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宮牆 喜脈

作者 ︰ 九月半

「怎麼樣?」心中焦急的祁銘琰見周清廷診了半天的脈卻始終還是不語,反倒一遍又一遍的沒個了結的時候,哪里還能忍受,便開口打斷了對方扔在繼續的動作追問。♀

「這……」

「這什麼?朕是在問你清灕的身子怎麼樣了!」因焦躁緊張而忘記了自己稱呼的男人一對漆墨般的瞳孔中彌漫著明顯的陰鷙之氣,那是身為高位的人骨子里便擁有的威壓。

周清廷離開了床前的圓凳撩開長袍跪在了地上,面色上有著明顯的惶恐︰「草民實在醫術不精,也為自己所診之脈甚感荒妙惶恐。還望皇上息怒。」

「什麼叫荒妙惶恐?現如今你才告訴朕你的醫術不精,你讓朕如何息怒?朕不管你診的是什麼脈,朕只要知道清灕可有恙,如果清灕有事,朕絕不會因為你是周品正的兒子便輕饒了你。」

「皇上寬心,小姐無恙,只是……只是這脈……」

「周清廷!」祁銘琰僅剩的溫順之氣也全數消散,若不是他一心掛念床上的人,他何以這般。

「這……皇上,草民竟然……竟然診出了喜脈。」周清廷越說聲音中越是帶有疑慮,最後更是以頭扣地,不敢多言。然,祁銘琰卻在听到那一聲喜脈之後當時愣在了原地,渾身的血脈瞬息涌上了心窩,那是一種他從不曾感受過的奇妙感受。

仿佛有什麼就要在瞬間呼之欲出,卻又在到了腦海邊之時充滿了虛無縹緲的不實感︰「你,你說你診的是什麼脈?」

「皇上,草民醫術不精,還請皇上……」

「朕是問你,你剛才說你診到的是什麼脈!」祁銘琰從未有像現在這般想要得到一件事情的答案,從未有過,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都在吶喊,那是一種比他渴望紫竹的氣息來緩解身體不適還要強烈還要無法抵擋的情愫。♀

「皇上,是……是喜脈。」

「喜脈?幾個月,已經幾個月了!朕在問你幾個月了!」清灕有了孩子,清灕的月復中現在有了孩子,而那個孩子……

「尚且月余。」周清廷的頭始終是低垂著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到底是一份怎樣的諷刺。即便不曾抬頭,他也明顯感受到了那個從听到喜脈之後便情緒大動的男人此時此刻,尤其是一月有余這四個字落下後便成了什麼樣子。

月余?祁銘琰從不曾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有這樣渾身上下都是呼之欲出的歡喜的感受,那是做了多久,想了多久,奢望了多久,自嘲了多久的未來?腦海中幾乎是一瞬間便浮現起了那個滿室彌漫著甜香氣息的夜晚,她緊緊地抱著他,他輕柔的將自己裝滿愛的吻落在她光潔的肩上,她的淚水成了燒灼他靈魂的烙鐵。

清灕,他的清灕為他懷上了孩子,他祁銘琰擁有了屬于他們的孩子?!

「小姐……」抱琴一把扶住了那個眼淚瞬間滑下的女子,同時這一聲也完全打破了室內的寂靜,喚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孩子?」沐清灕眼含淚花,一雙美目中盡是天降驚雷一般的恐慌與不敢相信,幾乎是帶著咆哮的吶喊︰「誰的孩子!哪里來的孩子!」

祁銘琰見狀如何還能自持,生怕情緒激動的女子傷害了自己的身子,坐到床邊一把摟住了那個面上仍舊痛苦與惱怒的嬌柔佳人。

「清灕,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這樣會傷了自己的。」

可沐清灕哪里管他的言語,只扔自掙扎,怒瞪著跪在地面上的周清廷吼道︰「什麼孩子?我為什麼會有孩子?我問你為什麼我會有孩子!!」

「清灕!你冷靜,冷靜一點!」祁銘琰想要制止沐清灕過激的言行,但手中用力時又分外擔心會傷了她。

「冷靜?怎麼冷靜,你告訴我我怎麼冷靜!!」

面對這樣的質問,祁銘琰的一對俊眉微皺瞬間蕩開的卻是滿目心傷,因為知道,因為知道懷著的孩子是他的,因是他祁銘琰的,所以才無法得到冷靜嗎?

