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心熱的跟什麼似的,咱們倒是覺得跟人家是一家人,人家領不領情還另說呢!等著吧,縱使現在操碎了心使盡了力,那邊也還覺得是咱們佔了那鳳凰的光了呢!」賈璉進門就摔了帽子。♀
接過平兒遞過來的茶灌了一大口,摔了茶盅,「作死的小蹄子,趕著燙死爺你找好的去是不是,要是也稀罕著那鳳凰蛋我讓你女乃女乃今兒就送你過去!」
平兒接著就跪下了,滿臉的淚珠子,「二爺這是要逼死我麼?我們做奴才的雖比不上二爺尊貴體面,也知道個好賴和不事二主的道理。要是二爺看著我煩了厭了打發了下去抬水燒火打掃院子我再不敢說什麼,要還嫌礙眼讓女乃女乃發賣了我我也只念著主子們的好,只別說這些捅人心窩子的話。」
王熙鳳剛閉上眼想著歇一會兒,就听見外頭亂糟糟的,揉著額頭出來,見平兒跪著哭賈璉背著手氣鼓鼓的,「我說這是怎麼了,前兒還柔情蜜意的呢,怎今兒就來了這麼一出?」
平兒擦擦眼淚,「二爺這是厭了我了呢,求女乃女乃把我打發出去算了。我也攀不起什麼鳳凰蛋,只求有口飯吃餓不死就成。」
王熙鳳一听什麼鳳凰蛋就知道,肯定是二房又有什麼事惹了賈璉生氣,這是遷怒呢。說實話,二房里哪個都能心里藏奸,只寶玉不能。這個家里最純最真的怕就是寶玉了,就是蘭哥兒也比寶玉知事的多。
王熙鳳扶了平兒起來,「好姑娘,你二爺心里不痛快找你撒氣呢,我替他陪個不是,快去洗把臉吧。」
平兒抽泣兩聲,嘟囔著︰「我可不敢受。」掀簾子出去了。
王熙鳳自從跟王夫人鬧翻,又有把柄攥在賈璉手里,學會了些伏低做小,跟賈璉的關系好了不少,再加上賈赦和邢夫人不爭氣,很有些夫妻一體的味道。見賈璉還在生氣,親自倒了杯茶端給他,「又是哪個惹了咱們二爺生氣?還是二房的那兩個?平兒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怎麼拿著她出氣呢!」
賈璉沒好氣的道︰「你倒是心疼她!」
「可算了吧啊,你倒是不想想我心疼她是為了誰,要不是怕你事後心疼,我管你訓哪個罰哪個呢!」
賈璉嘴一抿,「我心疼誰也比不過心疼咱們二女乃女乃。」
王熙鳳眉眼一挑,要笑不笑的看著賈璉,「可當不起,少沾些腌東西我就燒高香了。」說完了又覺得這話不好,「平兒是我的人,便是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又問︰「二爺是怎麼了?可是大老爺叫你去說了什麼?」
賈璉又是一臉憤憤,「說什麼?還能說什麼!不還是那金鳳凰的事麼。宮里頭剛下了旨,家里就翻天了,二老爺急火火的就上折子,老太太當即派了大老爺和珍大哥任務,說是要舉家之力給娘娘抖臉。哈,咱們家大小姐有出息,咱們是不能扯後腿,可是你知道是怎麼商量的麼?啊!」
使勁喘了兩口氣,賈璉聲兒都變了,「舉家之力,這可真是舉家之力啊!這才哪到哪,就要商量著找山子野老先生畫圖紙了,還得是往大了畫往好了畫!山子野是誰,當今的避暑山莊和忠順王爺的錦繡園就是他畫的!大老爺還說了,老太太跟他商量好了,石料木料花木現在就開始準備,務必要使好的。公中的銀子隨便使,古董珍玩先撿好的出來到時候都擺上,不夠的再想辦法,還得各家都出些個私房!當咱們都是泥巴捏的不要吃不要穿了麼,等事兒過去了,咱們還能剩下什麼!這也不算,好友親朋的都要知會一聲,也是各家的臉面。呵,還不是要借銀子,還是用府里的名義去借。到時候是誰還,還不是得推到咱們頭上!偏咱們家那個老爺還樂呵呵絲毫意見沒有,覺得花的越多他撈的也就越多,也不想想這其中有多少銀子根本就是自己身上的肉!」
王熙鳳倒吸一口涼氣,「大老爺就願意了?沒說什麼?」
「還說什麼?恨不能舉雙手的同意!說什麼這是闔族的榮光,是給祖宗臉上添光彩的好事,對咱們也有莫大的好處。榮光能當飯吃麼!這話要是二老爺說的,我也不那麼生氣。大老爺怎麼就不想想,別說是還不一定能給咱們家帶來什麼好處,便是有了,憑著上回那事就能看出來,也落不到咱們身上。他以為反正爵位在咱們這房頭上,有了恩典也得落在咱們這邊,做夢呢,真到了份兒上爵位指不定給誰了,那邊恨不能沒了咱們這一房榮國府就成了他們的呢!」
賈璉氣急了真有些口無遮攔,又道︰「我現在都懷疑你嫁過來老是懷不上,好容易懷上了巧姐兒就又沒了動靜是不是有人在搗鬼了!」
王熙鳳臉刷的就白了,眼都紅了,顫抖著嘴唇問︰「二爺說的是真的?!」一時間怒火狂燒,恨恨的想︰若真是這樣,憑的他是誰也要他舍下一身人皮來,還真以為王熙鳳是個好惹的了!
