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恐懼霎時將姜憐心包裹其中,無論她怎樣掙扎,那雙縴手卻像鐵了心一樣要取她的性命。♀
迷離之際,她睜開眼楮,看到的卻是林千金近在咫尺卻失去焦距的雙眸。
那雙眸子里分明滿是憤怒與怨恨,仿佛與她有極深的羈絆,直叫她恐懼得不知所措。
腦中已然開始嗡鳴,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確有其事,在快要失去意識的一瞬,姜憐心似乎听到耳邊傳來林千金無比怨毒的聲音︰「不許你搶走我的桃郎,我要殺了你……」
千鈞一發之際,好在磯元及時將姜憐心拉開,總算是救了她一條性命。
掙月兌禁錮的姜憐心頓時跌坐在地,花了許久的時間才緩和過來。
「可還好?」磯元忙俯下/身邊將她攙扶邊關切相問。
她便強撐著擺了擺手,喉間則還說不出話來,然而此時待她再往床榻上看去時,那林千金卻已沉睡安詳,連帶著讓她也錯覺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貪圖與那妖孽斗法也不會連累你至此。」磯元忽然耷拉了腦袋,一臉沮喪的說道。
見他如此自責,姜憐心不免動容,邊撫著胸口努力順氣,邊艱難應道︰「事已至此……何須自責……不若想想如何治那妖孽……」
她話剛說完,便有婢女自屋外端了湯藥進來,想必方才亦听見屋內響動,便行至他二人近前相問︰「我家小姐方才可有醒轉?」
「何止醒了,還精神得很。」姜憐心一時怨念,順口便沒好氣的答道,可轉念又想自己與這丫鬟出氣也無意義,便緩和了語調道︰「算是睜了眼,只是神思尚且不曾清醒。」
那丫鬟便也不再多問,挪至榻前,開始與那林千金飼喂湯藥。
姜憐心才剛松了一口氣,卻听的一聲驚呼自床榻邊傳來,正是丫鬟發出的,緊接著便聞得瓷器碎了一地。
姜憐心與磯元二人忙聞聲轉過頭去,只見林千金「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湯藥與碎瓷已然撒了滿地,多半是被她揮落的,立在床榻邊的丫鬟則滿臉驚慌的攥著她的衣袖呼道︰「小姐!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有了方才那番遭遇的經驗,姜憐心這次沒有沖動的沖過去,而是按兵不動的觀察著林千金的動作與可能的意圖。
卻見她雙目發直,仿佛身患夜游癥的人一般掀開錦被自床榻上下來,甚至還用力的推開了擋住她前路的丫鬟,而後直直往門外行去。
姜憐心側頭朝磯元使了個眼色,兩人默然相視後很快達成了默契,攔住了欲跑出去叫人的丫鬟,而後具是一言不發的跟在了林千金的後頭。
出了閨房後,林千金的步子邁得很快,仿佛是在急切的尋找什麼。
她繞著閨房轉了半圈,隨即踏入一個後園中,里面的草木雖然都因時值冬日而凋零,可也不難想象春至時分也是花團錦簇之景。
這幾日來始終縈繞在呼吸間的盈盈花香霎時變得更加濃郁,仿佛撥開雲霧一般毫無阻隔的呈現在他們周圍。
姜憐心于是下意識的提高了警惕,看向磯元時,只見他自袖中模出了一個瓖有轉輪的器物,上面的轉輪正飛快的轉動起來。
雖然不通道法,可她也隱約可以揣測那器物多半是探測妖孽行蹤的法器,如此看來那妖孽的老巢恐怕就在這林千金閨房的後院里。
這樣想著,她欲加緊腳步跟上林千金,卻見她行至一棵桃樹前便停了下來。
林千金在桃樹下默然立了許久,緩緩抬手撫上冬日里顯得斑駁的枝椏,那溫柔的表情就像是在撫模戀人的臉頰。
她甚至微啟唇瓣,對著那棵桃樹訴說衷情。
這是怎樣一幅詭異的畫面,而更加詭異的是,眼前的場景漸漸開始變得模糊,姜憐心下意識的伸手拂開,才發現周身不知何時起了迷霧。
仿佛是出于本能的尋求安慰,姜憐心忙轉頭看向身側,見磯元仍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才舒了一口氣,然而當她再回頭看向那棵桃樹時,林千金卻已沒了蹤影。
不過轉瞬之間,她又怎會消失得如此徹底。
姜憐心又向四周掃視了一遍,都不曾搜尋到林千金的身影,一時便顧不得許多,提了裙擺直跑到桃樹下。
站在方才林千金立過的地方,姜憐心才注意到面前的這棵桃樹雖然並無花葉,然而枝木竟比平常的桃木要高大許多。
尤是那樹干,其粗壯已至數人合抱之勢,想必這棵桃樹已頗有些年頭。
然則令人不解的是,這林府中無論翠竹還是雪柳,皆是一叢叢栽植的,唯有這棵桃樹立在庭院中央,顯得格外突兀。
姜憐心正全心思忖之際,卻忽然瞥見那枯萎枝椏上竟然冒出了一點青翠之色,定楮一看,卻是一顆新生出的女敕芽。
只見那顆女敕芽仿佛獲得新生一般漸漸抽出枝椏,展開新葉,露出一個花骨朵,而後那粉瓣桃花緩緩綻放,絢爛的桃色讓人錯覺此刻正置身于三月陽春。
或許是為那生命綻放的過程所動,姜憐心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朝著枝頭上的那朵嬌花伸出手去,指尖觸踫到花蕊之際,她亦同時覺察到周圍的變化。
