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投下這枚石子的不是旁人,卻是遠在蘇州的程惠,縱然柳哥兒算計周到,到底也沒有想到程惠能有這麼狠。當真應了楊時禮當初的一句話︰這姑娘戾氣太重!
當年黛玉與楊時禮看出程惠不安分,本來按理應該將他們姐弟送到京城賈敏那里去教養的,硬是給拘在了蘇州。蘇州是林家的根基所在,還有妙玉看著,再加上晴雯等人,怎麼著也出不了大事。若是送到京里,那是一塊木板掉下來砸到三個人有兩個身上有官職剩下的那個還跟貴人有牽連的地方,一個看不好程惠不定就能惹出什麼事來,她可不一定會顧忌著林家的死活,到時候陰溝里翻船真是哭都沒處哭去。
可就是這樣,到底沒能限制住程惠,憑借黛玉給的那點財物和妙玉時不時的貼補,也不知道她怎麼運作的硬是闖出了一番天地,還捂得嚴嚴實實愣是沒讓蘇州古家、林家、楊家三家的人事先模到頭緒,直到事情出來才震驚了眾人。這也就是程惠受的教育和見識有限,若給她足夠寬廣的舞台,說她能夠顛覆天地也不是不可能,之後每每想起林海總要嚇出一身冷汗。因為在這個時代來說,程惠做出來的事實在是顛覆了普通人所能接受的極限……
程惠她把他們姐弟的親生父親程老爺給做掉了!!!
縱然這位父親確實豬狗不如不是個東西,但對于這個講究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年代來說,弒父這件事縱然是暴君也不敢肆無忌憚地做,普通人想想都覺得會天打雷劈,查出程惠做下的事之後,所有知情人三緘其口,不知對其人應該如何評價。
粵州匪患層出不窮,換了多少父母官也沒有絕了根,當年程家姐弟的外祖家就是借著匪患的名頭被人滅門的。當然,有多少真的多少假的估計就是粵州的真正當家人孫家也查不清楚。也是程惠的能耐,因為從小受苦,還帶著弟弟行走幾千里,經見的多,縱然年紀不大,手段心思比別的同齡人要強很多。有了原始資本之後,見弟弟也能安安穩穩在書院讀書了,家里衣食住行都不愁,就籌劃著報仇了。捏著手里的那一點資本,由小變大,之後慢慢發展自己的勢力,也不知道委托誰在粵州招兵買馬,還愣是讓她遠在蘇州就牢牢拿捏住了一股勢力。
等到楊三郎攜妻到蘇州上任之後,妙玉和程惠看在黛玉的面子上當然要跟黃氏相交,幫著黃氏在蘇州站穩腳跟。就是從黃氏那里,程惠听到了柳哥兒得中狀元並至費縣為官的消息。
程惠這些年以來,關于林家人的消息零零散散听了不少,對林家人的性格也有些了解,柳哥兒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雖不能全看透,但是只要知道個大概也足夠她猜出柳哥兒與孫家必有一番惡戰了。她意識到,一直苦苦等待的機會終于來了。
于是,就在柳哥兒還在外巡查沒回來的時候,他表哥程老爺的死訊震驚了整個粵州。誰不知道程老爺是地頭蛇孫家搶來的女婿,在粵州地面上再不開眼的匪賊也不敢去觸孫家的霉頭,除非是不想在粵州地面上混了,可偏偏程老爺死的原因就是匪賊搶劫財物。
孫氏想生個兒子,又不想跟著程老爺去粵州城里住將家業舍給程老太太施為,想到反正程老爺不敢有花花腸子,便讓他隔五日就回家一趟。程老爺從粵州城回費縣有兩條路,官道繞了個大彎,小路就近多了,這次回來的時候在城門口遇上點意外,想在天黑前趕到家便走了小路。小路途中正巧要經過一片密林,程老爺以前也走過,再說還帶著家丁小廝,便很放心。誰知林子里突然就出現了一大群黑衣蒙面人,對方沖出來之後也不廢話,舉刀便砍,不過一刻鐘程老爺一群人便死了個干淨。對方是老手了,為了避免有幸存的還在每個人脖子上又補了一刀,確保所有人都死透之後隨手扯了值錢的東西就走,不一會兒便沒了蹤跡。直到第二日才有人見到,離得近的村子的里正找人圍了現場才到費縣報了案。
縣衙與程府相隔不遠,又有人時刻盯著武琳,里正來報案時也沒有遮掩,幾乎是在武琳听聞消息的同時,程家孫氏也得了消息,之後程老太太和全城的人也都知道了。外頭听到消息的人想到多年前程老爺原配娘家的滅門案,都搖搖頭嘟囔一句報應不爽然後閉嘴不敢多說,誰也不相信真相真的是傳出來的劫財殺人。再想到孫家,一時間有些風聲鶴唳,這粵州說不得真的要亂了!風暴來臨之際,誰也不想被卷進去。
听到消息的程老太太和孫氏都快瘋了,程老太太就這一個兒子,兒子現如今還沒有兒子,她努力了半輩子才把別的賤/人生的野種趕出家門讓他們淨身出戶,難道現如今這家業到底要便宜別的小崽子嗎?而孫氏,她現如今只有三個女兒傍身,她祖母孫老太太最喜標榜貞節,就算孫家寵她,也一定不能同意她另嫁,她的小半輩子算是沒有指望了。
