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聊發少年狂 老身聊發少年狂 第185章 引火燒身

作者 ︰ 絞刑架下的祈禱

張德府中。

「娘!娘!」

張寧面如死灰的看著堂里躺著的母親,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憤,趴倒在老母親的尸體上大聲哭泣了起來。

雖然母親的傷口一看就是被清理過,可被清理後的傷口依然是觸目驚心。不但母親滿臉青紫紅腫,頭皮上也少了許多頭發,明顯頭發被人大力的撕扯過。

而頭上和額上數個淤爛的口子告訴他,這才是會讓母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的母親是被人用鈍器活活敲死的。

出了這種事,張德心中的冰涼不比張寧的小。

事情一出他就去找了父親那邊的人,而那邊也無法解開這個死結,只能建議他拋出盧氏解決這一切。

事情一出,他就知道此次妻子必死,自己也一定沒有什麼好下場。

無奈兒孫都在這些人的控制之中,想要拋開一切都已經成了奢望。

這些人為了平息此事,除了丟出盧氏,恐怕還要造出許多假證來。

他父親一直在京中悉心謀劃,自家從收了銀子開始就一直在做各種掩飾把銀子運出去,江南的大水更是泯滅了不少的證據。

——再也沒有比做營生失敗更容易虧銀子的了。

這些瘋子想的容易,想要他們夫妻去當替死鬼,他們卻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所以此事,他必須要讓張寧知曉。

「您說,發生了口角導致這樣的結果?」張寧戟指怒目,用看神經病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家的叔叔。「到底是您得了 癥,還是我得了 癥?我娘和嬸嬸發生了口角,周圍竟然沒有一個下人嗎?您說這只是口角,我看這傷口倒像是有著血海深仇!」

張寧沉著臉,「此事我不會善了,大理寺和刑部自有定論……」

「賢佷……」

「休要叫我賢佷!」

「張寧,我知道你如今悲憤莫名,但我不得不說,此乃家丑……」張德請了張寧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那邊叫他快點把此事了了,可他們說的輕松,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輕易能了,那也是太小看了人性。

他想若是那邊知道會弄出這個結果,怕是怎麼也不敢盤算著動張家的錢的。可這世上沒有如果,崔氏以死相爭,就是篤定他們馬上就要起事,現在不敢再弄出一絲風吹草動來。

張寧根本就不相信會有什麼口角,再一看母親的尸身,他便知道叔叔一家逃不了關系。

他也是一步步從外官爬到了京中的,刑獄之事並不陌生。她娘死前明顯經過搏斗,而且從她娘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流血過多致死。

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會讓他的叔叔嬸嬸眼睜睜看著他娘流血過多而不施援手?

他還能強忍著理智站在這里,全是因為他叔叔的面色無異,顯然不是主謀,他要想盤問出主謀是誰,就不得不繼續和他周旋。

張德滿臉疲憊的帶著佷子往書房而去。張寧跟著張德一路前行,卻看見路上一個丫頭婆子小廝都沒有,心中的驚疑也越來越重。

這是要殺人滅口?

不,不會的,無數人看見他進了叔叔家的門,外面還有護衛守著,他總不可能把所有人的都殺了。

那到底是?

張寧看著張德從書架後按開一個機簧,滑出一道暗門,顯出一道通往地下的門來。

「嫂嫂就死在下面,凶手也在下面。待會無論看見什麼,都要冷靜。」張德嘆了口氣,彎腰先鑽進了密室。

地道通往三個方向。書房,盧氏的房間,城外。

許多銀子就是這麼轉到城外去的。崔氏能和張庭燕私下會面,靠的也是這條暗道。

張寧跟著張德下了地道,看見末尾那間房間里躺著的另一個人的尸體,驚得跌坐于地。

「祖……祖父……」張寧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整個人如同木頭一般一動不動,只能直勾勾地看著明顯是被掐死的祖父。

「這……這一切究竟是……」

趙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母親家里根本就沒有住到兩天,家中就出事了。

大理寺派了人來傳了她去,審問了許多關于她婆婆的事情。她心中驚駭,不敢說的太多,但對于婆婆「是否借了叔叔家錢」,「婆婆平日里和盧氏關系如何」之類的問題,還是答了一些出來。

她並不知道婆婆借了錢給誰,但家里最近少了銀子,這卻是能肯定的。至于婆婆平日里和盧氏關系親昵,這兩年來更是隔三岔五就要互相拜訪,兩人既是同鄉又是妯娌,多少年的交情,兩家當然樂見其成。

她迷迷糊糊的被請去大理寺,又迷迷糊糊的被丈夫從大理寺接出來,待听到說婆婆已經身亡,凶手是叔叔家的嬸嬸盧氏,嚇得差點腿軟。

借錢不還,還痛下殺手,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夫君,究竟怎麼回事?為何娘會……」趙氏捂著嘴一下子哽咽了起來。再怎麼討厭她,她也是和自己相處了二十年的婆母,乍一听人沒了,還是因為錢沒了,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又不是鄉間沒見過世面的粗俗婦人,怎麼會因為錢就殺人呢!