「小姐!」眼看著男人一個手落,那個原本還在情緒高亢的女子瞬間便沒了聲息,抱琴失聲喚了出來,而周清廷更是一愣,只是一雙眼楮不是落在沐清灕身上而是那個抱著沐清灕的男人身上。

「祁公子,你對小姐……你對小姐做了什麼?」

「只是點了穴,讓她睡下了。」祁銘琰不再言語,緩緩將軟倒在他懷中的女子輕輕放于床榻之上,為她捋順了額前的發,又細心的蓋上了錦被。

世界一瞬間似乎都變了,真的都變了……

雖已進入了亥時,但嶺南王王府的院落中扔是燭光微亮,尤其是一處掛著‘雕月閣’橫眉的院落,更是燭火明亮。

祁銘琰一直背手而立在開著桂花的幾株樹旁,在這樣的夜色下卻更顯得那芬芳似若要流淌進心海中,讓人情難自已。

‘香氣襲人秋一苑,涼露留霜夜含情’好一句涼露留霜夜含情,只是這情你怕是給了別人吧。

「來了。」

「祁公子金安。」周清廷恭敬行禮,禮畢後小心的立在了男子三步遠的地方。身前的男人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仍舊看著樹上的桂花,他不說話,他自然也是不能輕易張嘴冒犯的。時間在夜色中流淌,攜帶著濃烈的桂花香。

「周清廷,如果朕讓你進宮做太醫,你意下如何?」過了約莫有半盞茶的時間,祁銘琰終于開了口,卻不曾回頭看身後的人。

「草民惶恐!」周清廷跪在了地上。

「惶恐?清灕的身子一直都是你看的現如今再惶恐以是晚了,再則……你也應知我定是要讓她進宮的,在那里你應是不會背叛她的吧。」男人回轉身的瞬間正好掉進了因心中慌亂而抬頭的周清廷眼中。

幾乎是一種本能,周清廷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就是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被扒光了一般的落入到了那個居高臨下的男人視線中,什麼都不再是秘密,什麼都無處遁形。

祁銘琰沒再看地上的人,轉身望著殘缺的月亮,十五的時候總是會圓的吧︰「清灕以後若是出了不該出的意外,你也知道在帝王的天下里從來沒有冤枉不冤枉,既然敢坐上這帝位,就從不曾會害怕雙掌上染血。」

「還有,今晚我會帶清灕去一個地方,隨後自有人于你書信,你只管到那邊便好。」祁銘琰走了,但周清廷卻始終未曾起來,皇上,那個人真的已經成了真正的帝王,不容被撼動的帝王。

清灕,你有了我的孩子,祁銘琰的孩子,已經無法再等了,所以不要逃了,不要再逃了可好,不要逼著我做任何你不喜歡的事情,不要逼著我用力的抓著你,我是沒有辦法的,真的沒有辦法放開你……你已經是祁銘琰的罪,已經是無法離開的藥。

沐清灕是第二天午時才醒來的,那一晚她沒有做任何夢,只是單純的睡著,睡了多久她也不曾知道,當眼楮睜開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的世界變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臥房。

她沒有驚慌,她沐清灕是大鄢國的國母,她沐清灕最不該有的便是驚慌。

「小姐,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抱琴第一個發現了清醒過來的主子,幽竹聞言也趕忙放下手中的杯盞跑到了床榻邊,撩起了米色的床幔哭笑道︰「小姐,你嚇死人了,終于醒來了。」

見沐清灕要起身,抱琴立時搭手去扶,幽竹也熟絡的將一個彈墨大迎枕靠在了主子的身後。

「現在什麼時辰了。」看著從窗子照進來的陽光,沐清灕知道她這一覺睡的很長,她只記得那個男人在她的身上點了一下,在她剛察覺到疼的瞬間意識卻隨之消逝了,當時不明所以,現如今想來,定是那人對她做了什麼,否則,她不至于睡到這個時辰。

「午時了,小姐,這里不是王府了,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你昏倒之後祁公子就帶來了兩個男人,然後就帶著我們飛過來了。」幽竹現如今只要一想到就在昨晚發生的事情,她就沒辦法不是一陣心驚。

「飛過來?」沐清灕早便猜到這里以不是王府,她也未曾想過那個男人竟然心急到如此,更不曾想到幽竹會用如此荒誕的言語。

「是啊小姐,就是飛來的,祁公子抱著你,還有兩個男人分別拉著我和抱琴,就直接從王府一路飛著過來的!」

「抱琴,到底怎麼回事?」沐清灕自然不是不相信幽竹的言語,只是她沒來由的就是意識到了什麼。

「小姐,幽竹沒有渾說,卻是飛著過來的,只是……沒那麼懸乎,許就是外間人說的輕功。」

「輕功?祁銘琰……會武功……」沐清灕的話一出,本未在意的抱琴也是心下一亂,是啊,她怎麼就忘記了,慶王原不應當是一個身體狀況不佳的親王嗎?年少時便總是體弱容易生病,這是滿朝皆知的啊,而今這……

「原來從一開始便早就計劃好了的,好一個慶王,好一個祁銘琰,好一副狼子野心。」沐清灕只覺一陣苦笑,也虧了她總是自允男兒也未必有什麼與她爭高下。現如今是白白的自己砸了自己的腳。

自己的夫君身邊埋著這樣的隱患,她卻從不得知,從不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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