「別亂想了,我瞎說的。」賈璉說完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恨不能扇自己兩嘴巴,怎麼什麼話都敢亂說!又有些後怕,越想越覺得還真是有可能,禁不住往深了想。怎麼就那麼巧有了身孕就狀況頻出,等巧姐兒生出來才算好;怎麼那麼巧在有了巧姐兒不久就要鳳姐兒去搭手管事;怎麼就那麼巧有這麼多的人在自己耳邊說鳳姐兒不好,弄得自己有段時間都不願回正房。怎麼所有事兒都這麼巧呢?猛搖頭,「怎麼可能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王熙鳳一看賈璉這樣子就知道他是動了真心在懷疑了,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是要逼死我們啊!」身一轉就要去收拾包袱,「不行,這個家是不能待了,二爺咱們去我娘家,等把兒子生下來再回來!不行,生下來也不能回來,我兒子不能讓那些壞了心肝的人給害了!」
賈璉一看王熙鳳慌了,反而冷靜下來。伸手把她按在椅子上,「你先別慌,咱們手里什麼證據也無,那邊還出了金鳳凰,漏了風聲族里能把咱們活剮嘍。你听我的,咱們過兩日找個機會出府,找個精通婦科的大夫好好看看。然後,你把手里的的活都先放放,養好身子,怎麼也得養個嫡出的兒子出來。」
賈璉沒說的是,若是王熙鳳真的已經壞了身子不能生養,他說什麼也得把王熙鳳從正室的位子上攆下來。沒有嫡出的兒子就不能繼承宗祧,這是萬萬不行的!
王熙鳳咬牙切齒的道︰「我忙里忙外累死累活又是招罵招恨還填了不少嫁妝,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最終是我兒子的。若是連兒子都不能有,我還給忙個什麼!貴妃又怎麼樣,就是皇後又怎麼樣,與我有什麼相干!」
兩人正氣苦,偏賈璉的女乃娘趙嬤嬤來了。這趙嬤嬤見鳳姐兒雙眼紅腫,以為小兩口又犯了口舌,正鬧著呢。勸道︰「二爺好歹也該體貼二女乃女乃才好,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二女乃女乃能干可到底年輕,有什麼不到的地方二爺說了二女乃女乃再沒有不听的。小兩口過日子哪里有勺子不踫碗的呢,就是先頭二爺的親娘先大太太,那樣一個賢惠伶俐的人兒,跟大老爺還有口角的時候呢。」
說到賈璉的親娘,賈璉也紅了眼眶。府里的老人都說先頭大太太是個怎樣怎樣好的人,管家理事無一不妥,大老爺對著她也是信服的,從不跟現在一樣萬事不理只尋歡作樂。這要是親娘還在,哪里至于到這步田地!
賈璉和王熙鳳不知道的是,這些話縱有賈璉親娘留下來的人傳出來過,說的最多的卻是王夫人手下的人。目的自然是邢夫人,一個差了原配嫡妻十萬八千里的填房哪里好意思提管家理事的話呢。再有也是提醒賈赦,免得人家夫妻同心,事兒也就難辦了。還有賈璉,若是賈璉跟邢夫人關系不好,賈璉的媳婦自然也就不會親近大房,反過來自然就親近自己一房。林林總總算起來,實在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任你再優秀反正已經死了,還是死了好多年了,跟二房自然無從比較。
王熙鳳雖知道這是趙嬤嬤在巴結自己,可听見這話到底熨帖,親自扶了趙嬤嬤坐下。「嬤嬤錯怪二爺了,二爺跟我好著呢。我這也是想到自己和二爺都是從小沒了親娘才掉了幾個淚珠子。也就在嬤嬤跟前我才敢說實話,在別處是再不敢說的。」
趙嬤嬤嘆口氣,「哎,這就是命啊!想當初先大太太還在的時候,咱們大房哪里不是佔尖兒的,現在……不提也罷。那時候姑太太還在,跟咱們大太太是再親密沒有的了,去哪里人家不夸獎姑嫂和睦,我現在還記得呢,真真是親姐妹也就那樣了。」
賈璉听到姑太太有了主意,找機會領著鳳姐兒走一趟揚州才好,最好能在姑老爺手下找點事做。
正說著,平兒已經擺好酒菜過來請人,兩人請了趙嬤嬤坐下,三人對飲。趙嬤嬤今兒過來就是想著給自家小子找個好活計,自然就把話題往那省親接駕上拐。也是合該趙嬤嬤要講古一回,喝酒喝到興頭上,賈府王府甄府早先接駕的事拉拉雜雜說了好大一通。
本來趙嬤嬤想著賈家要接駕里面的油水肯定少不了,就算大房二房不和,可這畢竟是闔族的大喜事,賈璉還是得幫著張羅的,給家里兩個小子找個活計肯定不成問題。誰知道偏踫到今兒賈璉王熙鳳正恨著二房的時候,這會子最听不得吹捧賢德妃的話。賈璉打斷趙嬤嬤的話,「嬤嬤的意思我曉得了,您是我親娘幫我定下來的女乃嬤嬤,從小看著我長大,有什麼好事我肯定先想著您。只是你老人家也知道,自打上回出事之後,我們兩口子在這府里說的話也不怎麼管用了。咱們只能盡力而為。」
趙嬤嬤訥訥不知說什麼好。
巧了,正好賈蓉賈薔過來,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下姑蘇聘請教習、采買女孩子、置辦樂器行頭之事到底歸了賈薔,王熙鳳想著有便宜自己人不佔白不佔,趙天梁、趙天棟兩兄弟就給塞進去了,簡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喜得趙嬤嬤不知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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