下想來看看這黃金印,我們回廳堂里去罷。」
陳太夫人這里話還沒說完,壽王的身影就從路那邊出現了,後面是陳雲鵬跟著,但遠遠就能看得出來,他臉色並不太好。陳太夫人料不到壽王來得這麼快,姑娘們都來不及回避,不由得臉色也不大好了。
壽王的名聲在京城里可不算好。據說他也是打小兒體弱多病,德妃和皇上都格外憐惜他,教導上也就放松了些,結果卻養成了個紈褲性子。以前陳太夫人只是听說過一二,但今日看他這樣沒禮數,對這些傳言便是深信不疑了。幸好夫人們也差不多都在花圃里,有長輩在場,還不算太失禮。
周潤看看壽王走來的方向,又看看顧嫣然,仿佛恍然大悟似地一笑︰「顧姑娘,原來那邊通著外頭?」
這話真把顧嫣然說惱了︰「周姑娘對潞國公府倒是熟悉,我不過頭一回來,並不知什麼里頭外頭。」這周潤敢是屬瘋狗的,怎麼見人就咬呢?呃,也不對,貌似周潤就咬了她一個,可她卻不記得幾時得罪過她了。
壽王一來,不少女眷便避回了廳堂。算來潞國公府這壽宴也足舉行了兩個時辰了,陳太夫人年長之人已經露了疲態,客人們便也識趣地告辭了。
林氏和孟素蓉帶著兒女到了二門等著自家的馬車過來,卻見平南侯夫人帶著周潤和沈氏姐妹也走了出來。周潤神態溫雅,走起路來真是環佩不搖裙角不動,到了門口看見顧嫣然,還對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顧嫣然頓時一陣氣悶——這是有什麼毛病麼!
平南侯夫人也看見了孟顧兩家的人,于是也含笑點了點頭,這才上了侯府的馬車。周潤與她同車,沈氏姐妹則坐了後頭一輛昌平伯府的車,從潞國公府中門駛了出去。
等走出了一段路,平南侯夫人才輕聲道︰「你今日惹她做什麼?」
「娘——」周潤不防母親忽然問出這句話來,撒嬌地搖了搖母親的手,「您看見了?我,我就是看她不順眼。」這會兒,她在人前的端莊文雅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一臉的嬌憨任性。
「以後別去惹她了。」平南侯夫人不為所動,「莫翻了臉。」
「為何?」周潤噘起嘴來,「難道我還要與她交好不成?」
平南侯夫人嗤笑了一聲︰「你與她又不會多見,交什麼好,只要不翻臉便是了,總歸以後,說不定她要嫁到咱們家來呢。」
「什麼?」周潤頓時瞪大了眼楮,「娘你說什麼呢,這等私相授受的——」
平南侯夫人瞪了她一眼︰「慎言!這話不是你該說該听的。」頓了頓,才道,「正是有私相授受才好呢,這可是他自己挑中的妻室,免得外頭人說我記恨他,不替他正經挑門親事。」
「挑什麼親事!」周潤跺了跺腳,「他不是在西北麼!」
平南侯夫人嘆了口氣︰「在西北,難道就永遠不回京城了?」她有些抑郁,想起今日馬氏說的話,「他在西北還立了些小功勞,傷也好了,說不準今年明年就要回來。算算也十□□歲了,在西北還好說,若是回了京城,難道拖著不給他說親事?」
周潤氣哼哼地道︰「就憑他——讓爹爹去找!」
平南侯夫人一指頭戳在她額上︰「你啊,還是糊涂!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爹爹的骨血——」想到平南侯那日的神態,她冷冷笑了笑,「在西北死過一回,你爹爹就心軟了。若是讓你爹爹替他說親事,必然是往高處去找。」
「他也配!」周潤豎起兩道烏黑的秀眉,露出幾分厲色來。