十一月的天已經十分冷了,張寧兀自站在冷風里,像是泥塑木雕一般面無表情,只有那不住翕動的鼻翼,讓趙氏感覺到丈夫那顆心還活著,正在胸膛中痛苦的跳動著。

「先回家吧。」張寧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精氣神,赤紅的眼楮,凌亂的頭發和胡須,以及毫無儀態可言拖著腳步而走的樣子,都像是在趙氏的心上系了一條繩索,他每走一下,便牽扯一下,牽的她心腸陣陣作痛。

待上了馬車,張寧準備掉頭去騎馬,趙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求他上車。

張寧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妻子鑽進了馬車。

車子動了起來,車輪碾壓在路上發出一陣陣聲響。趙氏相信現在外面誰也听不見她的話,所以她一把抱住了張寧,白著臉說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也不問你。可是你不能一直撐著,實在難受,就在這里哭一哭吧。」

趙氏的話一說完,只覺得丈夫的身子猛然一震,然後開始漸漸有了微不可查的顫抖。

這個在短短幾日內經受了巨大的打擊和驚懼的男人,終于再也抑制不住沉重的情感,就像閘門擋不住洪水那樣,從眼楮里涌出了淚水來。

江府。

江道異得了兄長的消息,立刻就動身前往兄長家里。

江道異如今已是戶部右侍郎,只要再熬些年資就能升上尚書。江家子弟多在戶部、禮部任官,外放的更是有不少,是以江道奇雖然沒有官職在身,卻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于他。

作為為數不多的知情人,自家兄長兼族長的消息讓他吃驚不已。

「兄長所言當真?張庭燕死了?」江道異完全沒想到這老家伙會就這麼死了。他到了八十多歲還精神矍鑠,身子也硬朗的很,硬生生把李碩、張允、先皇這批人全都熬死了自己還活蹦亂跳,不得不說是個老妖怪一樣的人物。

「那邊得來的消息,急著讓我們擦**呢。」江道奇冷哼一聲,「我說我們能提供所需,那老家伙卻覺得我是想要搶權,說自己會想辦法。他的想辦法就是挖自己家的家底,簡直是為了那把椅子昏了頭了!」

「你是說……他想自己坐那把椅子?」

「若是你,你會為了別人家的江山耗盡家財,把全家都拖下水嗎?」江道奇智謀驚人,看人更是極準。「就算不是,也是想要爭個世襲罔替的王爵當當。張庭燕手上有兵有人,所謂皇子都被養在別人家里,連完全掌控自己手下都尚且不能,不過是一兩傀儡罷了。」

「他想掙了江山留給後人,也要看後人領不領情。」

「如今張庭燕已經橫死,那邊也亂了套,你說我們要不要順勢把家里那個推上去?」江道異有些猶豫地說︰「如今張庭燕已死,你家里那位和張家孫女的婚事,是不是想個法子給斷了?」

「沒必要,張寧此事過後要麼守孝數年,要麼事發全家受到牽連,無論是哪個,這個婚約都變得可有可無,我們靜觀其變即可。那位就是一面旗幟,也就他自己和那伙傻子當回事,其實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江道奇擺擺手。

「我們現在得想辦法善後,不要把所有事都抖出來。」

「這個張庭燕,連死都不讓人安生!」

「閑話少說,人都死了,再提也沒用。御史台有我們的人,你想法子……」

信國公府。

顧卿見到李茂在當班的時候跑回家,便知道事有不好。

「發生什麼事了?你干嘛叫花嬤嬤去準備吊喪的東西?」顧卿上次吊唁還是春天晉國公去世的時候,這大楚能讓她親自上門吊唁的人家不多,李茂這麼一說,顧卿整個人都不好了。

「到底是誰去世了?」

「李銳的外祖母去了,死于非命,張寧上折控訴其叔叔嫂嫂謀害其母,此事發生的突然,明日太常寺要去布置靈堂,所以我們得先把喪服備好。」李茂見顧卿像是受了極大驚嚇的樣子,嘆了口氣。「銳兒等下就出宮返家。」

