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 第四十一章

作者 ︰ 高冕

袁世凱在朝站穩腳跟後,果然不忘踐諾,托人將上海灘的青樓女子沈氏接到身邊,做了姨太太。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在婚姻男女之事方面,袁世凱的性情為人也暴露得淋灕盡致。他與長自己兩歲的結發妻子于氏婚後頭兩年感情融洽,相愛的結晶便是袁克定。可是,有一夜晚,一句玩笑話,就將這份情愛葬送了。那晚,于氏在房間兌好溫水,服侍丈夫洗臉洗腳後,自己亦解衣淨身。坐在床上的袁世凱,看見于氏從腰間解下大紅繡花緞子褲帶,便道︰「瞧你這樣子,活像個馬班子。」于氏一听就惱了,拉著臉說︰「我不是馬班子,我有姥姥家。」「馬班子」是河南項城一帶土語,就是妓女的意思。于氏長得挺端正,但不識字,心眼實,不知這是丈夫跟她開玩笑,以為有意羞辱她,便找了詞兒愣不啦嘰地回敬丈夫。于氏所說「我有姥姥家」,意思是說我有娘家,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袁世凱听出言外之意︰哦,好你個正房太太,不就是譏諷我親娘是偏房小妾嗎?當下怒不可遏,奪門而出,從此再不跟她同房。袁世凱被于氏揭破的心頭傷疤,一輩子都沒愈合。于是,袁克定也就成了袁世凱一生三十二個子女中的唯一嫡出。袁世凱用自己的方式報復于氏,到朝鮮當官享福後,冒天下之大不韙把青樓妓女接來與自己日夜廝守;後來,還將袁克定從老家接來交給姨太太護養,讓于氏在袁家寨獨守空房,在孤燈長夜里苦苦煎熬。到他做了山東巡撫,他把母親接來享福時,才將于氏接到濟南。但這並不意味與于氏有破鏡重圓之意,而是為自己樹立一方父母官的形象。袁世凱這一點做得很絕,名義上始終沒有休掉結發之妻。清朝末年,朝廷還封了她一品夫人的頭餃。直到最後他登上中華帝國皇帝寶座,于氏仍擁有大太太的名分。當然,這並沒有改變于氏在家中的處境。她有名無實,袁世凱既不給她處理家政的權力,也不與她同床共眠,只是一個滿心酸楚的空頭夫人。若要不當這個空頭太太,也由不得于氏。後來袁世凱任大總統搬入中南海後,讓于氏住福祿居。袁世凱當著一大堆姨太太和子女的面,隔三差五踱到于氏房中坐一坐。袁世凱先說︰「太太,你好。」于氏答︰「夫君,你好。」接著,聊上幾句不冷不熱的家常話,例行踫面宣告結束。多少年來,就是這麼一個機械的程式。♀作為總統夫人,逢年過節,袁世凱不得不讓于氏搖著小腳出來接受外賓祝賀。有一回,歐洲某國公使上前一步就要親吻于氏的手,把于氏驚得面無人色,讓公使尷尬得不知所措。從此,袁世凱規定,于氏不得在公眾場合開口講話,出來見人須由女兒陪同。于氏遭此洋罪,暗自叫苦不迭。在外人看來,袁世凱是一位奉行傳統美德、始終不忘糟糠之妻的好丈夫。袁世凱要的就是這一效果。

沈氏是個有眼力有心計的女人,看到袁世凱听了她的話,果然大有出息,在朝鮮活得有模有樣的,更是鐵了心侍候夫君。沈氏是在上海灘見過世面的女人,青樓接客時就掌握如何討得官場人物歡心的技巧,巧為周旋、八面玲瓏是她的看家本領,到朝鮮後不僅把袁世凱熨燙得渾身舒帖,還幫他料理了不少應酬之事。袁世凱後來官越做越大,姨太太越娶越多,比沈氏出身金貴的有的是,比她長得水靈的也有的是,但就憑著當年上海妓院里的慧眼獨具,憑著里里外外的能干勁兒,她佔定了姨太太中的頭把交椅。袁世凱是個嗜官如命的男人,身邊缺不得能幫他步步登高的乖巧女人。