「所以說,顧家這姑娘就不錯。」平南侯夫人唇角微微一彎,「雖說顧家被貶了官,可如今到底還在同文館里有個差事。顧大姑娘又是嫡長女,想必是能干的,相貌也好。再說還有孟家這個外家呢,怎麼說孟祭酒的四品還在呢。雖說跟咱們家——是有些兒不配,可難得是你二哥自己挑中的不是?」
她說到「二哥」這兩個字,終是咬出了幾分狠勁兒。
周潤想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道︰「可孟家也是因著彈劾了茂鄉侯府,會不會讓茂鄉侯和德妃娘娘對咱們家——」當初周鴻不就是因著這個被送去西北的麼。
平南侯夫人贊許地點了點頭︰「你能想到這一點,算是不錯了。不過,這就是親兄弟也早晚要分家的,何況是咱們府上這情形。到時候人分出去了,就與咱們無干了。」
周潤輕聲道︰「只怕茂鄉侯府瞧著咱們還是一家子……」
平南侯夫人微笑道︰「所以得是他自己挑中的人才好。牛心孤拐,先是非要送李御史靈柩返鄉,又要挑中孟家的外孫女,我又不是他生母,哪里管得住呢。至于咱們家——上回茂鄉侯府芍藥花會,你瞧著陸家幾個姑娘怎麼樣?」
「娘想要替三哥……」周潤眼楮一亮,「怪道您讓我仔細瞧瞧呢。」立刻回想起來,「陸家大姑娘陸盈生得委實不錯,只可惜她是二房的,又比三哥大一歲,不大合宜。茂鄉侯那一房的二姑娘陸宛是正經的侯府姑娘,不過總覺得脾氣剛硬了些。還有個三姑娘陸圓,是庶出的,不算數。」
平南侯夫人想了想︰「大一歲倒不算什麼,陸家二房也是前途無量,不過陸盈若生得好,只怕陸家另有打算。倒是陸宛——可茂鄉侯長房這一枝又不大成器。」茂鄉侯世子的紈褲名聲那是京城都傳遍了的,次子也沒听說有什麼大出息,遠不如二房陸鎮的兒子,不過是因為能承爵,才顯得尊貴點罷了。
「若說脾氣剛硬,其實也有可取之處。」平南侯夫人仔細算計著,「你三哥將來要承爵,他的妻室就是宗婦,若太和軟了可不成。」
「其實也未必一定要茂鄉侯府吧?」周潤也跟著母親算計,「朝里也還有別的人家。」
平南侯夫人嘆了口氣︰「朝中能跟咱們家相配的倒是不少,可如今晉王和齊王這樣兒——朝里這幾戶有數的人家,沒哪個能月兌得了干系的。將來等齊王做了太子,晉王哪還有立足之地?咱們家可萬不能攪了進去。王閣老家倒也不錯,可惜名聲不好,大姑娘是塊軟面團,二姑娘是個蠢貨,都不成器。」
母女兩個說著話回了家中,一進門,平南侯夫人第一句話依然是問︰「侯爺回來了不曾?」
「回來了。在屋里等著夫人呢。」
「等我?」平南侯夫人有些驚訝,連忙打發周潤回去休息,自己急急回了院子,果然見平南侯拉著張臉坐在屋里,「侯爺這是怎麼了?」
平南侯甩出一封信來︰「王家舅舅要回京了。」
平南侯夫人一怔,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丈夫說的是誰︰「是大哥的外家?」
「是。」平南侯拉著臉,「今兒接到了信,竟是問我,這些年了可曾給大哥立嗣。」
老平南侯原配王氏,不過生產傷身過世了,生下的就是原平南侯世子周勛。老平南侯又續娶了如今的太夫人趙氏,才生下了現在的平南侯周勵。因此周家算是有兩個外家,一家姓王,一家姓趙。
王家當初嫁女的時候自然也是顯赫的人家,只是後來涉嫌貪賄,全家都貶官遷離了京城,這些年都不曾回來了。周勛戰死沙場時尚未成親,自然也沒有子嗣留下,這些年也沒人提過立嗣的事,如今王家這還沒回到京城呢,就提出了這事,顯然——來者不善哪。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