顧卿確實是嚇了一大跳,「什麼叫死于非命?什麼叫叔叔嫂嫂謀害其母?」

是說張寧的叔叔和嬸嬸把他娘殺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

「此案頗有疑點,如今正在三司會審,一時也說不清楚。」李茂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懷疑是尹朝余孽之事發了,崔老太太被滅了口。可滅口滅的這麼轟轟烈烈,也是真見了鬼了。

但此事不能和家中老太太詳說,所以只能敷衍幾句。

「說是李銳的外祖母信了其叔叔嬸嬸的話,借了錢給他們家參股做生意,順便采辦南貨給孫女兒出嫁,結果南邊發了水災,血本無歸,到了還錢的時候還不出錢來,老夫人上門討要發生了口角,最後引發了血案……」

「這……全京中都知道夏日江南要發大水,李銳外家怎麼還會借錢給他家……」

「說是年後就借了,到了夏天的時候想要撤出已經來不及了。」

「這年頭,真是借錢的是爺爺,要錢的是孫子……」顧卿撫了撫胸口,頓時覺得什麼豪門貴族,到了要債的時候和那些破落戶也沒什麼區別。

「說起來真是丑聞。等此間事了,張寧怕是要扶棺回鄉,守孝六年了。」

「六年?為何是六年?」顧卿疑惑不解道︰「不是三年嗎?」

「父母兄弟死于非命的,要停靈三年才下葬。張寧要為其母守孝六年。張德的妻子因財而殺嫂嫂,犯了十惡不赦的‘惡逆’之罪,按律盧氏會被腰斬棄市,張德一家也要被除族。張德若是能被饒過性命,怕是也要流配到嚴酷之地,活不了幾年。」

李茂對于大楚律十分了解,對于張寧家落得這個下場,他心中觸動也是極大。

若這是尹朝余孽做的孽,那這幫人真的是殘暴不仁,而且已經瘋掉了。

他是不是要開始考慮把家中的財產偷偷外移,再提前留好後路?要是這群瘋子亂咬人,好歹還能留得青山在,不會落得這樣被動的局面。

實在不行,只好裝傻到底,就算東窗事發,也做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來。

李銳身份雖然敏感,但張靜入府是先皇刻意安排的結果,此事他相信陛下也是知道的。若真算起來,他們家才是受害者。

「……茂兒?李茂!」顧卿喊了李茂幾聲都發現他沒有回答,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咦?娘喚孩兒何事?」李茂猛然回神。

「你在想什麼呢?喊你幾聲都不答應。」顧卿絮絮叨叨的埋怨了幾句,「我說你也不要在家里陪著我了,家里這邊有人照看著,你趕緊去張府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就幫把手。」

顧卿想到小嬸家母親去世,全家出動去幫著辦喪的情景。張家說實話比她家人口也多不到哪里去,又出了這種事,能多一個助力都是好的。

「這……」李茂為難地蹙了蹙眉頭。他沒和家人說過張寧曾經設計過方府的事情。兩家已經有了齷齪,這時候去,倒是有些尷尬。

「你猶豫什麼呢?能幫就幫,不要你幫你也算盡了心,最多白跑一趟浪費點腿腳。我們自己的道義總要做到的!」顧卿一拍桌子。

「現在就去!」

李茂一想確實如此,最多被請回來,拉點面子又有什麼?

他當國公太久,已經有些眼高于頂了,這樣十分危險。

李茂在心中告誡了自己好幾遍,讓自己趕緊警醒。

他爹曾說過,不怕大災大難,就怕得意忘形,他如今正在走得意忘形的路子。

他過的太順遂了,又沒人敲打他,已經漸漸有些走歪了。這麼一想,上次一見到張寧挑釁的笑容就怒不可遏的上門討個說法,豈不是也是心胸不夠的緣故?

「娘親教訓的是,兒子受教了。」李茂恭恭敬敬地給顧卿施了一禮。

若不是母親,他還不知道會歪到哪里去。

顧卿看著李茂被罵了一頓反倒露出舒坦的表情走了,整個人都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莫非李茂是個喜歡人又罵又打的隱性m?

听說以前邱老太君也經常打罵李茂,李茂都是笑嘻嘻的受著。

這麼一想,顧卿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了。

嘶……

這太惡寒了,還是別再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茂︰你又壞我名聲!

作者︰我看你就是欠抽打,阿不,欠敲打!

李茂︰(含笑)請更加嚴厲的敲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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