朝鮮半島的風雲突變,使袁世凱再次面臨大顯身手的機會。日本不甘心壬午兵變後在朝失去的利益,與朝親日勢力暗中勾結,伺機反撲。金玉均、樸泳孝、洪英植等為首的開化黨人,標榜**自主、改革政治,使朝鮮開化,企圖依靠日本發動政變,密謀推翻李熙、閔妃統治集團。國王李熙在日本挑撥利誘下對清政府態度也發生變化。袁世凱及駐朝清軍對此有所察覺。光緒十年十月十五日(1884年12月2日),朝鮮新生政治勢力開化黨人在郵政總局舉行宴會,兩天前該黨頭面人物金玉均、樸泳孝、洪英植等人,聯名邀請駐朝清軍三營統領袁世凱、張光前、吳兆有出席。三位清軍統領對要不要出席宴會發生激烈爭論。吳、張兩人認為此去凶多吉少,還是以拒絕為妙。袁世凱堅持認為,這等于堂堂清軍示弱于人,日後必助長敵方氣焰,即使是鴻門宴也得出席。宴會日,袁世凱不顧眾人阻攔,單騎獨赴郵政總局,提前一小時抵達宴會廳。當時,組織宴會的開化黨頭面人物僅半數到場。袁世凱一下馬,便索要酒菜先吃起來,聲稱還有公務等著他處理,無法等人到齊。♀胡吃海飲一通後,一手緊緊挽著樸泳孝,一邊談笑風生步出庭院。袁世凱這一招很絕,一下打亂了開化黨人的如意算盤,他們來不及對袁世凱下手,他們的頭頭樸泳孝倒先成了人家手中人質。他們只好暗暗叫苦,看著袁世凱飛身上馬揚長而去。開化黨人一計不成又施一計,十七日(4日)以慶祝新郵政大廈落成為名,由郵政總辦洪英植出面,邀請朝鮮舊黨政要、外國使節和大清國駐朝商務委員陳樹棠赴宴。日本駐朝公使竹添一郎心中有鬼,稱病未到。宴會開始,正觥籌交錯之際,開化黨人按照預謀,在郵局附近縱火,早已潛伏在附近的留日學生數十人乘機擁入,當場刺殺朝鮮禁衛軍大將樸泳翊,宴會大廳頓時大亂。中國駐朝商務委員陳樹棠乘亂逃月兌。金玉均等開化黨人在混亂中入宮晉見國王,謊稱清軍作亂,威逼國王召竹添一郎率日軍進宮保衛。等候已久的竹添一郎得訊,馬上率日軍三百余人佔領朝鮮王宮。當晚,金玉均、樸泳孝假傳國王詔書,召六名親貴大臣入宮,隨即將他們全部處死。同時,在竹添一郎監督下,重組親日政府,並準備廢黜國王李熙。因1884年是中國農歷甲申年,史稱朝鮮這場著名政變為「甲申政變」。

