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晉親事,從他高中探花就開始折騰,至今未曾落定。孟素蘭倒是也看中了陳雲珊,可這頭馬氏才露了口風有結親的意思,那頭世子頭餃就落到了陳雲鵬頭上,孟素蘭頓時便沒了興致——這國公爺的女兒,跟國公爺的堂妹,可是差得有點遠。
韓老夫人並不說話,由著孟素蘭和韓縝興沖沖的折騰,每日只管吩咐韓晉韓磊兄弟兩個︰「讀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日不可懈怠。」
韓磊出孝之後考中了秀才,如今只等著兩年後的秋闈,自然日日攻書不輟。韓晉卻有些不以為然,他已經中了進士,在皇帝面前也有些臉面,如今在外頭的應酬也多是些風花雪月,詩詞聯謎是盡有用處的,正經的經書卻不大有人提起,因此雖然當著韓老太太的面答應,背後卻並不上心。橫豎他如今做了官不比從前,究竟是真讀書假讀書,韓老太太也不能知道。
孟素蘭最憂心的倒還不是兒子的親事,而是韓綺的。兒子拖幾年無妨,女兒家的青春卻是誤不得。韓綺過了這個年就得算十六了,至今親事仍舊未定,倒有些煩惱。潞國公府世子之位落定之後,孟素蘭倒是有意于陳雲鵬,可惜馬上就听說陳雲鵬要往邊關去磨練幾年,顯然是無意現在定親,她也只得做罷了。
因為有這許多事情,孟素蘭在除夕家宴上,看見兒子女兒都是豐神俊秀的模樣,心里便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她就坐在韓老夫人旁邊,韓老夫人怎能听不見她的嘆氣?待酒宴之後,便托有些累了,叫孟素蘭扶她回房。
到了韓老夫人房里,打發了丫鬟們,老夫人才淡淡道︰「你今晚嘆氣,可是憂心幾個孩子的親事?」
孟素蘭知道這位婆婆厲害,平日里不過因著寡婦身份,不怎麼過問家事,只管含飴弄孫罷了。此刻韓老夫人問起來,她怎麼敢隱瞞,低頭道︰「綺兒過了年就十六了,她這親事,兒媳實在發愁。」
韓老夫人淡淡道︰「我也知道綺兒不小了,到了二月二,你帶了綺兒絹兒,跟我去大慈寺上香。」
上香這事兒,是貴婦貴女們常有的活動,說是上香,其實至少有一半的時候是兩家約好了去相看的,孟素蘭當初第一次見著韓縝也是在寺廟里上香,如何不明白,頓時精神一振︰「娘說哪一家?」
「就是老太爺生前的好友鄭家,他家大公子已經娶親,小公子今年十七歲,已經中了秀才,兩年後的秋闈,一個舉人也穩穩的——」韓老夫人才說到一半,就見孟素蘭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樣,頓時冷笑道,「怎麼,你敢是看不上鄭家?」
鄭家,孟素蘭是知道的。鄭老太爺一輩子都是個翰林院的侍讀學士,升到從五品之後就再也不動了。自來正五品是官員的一個坎兒,有許多官員終其一生都被這道坎卡著,鄭老太爺也不例外。他只有一個兒子,倒是才華極高,三十幾歲上就做到了一府的知府,誰知道偏偏命不好,回京述職的時候被山匪殺了,只留下妻子並兩個兒子。
鄭大公子十九歲上中了進士,但卻只是三榜的同進士,外放去做縣令,在外頭呆了六年,去年年中才回到京城,進了行人司。他娶的妻子是座師的堂佷女,家中也是清流門第,听說嫁妝並不豐厚的。
這樣一家子,孟素蘭怎麼肯?鄭大公子好歹還有了官職,鄭小公子卻只是個秀才,委實也太委屈她的女兒了。
韓老夫人看著她的神色,冷笑道︰「綺兒是個什麼性情,你比我清楚。若是叫她嫁到高門大戶做長媳,她可支持得起來?」這個兒媳婦雖然還算能干,可是對女兒十分嬌慣,韓綺到了這個年紀,管家理事還不怎麼拿得起來呢。
韓老夫人心里豈不想給孫女挑門好親事?可是眼看如今韓綺高不成低不就,年紀再拖兩年,更不好找了。皇帝雖然對韓晉有所青目,可更多的是看在過世的韓老太爺份上,並且極重要的一點,皇帝既沒有給韓縝放個官職,也沒有將韓晉放在什麼要緊的位置上。韓老夫人最怕的是,皇帝留著韓晉在身邊,不過是當成個能說說話兒開開玩笑,奉承得皇帝喜歡的優孟之臣,這也就是韓老夫人逼著孫子讀書的緣故——萬一哪日皇帝忽然有什麼軍國大事要垂詢,韓晉也得答得出來才行啊。琴棋書畫精通不是不好,可齊家治國平天下,哪有只靠琴棋書畫的呢?