這一刻,時光仿佛發生了飛快的流轉,轉瞬間已是冬去春來,馥郁的香氣迷醉人心,伴著逐漸聚攏的迷霧散發出桃色的暖意。
姜憐心覺得渾身都變得酥軟起來,腳下也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下意識的朝著周圍看去,才發現自己眼下正置身于一片仿佛沒有邊際的桃林之中,且滿眼都被桃色迷霧盤踞,竟再也尋不到磯元的身影。
可不知為何,明知眼下情況危急,可她的心卻也好似被這桃色的迷霧所佔領,竟也未覺不妥,甚至還十分安逸,覺得若能永遠呆在這桃花林中倒也不錯。
就在心魂快要淪陷之際,姜憐心忽見一道劍光自眼前劃過,繼而那一片空間便似被撕裂開來,磯元自四散的迷霧中跳了出來。
只見他一手執著法器,一手握著鑄金利劍,默念道訣,畫了好一會兒陣法,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至姜憐心面前,一把拽住她,便朝著前方跑去。
「這里已被那妖孽布了陣法,方才林小姐便是要引我們入陣,得趕緊想法子出去才行!」磯元急切的聲音終將姜憐心渙散的神思喚回。
姜憐心忙快速的應了一聲,而後愈加凝聚神思,提高警惕。
如此也不知逃了多久,可終歸他們二人還是被困在布滿迷霧的桃林之中。
正當姜憐心想起這場景十分熟悉之際,卻覺在前方引路的磯元忽然停了下來,抬頭間,只見他正舉劍與一股桃色的迷霧搏斗。
驚慌之中,姜憐心欲沖上去幫磯元一把,可才邁出一步,腳下卻踩了個空,接著整個人朝著一片深淵墜去。
她下意識的發出尖叫,以為就要命喪于此,因為那深淵似乎沒有底一般,想必摔下去怎麼也得落得一個粉身碎骨。
然而這一日的經歷卻變得越來越奇妙,姜憐心不僅沒有摔死,還落到了一片火紅的花海之上。
她起身揉了揉摔疼的雙/股,只覺此處過于陰冷森然,也不知是不是那妖孽捏造的另一重幻境。
她一面抖落身上的火紅花瓣,一面試圖走出這片花海。
在花海中跋涉了許久,才終于來到盡頭處的川流邊,姜憐心注意到那條河流平靜無波,漆黑的河水深不見底,河面之上更是漂浮著絲絲縷縷的青煙,糾纏旋轉的裊裊上升,叫人見之不禁為之哀怨。
在分辨不清方向的情況下,她只得沿著河岸漫無目的的前行,直道眼前出現了一座青石拱橋,或許是年代已久,橋面顯得十分斑駁。
那座橋的橋身亦籠在迷蒙的霧氣之中,正中央的地方卻隱約有一個人影。
雖不知是敵是友,在行了這麼久之後好不容易見著一個人,姜憐心也由不得多疑慮,索性壯起膽子朝橋上行去。
隨著與那人的距離拉近,畫面亦逐漸清晰起來。
看樣子立在橋中央的那位是個削肩的女子,一身紫衫在這陰濕的環境中顯得過于單薄,挽起的長發密如海藻,雖看不著模樣,想必也是個清婉的佳人。
「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前方又是通往何處?」因那女子背對著姜憐心而立,她便只得提高了聲音試探著向那女子問路。
紫衫女子于是隨著她的聲音轉過身來,果然十分秀雅的面容上卻滿載愁緒,看得姜憐心也似被她感染,心下不明所以就抽痛起來。
「夫君……你可曾見著我的夫君?」紫衫女子開口卻問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
眼見著自己的問題被忽略過去,姜憐心隱約覺得自此人處多半問不出個所以然,正夠長了脖子欲看清橋的那一頭通往何處,卻見面前的女子忽然露出一臉驚恐神色,提起裙擺轉身就跑,邊跑還邊尖聲呼喊︰「鬼差莫要抓我!莫要抓我!」
姜憐心還沒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只覺有什麼東西自身後狠狠撞了自己一把,以至于她身子一歪竟越過橋畔的欄桿,直直朝著水面墜落下去。
她驚懼的閉上雙目,然而一陣天旋地轉後,周身卻沒有預料中的潮濕感傳來,于是試探的睜開重新掀開眼簾,才發現自己是落進了一個暖香依依的懷抱之中。
將她環抱的衣衫乃是世間少見的上好絲錦,桃花般的色澤讓人錯覺自己正沉淪花海,潛意識中總覺得這錦衫煞是眼熟。
抱著諸般揣測,姜憐心于是順著那咫尺間的衣襟抬起雙眼,映入眼簾的則是一雙襯托在溫雅容顏上的桃花目。
波光流轉的瞳眸中透露出盈盈笑意,是那樣的溫存而又蠱惑人心,直叫她禁不住看痴了去。
這情景倒與靈犀閣前的那次相救頗有些異曲同工。
姜憐心此刻已難以形容詫異之情,只是下意識的睜大了雙眼,半晌才找回險些掉到地上的下巴,結結巴巴道︰「桃……公子?」
說完她又朝四周看了看,確認眼下之景並非夢境,而後接著道︰「這里是……」
其實她想表達的是桃公子怎會出現在這個詭異而又陰森森的地方,而此刻的桃公子卻笑得更加溫雅,繼而以同樣蠱惑人心的聲音道︰「這里是陰府。」
作者有話要說︰撒花歡迎新妖孽登場,好吧,其實不算新,乃們都認識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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