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十歲的和珅步入位于西華門內的咸安宮官學。♀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這所官學始建于雍正六年(1728年),隸屬內務府,每年招生僅九十名。入學者每年免費得一份口糧,不必再為肚子發愁。官學師傅由進士或舉人擔任,課程有四書、五經、滿文、騎射。清廷定期考核官學生,擇優授以官職。考一等的授筆帖式,主要負責抄寫和滿漢文翻譯,有七品、八品、九品及未入流者;考二等的授庫使、庫守。從筆帖式入仕,對咸安宮官學生來說具有極強的誘惑力。乾隆朝協辦大學士兆惠、軍機大臣舒赫德、雲南巡撫恆文等高官,都是從筆帖式做起,逐步發跡的。憑著自己的機敏和刻苦,和珅學習成績拔尖,精通滿、蒙、漢、藏四種語言文字,四書五經能夠倒背如流,寫得一手漂亮八股文,而且工詩擅畫、才氣橫溢。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十八周歲的和珅去應戊子科順天鄉試。他興沖沖而去,灰溜溜而歸,只好用「翻悔歸來增悵怏,人間誰復是知音」的詩句,來撫慰自己的落第創傷。過了很多年後,和珅才明白,清初以來歷次科舉考試有一個規律︰「所中大臣子弟居多」。作為出身尋常的普通官吏子弟,鄉試落第不足為怪。
乾隆四十年(1775年),是和珅官運驟起之年,是其仕途的關鍵轉折點。這年十一月,和珅平步青雲,升任乾清宮御前侍衛兼正藍旗滿洲副都統,從此一路扶搖,進入仕途快車道。
次年正月,和珅任戶部右侍郎;三月,任軍機大臣;四月兼任總管內務府大臣;八月調任瓖黃旗副都統;十一月充國史館副總裁,榮戴一品朝冠;十二月,兼任步軍統領,躋身朝廷一品大員行列,相當京師衛戍司令,百姓俗稱「九門提督」,成為皇帝心月復中的心月復,成為當時政治蒼穹中最耀眼的一朵禮花。回顧乾隆三十七年時,和珅還只是個三等侍衛,論品級正五品,但僅僅四年時間,就從默默無聞的小混混,一躍成為聲名顯赫的一品朝臣,成為皇帝跟前的大紅人。
和珅不是皇帝國戚,但其升官之快卻超過乾隆帝小舅子傅恆。傅恆從任藍翎侍衛到進入軍機處,用了五年時間;和珅同乾隆帝相識僅一年,就進入了軍機處。
和珅能夠官場驟起、大紅大紫,得寵高升,到底有何秘訣,世人眾說紛紜。
說法之一,和珅第一次進入皇上視野,就打下了特別深刻的烙印。
陳康祺《郎潛紀聞》記載︰「一日,警蹕出宮,上偶于輿中閱邊報。有奏要犯月兌逃者,上微怒,誦《論語》‘虎兕出于柙’三語。扈從校尉及期門羽林之屬咸愕眙,互詢天子雲何。和珅獨白︰‘爺謂典守者不得辭其責耳(凡內臣稱皇上皆曰老爺子,或曰佛爺)。’上為霽顏,問︰‘汝讀《論語》乎?’對曰︰‘然。’又問家世、年歲,奏對皆稱旨。自是恩禮日隆。」
《庸庵筆記》則另有說法︰「大駕將出,倉促求黃蓋不得。高宗雲︰‘是誰之過歟?’各員瞠目相向,不知所指。和珅應聲而曰︰‘典守者不得辭其責。’高宗見其儀度俊雅,聲音洪亮,乃曰︰‘若輩中安得此解人?’問其出身,則官學生也。和珅雖無學問,而四書、五經尚稍能記憶,一路舁轎行走,高宗詳加詢問,奏對頗能稱旨。」
和珅首次受乾隆帝賞識的記載,《郎潛紀聞》與《庸庵筆記》在具體情形上出入頗大,但實質上是一致的,都表明和珅反應機敏,而且學問功底不薄。
「虎兕出于柙」與「是誰之過歟」,均出于《論語•季氏篇第十六》。而「典守者不得辭其責」,是套用原文中注釋「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毀,典守者不得辭其過」的後半句,只是將最後一字改為「過」。《論語•季氏篇第十六》講的是,掌握魯國國政的季孫大夫即將發動討伐顓臾(今山東費縣)的戰爭,孔子反對用戰爭解決國與國之間的爭端,因而反對季氏這場不義之戰。當時,孔子弟子冉有、子路在給季氏當家臣,孔子給兩位弟子講不該幫主子發動這場戰爭的道理,從剖析「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的原因入手,指出作為家臣未能制止主子季氏開戰,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老虎、犀牛從籠里跑出來,龜甲、玉器在匣里毀壞了,這是誰的過錯?《論語•季氏篇第十六》原文強調的是「過」,而乾隆帝實質上是追究「責」,和珅月兌口而出,對以「典守者不得辭其責」,既表明反應極快,具有很強的應變能力,又表明學問功底較深,尤其置身于八旗武夫中間,更是令人注目、高人一頭。