就因著這個,韓老夫人才挑中鄭家。韓綺這般應該算是下嫁,縱然將來韓家不大好,鄭家也不會虧待了韓綺。且鄭大公子夫婦能干,韓太太又心疼小兒子,韓綺嫁了鄭小公子,將來家中之事一毫不必煩心。韓家給她準備的嫁妝必不會少了,這日子只有過得舒舒服服的。
那鄭小公子,韓老夫人也是多方打听過的,學問頗為扎實,等上幾年,一個進士是有把握的。
這中進士的事兒,跟考秀才考舉人又有所不同。並不為說考進士要舞弊,而是與主考的喜好,頗有些關系。鄭大公子官職不高,卻長袖善舞,在京城里結識頗多,將來弟弟要考進士,他哪有不傾力相助的?鄭小公子不必像哥哥一般辛苦,得的助力卻比哥哥多,有哪里不好呢?
「都十七了才是個秀才……」孟素蘭說不出反駁的話,只得低頭輕喃了一句。
韓老夫人嗤笑道︰「有幾個年輕進士?」平常人家,若是三十歲上中個進士,已經要給祖宗燒高香了,也只有韓家這樣,因著孫兒年紀這樣輕就中了探花,才會看不上十七歲的秀才。
「是綺兒嫁人,不是你嫁人。」韓老夫人不無諷刺地道,「綺兒日後過得順心,不操心不煩惱,那才叫福氣。鄭家家風與你娘家相仿,你自己琢磨去罷。」
孟素蘭被噎了個半死,低了頭走出來,在院子里就流下淚來。當初她自己挑中了韓縝,結果這身邊嬌妾美婢不斷,饒是她有本事,也還生了韓磊和韓絹。若是將來韓綺也要過這種日子,她自是不肯,可難道她的女兒就嫁不得門第高又潔身自好的男兒?憑什麼!