袁世凱正與姨太太沈氏溫存,獲知這一驚人消息,立即撇下風情萬種的沈氏,率兵急急趕去,郵政局已空寂無人。第二日一早趕到王宮,宮門緊閉不開。袁世凱命人用響箭飛射傳書給國王李熙,要求入宮護駕。李熙時已被金玉均軟禁,金玉均假傳詔書不準袁世凱率兵入宮。吳兆有、袁世凱立即發函請示李鴻章。十九日(6日),朝鮮親清派官員紛紛向清軍求援。同時風傳這樣一則消息︰親日派準備劫走國王李熙,另立國王,背清投日。吳兆有、袁世凱致函日本駐朝大使竹添一郎,詢問有關情況,對方拒絕回答。若是任憑親日勢力控制朝鮮政權,朝鮮就會月兌離中國,成為日本侵略中國的跳板。形勢非常危急。時機稍縱即逝。而當時朝鮮與中國不通電報,要等得李鴻章指示還需好多時日。吳兆有、張光前兩位營官主張按兵不動,听候北洋總署及李鴻章指令。袁世凱主張立即行動,進攻王宮。雙方各執一端,爭執不下。袁世凱激昂陳詞︰「防韓交涉,系我專責,如因此獲咎,我一人當之,決不累及諸君!」吳、張兩人這才被袁世凱說服,願率軍隊一起行動。袁世凱立即率本營人馬沖到王宮,將其團團包圍。日軍在城牆上開槍,袁世凱命士兵還擊。激戰半日,攻破宮門。袁世凱率軍攻入王宮,「樸泳孝督日人所練之韓軍,憑牆夾擊,彈如雨下,公(袁世凱)之前後左右兵卒傷之者枕藉,有弁崔繼澤見公立危地,牽衣請稍避,公以刃揮之。遂領親兵數十人奮勇仰攻,失勢,頃刻間死傷過半。日兵數十,突由後抄襲,後隊擊走之,(袁)乃命哨弁唐宗遠分兵繞院後夾攻,黨眾不支,遂逃避,公麾兵進躡,遇公向所教練之韓兵數百人,合力進戰,士卒爭先,聲震屋瓦。」當時,吳兆有在兩兵掖撫下臨陣逃月兌,張光前率所部在一堵高牆下躲避槍林彈雨。最後,袁世凱以區區四哨之眾,奮勇擊潰負隅頑抗的朝鮮叛軍和日軍,一舉攻佔王宮,解救出國王,穩定朝鮮局勢,維護了清王朝在朝鮮的地位。日本公使竹添一郎見大勢已去,丟下漢城日僑不管,縱火焚燒本國使館後,率衛隊慌忙逃至停泊在仁川的日本郵輪「千年丸」號,狼狽回國。朝民對日本人積憤已久,乘機捕殺日僑。袁世凱非常清醒,立即傳令嚴禁捕殺日本僑民,派人將日僑全部歸攏,清點造冊,將他們護送到仁川,交給日方,以示人道。袁世凱在平息「甲申政變」中,當機立斷,敢作敢為,鎮定自若,智勇俱佳,體現出處置突發事件的超常能力,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政變平息後,袁世凱做起了大頭夢。他上書李鴻章,建議清王朝派大員,在朝鮮設立監國,統率重兵,治理內政外交。這一「監國」,實際上就是朝鮮的太上皇。而這一重要職位最佳人選,袁世凱雖未挑明,但不言而喻,此人不是別人,就是他袁世凱。然而,事情的發展全然出乎他的意料。日本人在這一事件中吃了大虧後,不肯善罷甘休,挑起中日外交爭端,聲稱中國「首開戰端」,並將首要罪責推給袁世凱。清王朝此時如同重病纏身的老人,在南部邊陲正與法國交戰,擔心如果在朝設立監國,會進一步刺激日本,引發戰爭,導致南北受敵,因此沒有采納袁世凱建議,以息事寧人,緩和與日本的矛盾。但李鴻章與日方代表伊藤博文交涉時,斷然否認日本關于清政府「首開戰端」的指控,只是表態要對「未能小心行事」者進行「戒飭」。這時,駐朝清軍總兵吳兆有,早就對袁世凱居高臨下、指手畫腳心懷不滿。論官餃,吳兆有為記名提督,武職從一品。吳長慶率三營撤回國內時,將在朝慶軍三營指揮大權交給他。而袁世凱會辦防務的營務處,相當于後來的參謀處,也就是說,袁世凱是幫吳兆有料理營務及會同辦理朝鮮防務的,充其量只是駐朝慶軍三營的副總指揮。但袁世凱卻十分抬舉自己,給自己定的頭餃是「欽差北洋大臣會辦朝鮮防務總理營務處」,處處以駐朝清軍主帥模樣出現,從公文具餃到行文體制、出入儀仗,都高于吳兆有。朝鮮臣君被他弄得稀里糊涂,弄不清他與吳兆有到底誰指揮誰。袁世凱以五品文官的低賤身份,對吳兆有以下營將均以下行文格式,發號施令,狂妄僭越,使吳兆有等一批營將官佐氣得肚子發脹。吳兆有等人密謀一番,抓住袁世凱擅自挪用軍餉,撫恤死于亂黨之手的朝鮮重臣家屬之事,大做文章,密告他貪污軍餉,並將擅開邊釁的責任全盤推到袁世凱頭上。李鴻章對膽子賊大的袁世凱給予一頓殺威棒,命他自己掏腰包,將挪用軍餉全部賠償,並派會辦北洋事宜的吳大澄,在赴朝與日本代表談判的同時,對袁世凱所受的多項指控進行查辦。袁世凱想做朝鮮監國的大頭夢沒做成,到頭來反落得「戒飭」、賠銀子、被查辦的結局,不禁喟然長嘆︰「官運惡極。」好在吳大澄未動身,張佩綸已將內情全部密傳給袁世凱,並將吳大澄等人的為官特點乃至性情嗜好也全部傳泄給他,袁世凱得以從容應付,把他們伺候得舒舒帖帖、眉開眼笑。袁世凱料想,把吳大澄等人伺候好了,最好結果是不要給他找大麻煩,而對自己的結局沒抱太大奢望,急于月兌身,跳出是非圈外。因此,在吳大澄等人還在朝鮮時,他就借口嗣母牛氏患病,向吳大澄請假,于光緒十年十二月十五日(1885年1月30日),帶著大姨太沈氏乘軍艦回國。然而,結局卻出乎他的意料。吳大澄等人查了一圈回去,對袁世凱如何用銀子、美女伺候只字不提,只是在李鴻章等人面前,盛贊他是「奇才」,「能力過大,前途不可限量」。《容庵弟子記》甚至說,吳大澄到天津見李鴻章時,不惜以貶李的女婿來夸獎袁世凱︰「公向謂張幼樵張佩綸為天下奇才,我見天下奇才非幼樵,乃袁某也!」吳大澄回京復命時,又屢屢夸獎袁世凱有雄才大略,堪當重任。吳大澄等人的正面宣傳,加上日本外相伊藤博文要求嚴懲「肇事禍首」袁世凱的反面宣傳,反而使袁世凱名聲大振,成為中日兩國乃至國際上都受關注的風雲人物。以致後來李鴻章為加強朝鮮國內親華勢力,抵消朝鮮國王李熙和閔妃集團離心趨勢,要物色一合適人物護送大院君回朝鮮時,認定這一重任非袁世凱莫屬,不得不寫信敦促袁世凱再度出山,委以更高官餃,使袁世凱名副其實地掌控清王朝在朝的外交大權。遇挫不跌,反身價倍增,這就是袁世凱式的應變處事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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