又有一說,和珅在一場獨特考試中進入聖眼,從此踏上飛黃騰達之路。
陳焯之《歸雲室見聞雜記》載︰和珅「扈從上幸山東,上喜御小輦,輦駕騾,行十里一更換,其快如飛。一日,和珅侍輦旁行,上顧問︰‘是何出身?’對曰︰‘生員。’問︰‘汝下場乎?’對曰︰‘庚寅(一說戊子)曾赴舉。’問︰‘何題?’對︰‘《孟公綽》一節。’上曰︰‘能背汝之文乎?’隨行隨背,矯捷異常。上曰︰‘汝文亦可得中也。’其知遇實由于此。」
據說,從順治十五年(1658年)起,會試和順天鄉鄉試頭場《四書》三題,都由皇帝親自命題並密封,送內廉官刊印頒發。所以,乾隆帝是順天鄉試的命題者,當他知道和珅曾應順天鄉試時,要他回憶考場做過的文章。和珅一邊侍轎飛跑,一邊竟能將應試文章流暢地背誦出來。听罷「回憶作文」,乾隆帝得出結論,和珅應該有資格金榜題名。
和珅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應戊子科順天鄉試,此後四年擔任三等侍衛,又過三年,乾隆四十年冬當上皇帝貼身侍衛。他邊扶皇帝小轎邊背誦當年考試作文,很可能就在那個幸運的冬天。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能將七年前考試作文背出來,表明他記憶過人,體現出不同尋常的心理素質。七年前參考之後心情沮喪至極,七年後扶轎答題的幸運不亞于殿試;七年前名落孫山,七年後文章得到皇上首肯,其意義甚至大于當年榮點翰林——乾隆帝是當年出試題者,面對當年本該考中而沒有考中的和珅,腦子里很可能閃過許多復雜的念頭︰對于科舉制度的反省,對于屈遭埋沒的才子的同情,以及對和珅的補償心理,等等。參加這場由皇帝親自主考、只有一個考生、試題為七年前欽命題目的特殊考試,和珅的成功大大超過狀元。
還有一說,和珅受乾隆帝異寵,出于一種非同尋常的曖昧關系。
這一說法廣為流傳。說是乾隆帝父親雍正帝有一位相貌非常嬌艷的妃子,少年弘歷「以事入宮,過妃側,見妃對鏡理發,自後以兩手掩其目,蓋與之戲耳。妃不知為太子,大驚,遂持梳向後擊之,中高宗額」。雍正帝皇後獲悉後勃然大怒,以為年輕美貌的妃子故意調戲皇太子弘歷,立即命妃自縊。弘歷聞訊,飛速「往妃所,則妃已環帛,氣垂絕」,弘歷哀痛之際以珠子在妃子脖頸上做下印記,痛悔說︰「我害汝矣!魂而有靈,俟二十年後,其復與吾相聚乎?」到乾隆中葉,和珅當了乾隆帝的御前侍衛,有次乾隆帝偶爾遇見他,「則似曾相識者,驟思之,于何處相遇」,「追憶自少至壯事,恍若和珅之貌與妃相似,因密召珅入,令跪近御座,俯視其頸,指痕宛在,因默認珅為妃之後身,倍加憐惜,遂如漢哀帝之愛董賢,不數年間,由總管儀仗而驟躋相位。」
這一野史傳說,乍看純屬無稽之談。清代自雍正元年建立秘密建儲制度後,不再公開預立皇太子,除雍正帝外任何人都不可能預知弘歷是皇太子;和珅系某艷美妃子投胎轉世之說,看上去言之鑿鑿、有板有眼,其實風影演繹、毫無根腳。然而,野史的意義不在于就事論事,而在于透過現象看本質,揭示隱藏于生活表象後面的底色,好比x光,讓人們透過包裹的衣服、皮囊,看到內在的骨骼。這一傳說,意在于告訴世人,乾隆帝與和珅是一對同性戀。從歷史背景看,這一說就並非無稽之談了。乾隆帝是不是與漢哀帝同樣鐘情于男色,官史無載,官史也不會載。但有一鐵的事實,清代因取締官妓,嚴禁官員嫖娼,官場內狎男妓之風盛行。和珅相貌不俗、善解人意,乾隆帝是否與他有斷袖之歡,只有他們君臣心里明白。和珅突然受寵、大紅大紫背後多種可能里邊,也不排除這一可能。這也折射出人們對「和珅現象」的濃厚興趣,與欲解其中之謎的強烈**。
機敏應對《論語》也好,扶轎憶誦當年應試文章也好,幸得成為乾隆帝男寵也好,即使確有其事,從史實看,也不是和珅驟然得寵的全部原因。
和珅之為和珅,還在于具有其他過人手段。
他是投機鑽營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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