韓老夫人這一番話,第二天晚上,就有個小丫鬟悄悄告訴了韓絹。韓絹從前會討好韓綺,手頭還算寬裕,對丫鬟們素來大方。且她只是打听點消息,並不做什麼,故而丫鬟們透露個一絲半絲的,心里也沒有什麼負擔。
韓絹听罷,叫心月復丫鬟打發了小丫鬟三百錢,便拿帕子捂了臉在床上獨自笑起來。她的心月復丫鬟芙蓉忙關好了門,有些無可奈何道︰「姑娘笑什麼呢。」
「我為何不笑?」韓絹挪開帕子,嗤嗤笑道,「我那好姐姐,一心想著攀高枝呢,眼楮只瞄著顧家表姐,如今——哈哈哈,我真是樂死了。」
「大年下的,說什麼死不死的。」芙蓉連忙呸了兩口,又拉了小杌子在韓絹面前坐下,小聲道,「姑娘別怪我多嘴,大姑娘怎樣都不關姑娘事,姑娘今年也十四了,該想想自己才是。」
一句話戳中了韓絹的痛處,冷笑道︰「我想有什麼用?不打發了姐姐,我如何出得了門子?你瞧著吧,這門親事,姐姐會答應才有鬼了!」
芙蓉伺候她好幾年了,平日里也悄悄為自己將來謀劃過,這時候看著四下無人,便壓低了聲音道︰「大姑娘不願意,姑娘何不——」
韓絹頓時立起了眼楮︰「你叫我撿她不要的?」
「姑娘——」芙蓉長嘆一聲,「奴婢若不為姑娘好,再不敢說這話的。姑娘只想,這親事是老夫人親自挑的,老夫人會害自己孫女不成?」
一句話倒叫韓絹低頭沉思去了。芙蓉趁熱打鐵道︰「姑娘再想,姑娘雖好,總有個出身放在這里,老太太年紀一年大似一年,精神怕也不如了。若是日後老太太還願意管姑娘的事,那難道會比大姑娘的親事更好?若是老太太短了精神管不得,太太看大姑娘嫁了這樣的人家,會給姑娘挑什麼樣的人家?」
這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韓絹從前年紀小的時候,常想著日後自己用個什麼手段,替自己謀一門好親事。等到她進了京城,才曉得自己那時候太異想天開了。京城里規矩更大,小姑娘們沒有長輩帶著根本不能出門,就是出門做客,身邊也有丫鬟婆子寸步不離陪著。她若是有生母在世,又得寵,或許還能幫著她;再不然有幾個心月復丫鬟肯拼死幫著,說不準也有希望,只可惜,她都沒有,她什麼都沒有,只有姐姐這個空子可以鑽。
芙蓉看韓絹不說話了,心里悄悄松了口氣。她已經十九了,也盼著姑娘快些定了親事,或放自己出去,或嫁了人給姑娘做陪房去,再拖下去,她自己也要拖過年紀了,因此才得了信,心里就打了這個主意。橫豎大姑娘的脾氣誰不知道,這樁親事她絕不肯要的,何不就給了二姑娘,也省得得罪了鄭家,還對自己有好處。
芙蓉退了出去,留下韓絹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夜,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芙蓉說的是對的,若是讓嫡母給自己挑親事,絕不會比這一樁更好。但是若讓她就這樣收手,她又不甘心。看看幾位表姐,顧家表姐不說了,如今是正經的一品誥命侯夫人;就是孟家表姐,如今也是正四品的側妃,更妙的是正妃不能生,如今將她的兒子記在名下!自己是庶出,顧家表姐的福氣沒有,難道孟家表姐的福氣也不能有?無論如何,她總要試試,若是不成,那就死了心,照芙蓉說的,謀了鄭家那門親事就是。
韓絹在床上想到天色朦朧之時才睡了過去,只覺得睡了沒多久就被喚了起來,芙蓉臉色有些慌張,一邊伺候她穿衣洗漱一邊道︰「平南侯的庶長子沒了。」
韓絹怔了一下才想起來這說的是周鴻家的大哥兒,不由嚇了一跳︰「怎麼就沒了?」年前去的時候,也沒听說有什麼。
芙蓉嘆道︰「听說是大年三十晚上就有些發熱,因是節里,丫鬟們也不敢驚動著說要請太醫。初一大早,侯爺和夫人又要入宮朝賀,直拖到天色近晚才回府,硬生生的就把哥兒的病拖得重了。昨兒晚上請了太醫,折騰了一夜,到天亮還是沒了。」
韓絹怔了一會兒,忽地嗤笑了一聲︰「我還當嫣表姐真是個寬宏大量的,沒想到城府極深呢。」硬生生的忍了半年多,拿著朝賀不在府中做機會,把個孩子給磨死了。
芙蓉也嘆道︰「可憐那姨娘,听說是眼睜睜看著孩子沒氣了,如今已經哭死過去。侯爺也大怒,已經將乳娘杖斃,一個伺候的丫鬟也賣了出去。」
韓絹不由得道︰「雖說兩個主子都不在家里,難道就連個郎中也請不來?」
「听說是有丫鬟想開了角門出去請,可是管事的大丫鬟不許,說大年下的,請了郎中來不吉利……」
這樣的說法是有的,一般若是年下節間得了點小病,都是不請郎中的,可孩子年小體弱,哪里經得住這樣拖,居然就去了。
「這姨娘也是無用……」
芙蓉搖了搖頭︰「姑娘你經的事少,做姨娘的,有幾個不被正室太太轄制的?別說這是大年下了,就是平日里,也輪不著她做主請郎中。」
韓絹臉上諷刺的笑容漸漸散了,只覺得一顆心直往冷水里沉似的。原來做姨娘,做侍妾,做側室,竟是這樣的不自由?就連自己的孩子,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去死?
