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久彌深 第八章 半個手臂的距離

作者 ︰ 銀杏黃

雲笙收拾衣服的手不停,不動聲色地反問,「什麼意思?」

「哼,裝什麼蒜!我還以為鄉下來的女孩有多純呢,沒想到,才幾天不到,就把男人勾上手了。♀」舒曼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雲笙氣極反笑,「見不得比你主動投懷送抱還要純真!」

語畢,不想看她的反應,雲笙背著書包,摔門而去。

走出君悅來如同城樓一樣的大門,雲笙回頭望去,城樓高高,巍峨峻拔,屋檐飛翹,宮門深深……她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那群女人還真像深宮侯門里整天勾心斗角,為爭寵斗心機的妃子們,她雖不願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但好像不知不覺間已經上了賊船,而船已離岸,想要上岸,除非跳河,游回去。

走到那輛擁有透明車頂的車子邊,歐文紳士地為雲笙打開車門,雲笙發現後車座上已經有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酒店姑娘們集體暗戀的逸安同志。

純黑色的高領毛衫,細格紋西裝,外面罩了一件純黑色的毛呢大衣,領子上一圈華貴的皮草,逸安本來就白,加上車子內部全是金黃色的色調,這一襯托之下,使得他整個人愈發顯得貴氣逼人,儼然一副君王相,讓站在車外的雲笙深深有了膜拜的沖動。

逸安听到響動,轉頭,淡淡地掃了一眼彎腰,要進不進的雲笙,無悲亦無喜,但卻讓雲笙覺得有些窘迫,有些難堪。

雲笙猶豫了一下才坐進去,因為她發現她沒有其他選擇,安小七佔了副駕駛座,她總不能和歐文搶駕駛座吧,再說搶了,她也不會開車啊。

c市的深夜依然很熱鬧,路上的車子不多,但也不少,透過車窗看去,依稀還能看到不少路邊攤,攤主們在白色的霧氣後面熱情的吆喝著,小推車上面橙黃色的燈光將他們的臉照得亮堂堂的,歲月風霜的痕跡清晰可見,像極了她老家的父母。

前排的安小七和歐文時而用英文,時而用中文,聊得不亦樂乎,青春的臉龐光影重重,柔和而曖昧,滿滿都是歡喜的神色。

而她和逸安,一個看向車子的左邊,一個望向車子的右邊,中間隔著半個手臂的距離,不算遠,因為她可以清晰的聞到他身上淡淡清爽的味道,但也不算近,因為她覺得要逾越過這段距離比翻過一座高山還要難。

雲笙抱著懷中的書包,抬頭看向透明的車頂,輕輕的嘆息,果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不對的,那簡直就是痴心妄想,自尋煩惱。

「藥在哪里?」

「噯?」驀然听到問話聲,雲笙一臉懵然地轉頭,看向突然說話的逸安,他的瞳仁很漂亮,幽深的,黑不見底,讓雲笙想到電影那種一眼望不到頭的隧道,一不小心就迷失在了里面。

看著一臉呆呆表情的雲笙,逸安低聲笑了起來,窗外的燈光透過玻璃落在他的臉上,將長長的睫毛染上了一層曖昧不明的光影,「歐文給你的藥在哪里?」

雲笙再遲鈍,也明白對方為什麼笑了,頓時囧得一臉血,血色從耳廓一直蔓延到脖頸,慌手慌腳地從背包里掏出雲南白藥氣霧劑和創可貼遞給他。

逸安把創可貼放在座椅上,扭開那瓶雲南白藥氣霧劑,伸出左手,輕聲問道︰「可以嗎?」

雲笙猶豫了一下,便把右手遞了出去,逸安握著她的手指,提起她寬大的袖口,抬頭,眼神示意她抓住。♀

雲笙被他飛來的眼神電得一陣哆嗦,喉嚨發緊,暗自唾棄自己沒出息。抬起左手,繞過面前的背包,抓著自己的衣服,無奈,胳膊不夠長,一用力,竟把袖子擼到了胳膊肘出,露出里面已經起球的白色毛衣。

逸安的手很漂亮,手指白淨修長,指節上幾乎沒有細紋,指月復柔軟,指尖微涼,輕輕拂過手腕上的皮膚時,雲笙微微瑟縮了一下。

「別動。」

逸安垂眉斂目,專注于手上的動作,一呼一吸間的熱氣噴灑在雲笙□□在外面的皮膚,癢癢的,雲笙抑制不住,低低笑了起來。

只是還沒高興一分鐘,就感到手腕處傳來一陣刺痛,雲笙幾乎不敢相信的瞪著逸安微微勾起的嘴角,這人居然惡劣地按壓她的傷口。

「你……」雲笙眼眸含淚,嘴巴張張合合,硬是沒憋出一句狠話,因為此刻逸安正幫她按揉手腕處的淤青,力道不輕不重。

安小七回頭看了一眼快要貼到一塊的兩人,賊笑著對雲笙擠眉弄眼,雲笙齜牙瞪眼回敬。

歐文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後面,笑著提議道︰「嗨,這麼美好的時間,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吃夜宵?」