婆媳兩個這會兒顧不上彼此針對了,各自收拾了,分頭行動。
程老太太也不講求大家風範了,哭得涕淚橫流讓婆子們攙扶著捂著帕子走路穿過大街,哭一聲唱一句「我苦命的兒啊」,一直哭到縣衙門口。「給你們夫人說,她老姨母過來求她來了。」見圍觀之人越聚越多,喊得聲音更大「我苦命的兒啊,你放心,我求你表弟為你伸冤,你表弟是父母官定不會讓你白死!」衙役一看不得了,趕緊向後面遞話,接到信的婆子也不敢疏忽,小跑著將消息傳給武琳。武琳皺著眉頭,連聲道︰「將我的帷帽和披風拿來。」邊走邊穿戴好,步履匆匆直接到衙門門口迎接。程老太太是長輩,再有不出二門的規矩,如今程老太太親自在衙門外哭求,也得先將規矩扔到一邊當面將人迎進來。
新來的縣令與孫家不合,順便與程家也有嫌隙,這是公認的,看在外頭人眼里未必沒有人猜測程老爺出事是不是與他們有關。老太太這一哭更是將柳哥兒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如果武琳一個處理不好說不定這污水就得潑到柳哥兒身上。至于說柳哥兒外出不在,就成了欲蓋彌彰賊喊捉賊。
這邊武琳與老太太周旋,那邊程孫氏已經吩咐了心月復去鄰縣娘家搬救兵人手,自己乘馬車去了程老爺出事之地,帶著陪嫁來的所有家丁和粗使婆子並到程家之後收服的人手,拿槍帶棒殺氣騰騰。先去小路上看了程老爺尸身,也不管仵作是否還在驗查,揮手就讓人用空著的馬車將程老爺尸身抬到車上拉走,自己領了剩下的人轉身到了離事發地最近的村子,殺氣騰騰一字排開,等孫氏揮手說了一句「去給我搜!見到可以的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除了離孫氏最近的十幾人,其余的呼啦啦散去踹開院門便進去搜查,不一會兒整個村子都沸騰起來,哭喊聲、狗叫聲、牲畜的叫聲接二連三響起,安靜的村莊突然聲音嘈雜動靜大得堪比廟會。
這個村莊就在城外頭不遠,離縣衙距離也有限,起初還沒人來報,在無緣無故殺了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男人之後,終于有人意識到不對,跑到縣衙求助。
柳哥兒外出,縣衙里自然會留下人處理日常事務,然而事關重大,留下的這人寧願丟官回家種地也不願意去阻止孫氏。到了這個地步,所有人都盯著武琳等她拿主意。武琳猶豫了一瞬,便堅定了決心,既然沒人敢管,那麼只能她管了!!!至于後續,相信京里自然有其他人將此事擺平。
到了那里,兩個人針鋒相對,孫氏嘶啞著嗓子,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們是一定要于我孫家做對了?」
武琳沒興致與她爭辯向她解釋,揮手讓人去將還在為所欲為的人全部拿下,等到一個不少全部拿下之後才對孫氏道︰「表嫂,我叫你一聲表嫂就表明我們還是認你這門親戚的,姨母還在縣衙後衙歇息,表哥出了如今這事表嫂的心情我們理解,可是表嫂,你看看他們,」此時武琳身前不遠處跪了好些村民,一個個低著頭趴在地上,啜泣聲不斷,「他們都是普通的百姓,仁者愛人,表嫂明知凶手必不是這些人,又何苦拿他們泄憤?!急信已經發出,大人不日便歸,表嫂且等大人回來定會抓到凶手為表哥報仇。」見孫氏還在憤憤,又道︰「程家如今正是風雨飄搖之際,表嫂不若回去操持表哥的喪事為上,還有三位甥女,未免亂中出錯,也要表嫂親自盯著才好。」
孫氏見事不可為,恨恨地瞪了武琳一眼,帶著人手轉身離開。這時又有武琳的心月復過來,湊近了小聲道︰「二女乃女乃,孫家人動了,足有百十人,個個凶神惡煞。」武琳皺著眉想了片刻,問道︰「今日的信來了沒,六哥何時能到?」柳哥兒與武琳安頓下來便往京里通過林海遞了密折,言明經一路查探粵州匪患太過嚴重,再不整治恐出大亂。當今對粵州的情形也了解一些,自然信了他所言,專門派了武六帶兵前來剿匪。如今出了這個亂子,武琳真怕孫家先下手為強。
「信來了,听送信的小廝說再過一日就會到了。」說著雙手奉上武六的信。信寫的很簡單,就是說已經進了粵州地界,讓他們別著急,後日就能到,還大罵孫家不是東西,弄得整個粵州民不聊生。武琳心里稍安。此時一陣風吹過,武琳覺得身上有點寒……
作者有話要說︰
程惠的舉動有點瘋狂……
這是我的下一篇文,正全文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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