「那孟表姐若是——」
芙蓉看看左右無人,才低聲道︰「所以孟側妃才要把孩子給王妃呢。那王側妃那般的不開眼,將來縱然孩子能給她留著,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韓絹抿緊了嘴唇,昨天晚上那點野心被芙蓉幾句話打了個粉碎。她只想著誥命,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卻沒想到萬一這鳳凰做不成該怎麼辦?若是她的手段使出來卻沒成事,嫡母會饒過她嗎?祖母會怎麼做?即使成了,若是她斗不倒正妻,又該是什麼下場?便是顧家表姐那樣看起來不聲不響的「賢良人」,都能悄沒聲地弄死姨娘生的庶長子,她若是遇上個更狠的,可怎麼辦!
芙蓉並不知道平南侯府的事兒已經幫著她也逃過一劫——若是韓絹做出什麼不名譽的事兒來,她這個貼身伺候的大丫鬟,也少不了要倒霉——只替韓絹換了身素淨衣裳,道︰「今兒還是要去平南侯府瞧瞧的,姑娘穿素淨些,也是個意思。」
平南侯府庶長子夭折的消息,說是風一樣傳遍帝都,也並不為過。二房那邊沈青芸一听這消息,頓時跳了起來︰「死了?」
「是。」冷媽媽擰著眉頭,「已經在舉哀了。听說謝姨娘一頭踫在棺材上,險些當場就死過去,侯爺也發了好大的脾氣,就連夫人身邊得寵的丫鬟丹青,也被拖下去打了十板子。」
沈青芸皺起了眉頭︰「給我更衣,過去瞧瞧。」听說大哥兒死了,她第一反應是疑心周鴻夫婦做假,便听說謝姨娘險些踫死,周鴻又跟顧嫣然發了脾氣,才有些相信,不過總要自己過去瞧瞧才算數。
還不滿周歲的孩子,按禮數不能埋進周家的祖墳,就連喪事也沒有大做的,故而沈青芸趕過去的時候,只見顧嫣然神色如常地迎出來︰「二嬸和妹妹來了。」
她若是做些悲戚之容,沈青芸還要疑心她做戲,但此時見她從容鎮定,只眼圈微微有些紅色,還用淡淡的脂粉遮住了,心里倒更信這大哥兒是被她悄沒聲兒整死的,便嘆道︰「听說大哥兒沒了,少不得過來看看,你可節哀。鴻哥兒呢?」
顧嫣然臉上就微微閃過一絲惱怒︰「侯爺出去了,說是想買口好一點的棺木。大哥兒不能進祖墳已經委屈了,棺木買得好些,再點個差不多的墳地,也算他不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沈青芸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試探著道︰「謝姨娘只怕是傷心了吧?」
「她倒也算個好的,知道自己照顧哥兒不力,本是要跟著哥兒去的,被侯爺攔了下來——」說到最後一句,顧嫣然眼中閃過陰霾之色,簡單地一句話做了結束,「如今在珂軒養病呢。」