「好啊,你一說,我還真有點餓了。哦,不,是很餓,能吃下一頭牛。」安小七捂著肚子,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

看著被美色迷暈頭的安小七,雲笙頓覺頭疼,「還是算了吧,都這麼晚了,飯店基本上都關門了,我回去煮泡面吃好了。」

「泡面?哦,我喜歡吃面。」歐文開心地叫了起來,「親愛的雲,你會做面嗎?」

雲笙面色頓黑,「不用做,超市里有。」

「哦,我在上海吃過陽春面,只有面條和蔥花,但味道很好。」

「說到面,我們學校外面有家蘭州拉面館,6塊錢一碗,味道特香,要不要去嘗嘗?」安小七笑著建議。

「好啊!哦,面,我喜歡吃面。」歐文和安小七兩人一拍即合,也不管後面兩位的意見。

四人來到學校外面那家蘭州拉面館的時候,店主正準備打烊,見客人中還有外國人,頓時熱情的招待了起來,真正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很快,四碗熱氣騰騰的清湯拉面端了上來,上面蓋了一層翠綠的香菜,蔥花,面條分量也足,牛肉也不是平時碎渣渣,而是成片的大塊牛肉,看得出,這是對國際友人的特別招待,而雲笙和安小七純粹是佔了了他們的光。

雲笙拿過桌子上盛醋的白色瓷瓶,對旁邊的逸安問道︰「要醋嗎?」

白逸安搖頭,「謝謝。」

「那辣椒呢?」

「不用,謝謝。」

雲笙覺得逸安應該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小面館里吃過飯,就像她從來沒有星級酒店里吃過飯一樣,但是兩人的理由卻各不相同。

逸安吃得很慢,面條幾乎是一根一根挑著吃的,細嚼慢咽,雲笙簡直懷疑他消化功能有障礙,當然最能直接想到的原因便是他不喜歡吃面,或者不喜歡吃這里的面。歐文吃的倒是不慢,很熟練地用筷子卷著面條吃,不時對旁邊的店主豎起大拇指,大著舌頭夸贊,「很好氣(吃)!」

「很難吃嗎?」若是條件允許,雲笙真想替他把碗里的面條吃完了,因為那位戴無檐小白帽的回族大叔此刻的眼神太過熱情,雲笙覺得逸安這樣慢條斯理的動作近乎有些無理。

「不,很好吃。」看著他已經冒汗鼻尖,雲笙知道這不是真的答案,他的彬彬有禮只是出于一種良好的教養,換做是她,也會這樣回答。

看他吃得這麼慢,雲笙刻意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深怕等會兒大家都吃完了,獨剩他一個人尷尬。

二十分鐘後,四人終于都吃完了,付賬的時候,還未等雲笙掏出錢包,逸安已經遞了一張一百元的鈔票過去︰「謝謝,不用找了,若是她們明天來吃面可以記在這個帳上。」

店老板把手在斑跡累累的圍兜上擦了擦,才伸手接過錢,憨厚地說道︰「好的。」

「不用了,老板,麻煩你把零錢找給他吧……」雲笙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已經被逸安拉著往外走去,雲笙有些氣憤,嘟嘟囔囔地說道︰「即使有錢,也不用這麼個花法呀……」

「你怕明天你們倆吃不完剩下的錢?」看著面色紅潤的雲笙,逸安笑。

「當然了,一碗面才6塊錢,我和小七平均每人還要吃六碗面,最後還能剩4塊錢。」在錢這一方面,雲笙向來算得很清楚,世界上有兩種人會把錢算得很清楚,一種是直接與錢打交道的人,因為那是他們的職業,一旦出了差錯,會被老板直接fired掉;一種就是像她這樣,缺錢的人,因為錢少,所以不得不精打細算,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刀刃上,容不得半點馬虎。

像逸安這種飽漢可能很難理解她這種餓漢的堅持,比如那剩下的4塊錢可以夠她在學校食堂吃兩頓很豐盛早餐,一碗白粥5毛,一個雜糧饅頭5毛,一個茶葉蛋7元,一塊紅澄澄的腐乳3毛。

雲笙看過君悅來為房客們提供的早餐,不管是西式的,還是中式的,漂亮的如同藝術品一般,價格,吃一頓,夠雲笙一個星期的伙食費,兩相比較起來,簡直皇帝和乞丐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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