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河的中央。♀言情穿越書更新首發，你只來+岸離船很遠。岸邊沒有人走動。但很遠的地方有一些人在走來走去，那些人很小，就像一只鳥那樣小。朝卉又想起了父親。她想，這樣不是辦法。現在，母親的腿都打斷了，這樣不是個辦法。朝卉很奇怪，母親的腿斷了，但她不覺得疼。瞧，她睡得多沉啊。朝卉覺得呆在船上是不對的，她必須想些辦法離開。「現在她的腿都斷了，我應該把這事告訴爸爸。否則她會死的。」朝卉想，「我得離開這個地方。」
周圍都是水。朝卉不會游泳。朝卉想跑。朝卉想，如果她能在水面上行走就好了。她幻想水面突然結冰。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現在是夏天。可後來朝卉想，也許水面真的像岸上的路，她走在水面上不會沉下去呢。這樣一想，她就想試一試了。
于是朝卉就跳了下去。但水面確實不是岸上的路，水面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她一下子鑽入水底。朝卉不會游泳，她被嗆著了，喝了很多河水。朝卉掙扎著鑽出水面，然後雙手敲擊著水面。朝卉想喊，但她怎麼也喊不出。她想，這下子她真的要死了，回不了家了，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她感到很累。她覺得自己要死了。她放棄了掙扎。她在往下沉。她感到淚水從她的眼眶里流出來，她的身子因此暖洋洋的。
可是，當朝卉正在往下沉的時候，一雙手抓住了她。♀然後她又浮出了水面，被拖進了船艙。母親的眼光看起來無比狠毒，朝卉從來沒見過她的這種眼光。母親狠狠打了朝卉兩個耳光，然後就叫嚷起來。朝卉開始大口大口吐剛才喝下去的水。母親見朝卉吐，就又抱住了她。母親的懷抱非常暖和。
沒等朝卉恢復過來，母親就在船上找了一根繩子，把朝卉的手和腳都綁了起來。朝卉想，她這樣做是怕自己再次逃走。現在朝卉是再也逃不了啦。
十四
造船廠保衛科的人突然把王申夫抓了起來。王申夫剛有線索，他剛想守株待兔，去那個集市守候，但他被抓了起來，關進了造船廠原本用來關押現行反革命的那間黑屋子。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一直在問那個推著他進屋的人，究竟什麼事。那人說，上頭的命令，他也不知道。黑屋子的門轟然關閉了，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屋角有一縷光漏進來，像刺刀一樣插在地面上。不過，這段日子以來，他對黑暗已經很適應了。
王申夫在等待領導的到來。但一直沒有人進來。他的心很虛，他很快想到自己抓起來同這些日子以來他和郝書記之間的荒唐事有關。他開始有點明白郝書記講的那些莫明其妙的話了。♀可他在心里本能地否定。那個地方沒人會去的，不可能有人會發現他們的。另一方面，他還很著急，應該說很焦灼，眼看著妻子和女兒有了點線索，他卻被關在這里了。他希望組織正在查找。
他不知道在黑屋子里關了多久。其間，有人送進來三頓便飯。但他覺得自己的肚子一直沒有餓。因此不能用三頓飯來衡量時間。王申夫很清楚，過去，保衛科的同志一天給反革命分子只送一頓飯。他的手表也不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表抵押在胖子那里。他完全失去了時間觀念。衡量衡量衡量
後來，黑屋子的大燈突然打開了。那強烈的光線刺激得王申夫睜不開雙眼，他只覺得眼前的黑暗更強烈了。一會兒，他的眼里才出現白的令人心慌的光線，然後他才看清楚周圍的一切。有兩個人已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是坐著，他倆坐在一桌子前。那樣子像是要審問他。他們看他的樣子也是居高臨下的。他認識他們，他們是部隊的轉業軍人，分配到造船廠還不到一年時間。他們經常在廠里走來走去，眼光警覺。有人說，他們在部隊里當偵察兵。
「想好了嗎？」其中一個說。
「我犯了什麼錯誤嗎？」王申夫小心地問。
「要我們說出來嗎？我們的政策你應該清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這話王申夫听了很刺耳。王申夫就不吭聲了。一會兒，王申夫說︰「我要見領導。我要同領導談談。」
「你要見郝冬秀吧？」那人臉沒有表情。王申判斷不出他這是譏諷還是在陳實一個事實。
「誰都可以。」王申夫有點氣餒。他感到自己的底氣很不足。
「看來你是不想說了。」那人說。他的臉上這才露出不以為然的譏笑。他同同伴使了個眼色。「他不想自願說，那只好強迫了。」另一個人說︰「好。」
燈又熄滅了。王申夫一下子慌了，他喊道︰「你們想干什麼，想干什麼。」正說著，他的嘴被一塊布塞住了。王申夫對他們如此迅捷的行為一點準備也沒有。那塞著他嘴巴的布散發著嗆人的柴油味，王申夫感到惡心，胃中不多的東西都涌了上來，堵塞在咽喉處。這讓他感到更加惡心。一會兒他的頭也被一只麻袋蒙住了。麻袋在氨水里浸泡過，那刺激性氣味讓他眼淚奔涌，鼻涕橫流。他差不多要暈過去了。但他們還沒結束，他們把他的手反拷著，用繩子系住他的手腕。一會兒，他的手被拉到了半空。王申夫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一次，王申夫听同車間的工友說，這兩個偵察兵參加過朝鮮戰爭。在戰場上，他們抓到敵人後，把敵人的頭蒙住，再吊起來，讓敵人像飛機一樣在空中飛來飛去。他現在明白，工友沒說謊，他們確實是這麼干的。王申夫沒想到，他會用自己的痛苦來證實這個說法。現在這兩個偵察兵已把王申夫當成戰場上的俘虜了。現在他們在用力推動王申夫，王申夫已像飛機一樣在空中飛了。王申夫沒想到組織會這樣對待他，他想，他完了。失去了組織，他什麼也沒有了。由于內心的絕望，也由于氨水的刺激，王申夫暈了過去。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已沒被吊著，而是躺在一張床上。他看到造船廠革委會副主任坐在他的床前。副主任的臉很溫和，臉上有關切的神情。王申夫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他還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他們不懂事，這樣對待你，我知道了狠狠地批評了他們一通。」副主任高聲地說，「我告訴他們，申夫又不是敵人，要區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嘛。申夫同志有錯誤，但也是人民內部矛盾嘛。申夫同志是一個勞模，是造船廠的一筆財富，對待申夫同志應該以教育為主嘛。」說到這兒，副主任低下頭輕輕對王申夫說，「組織上依然相信你，也會保護，你只要把事情說清楚說可以了。」
自從被關到黑屋子里以來，王申夫還是第一次听到這麼鼓舞人心的話。他的心里涌出一種甜蜜的情感。組織還要他，沒有拋棄他。對他來說這太重要了，組織就是他的生命啊。可他還是感到委屈，組織是多麼不可琢磨啊，它神秘、幽深、高高在上又無處不在，他太笨了，他琢磨不透它。他只會干活。他失聲痛哭起來。但組織總得來說充滿了愛。是組織把他從一個不懂事的窮小子，變成了一個人人尊敬的勞動模範。這樣一想，他仿佛看到了組織溫暖的胸懷。他哭泣得更厲害了，哭泣有無比的快感，哭泣讓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干淨清潔。當然，他很清楚，他要報答組織，就只能交待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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