周潤也在一邊悄悄觀察顧嫣然,她站在側後方,眼尖地窺見顧嫣然耳根下有一點紅痕,雖然用了點脂粉,卻沒有完全遮住,倒像是被指甲抓的,連忙悄悄拉了拉沈青芸的衣袖,做關切狀道︰「二嫂臉上這是怎麼了?」
顧嫣然連忙抬手掩了掩︰「沒什麼。去珂軒的時候走得急了,被花枝子帶了一下。」
周潤心里暗暗冷笑——什麼被花枝子帶了,只怕是謝姨娘急了,用指甲撓的吧?說不定謝姨娘這所謂的撞在棺材上也是假的,不過是她這位好二嫂想趁機將母子兩個一同除去的借口罷了。
沈青芸也是這般想,遂走去了珂軒。還沒進去,就听見里頭謝宛娘聲嘶力竭的哭聲,仿佛還在喊著什麼,卻是喊到一半沒了聲音。守門的齊媽媽見沈青芸過來,忙來請安,又道︰「謝姨娘剛吃了藥睡下,她昨夜哭了一夜,身子又弱,莫把病氣過給了二太太和姑娘,還是不要進去了吧。」
沈青芸听她喊自己二太太,心里也不知有多憤恨,但听齊媽媽說得前言不搭後語,可見這事兒鬧得不小,心里又覺痛快,笑道︰「只進去看一眼,不算什麼的。」
齊媽媽又磨蹭了片刻,便讓開了。沈青芸進去一瞧,那屋子里倒陳設精巧,只牆角有被什麼東西摔砸過的痕跡。謝姨娘躺在床上昏睡著,頭上裹了白布,還滲出一點血漬來。沈青芸下細看了看,見謝姨娘右手上食指指甲折斷了,心里那點疑心才釋去,頓時只覺得幸災樂禍,隨便安慰了顧嫣然幾句,便帶著周潤走了。
齊媽媽直把沈青芸送出門,回來才呸了一口︰「什麼探望,分明是來看笑話的。」又道,「幸好夫人心思細,還讓姨娘將指甲都折斷了,奴婢瞧著二太太方才下細看了幾眼呢。」
顧嫣然看著床上吃了藥昏睡的謝姨娘︰「這也苦了她,又是撞頭又是折指甲,吃了不少苦頭。媽媽好生照顧她。」她也沒想到,謝宛娘會演得這麼賣力,竟然舍得真去撞頭。
齊媽媽忙答應了,送走了顧嫣然,看謝宛娘睡得安穩,才悄悄退出去。小桃見她走了便溜進來,看謝宛娘躺在床上,不由得抿嘴笑了笑。若不是她當時在背後趁勢推了姨娘一下,姨娘如何能撞得那樣逼真?如今可好了,侯爺和夫人都對姨娘十分憐惜,日後她也有好日子過了。
顧嫣然回了前頭,便見有不少人家送了帖子來。都知道大哥兒是庶長子,凡與顧嫣然交好的,都不肯貿然上門來。哪家正室會喜歡庶長子?這樣大張旗鼓上門來吊唁,豈不是打顧嫣然的臉嗎?因此只送個帖子來問候幾句也就是了。自然,這其中也有些想看平南侯府笑話的,但想想自家惹不起正當紅的平南侯夫人,即使要看笑話,也不可做得太過,因此也只是送帖子罷了。
顧嫣然正一一看著,斟酌如何回復,便听丫鬟來報︰「表叔老爺一家子來了。」還沒等顧嫣然起身,王大太太的大嗓門就傳了進來︰「哎喲,大哥兒怎麼就這麼沒福氣了,我那佷兒和佷媳婦呢?怕不要難過死了吧?」王大太太大步流星地進來,身後不但跟著王大爺,還跟著王瑤和王碧姐妹兩個,果然是一家子都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