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與夢無馬的護送下,垂簾孤身一人回到了絕天峰的山腳,再回身時已見不到二人的身影。
她抬頭望著不遠處的駐地,竟是一時不知要以何種心情回去。
任務失敗了,帶出去的弟兄也都喪命了……她只有一個好消息可以帶回,那便是誅殺了叛徒重陽。可,這真的是好消息嗎?至少對于她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重陽的死,像一塊巨石,狠狠壓在她的心口,那份沉重讓她感覺到有那麼一陣絕望之息縈繞全身,讓她每每想起都幾乎不能呼吸。
盡管第二*沒有出言責怪,盡管夢無馬說她並沒做錯,她卻依然無法原諒那個親手殺了重陽的自己,盡管那只是一個失去記憶後再也不可能回來的人,盡管那是無法無天的叛徒。
立場不同,所做出的抉擇不同,這是別人口中安慰的話語,卻安慰不了如今的她。她曾經為了北冥南帝拋下了重陽,如今為了無法無天犧牲了重陽,那個無數次護在自己身前的人,那個兩次貌似掩護她逃生的人,終是死在了她的手上。這樣殘忍的覺得,讓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猶豫之時,迎面而來的是數日不見的北冥南帝,那無法掩飾的哀痛終究是被他盡數收入眼底,一如當初以為重陽死去時一樣,她又一次在他面前為了別的男人痛心。♀
「怎麼了?」
北冥南帝也許都知道,只是想問問,听她親口說出來,她不會瞞他任何,因為這份信任若是沒了,他就不知道自己能堅持什麼了。
垂簾忽然苦澀地笑了笑,道︰「重陽死了,我殺的。」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片刻,北冥南帝伸手將垂簾攬入懷中,道︰「我會一直陪著你。」只要一句話,不管她做出的是什麼決定,他都願意一直陪在她身旁。
他不在乎別人在垂簾心中有多重,一如既往的堅信著只要垂簾心里還有他,他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她笑,他便看著,她哭,他便陪著,如此,他與她便都不是一個人。
只是,垂簾沒有完成任務,只說為了幫派親手殺了重陽,在昔日兄弟看來卻多少有些無情,一時間議論紛紛。
而在此時,竟有人提起先前幫中後勤部資源被人私自挪用的事,身為後勤部管理的垂簾受到了質疑,而垂簾自回幫後便一直消沉,竟是完全無心辯駁,不少人都認為這是一種默認,而有人也秉持著不同的想法,于是難免發生爭執。♀
內部的分裂似已產生,幫中數名元老急的焦頭爛額,卻發現該站出來的人竟是一個個沉默得可怕。
時間一天天過去,幫中人對垂簾的態度越來越差,北冥南帝終于忍無可忍,憤怒的一人擔下了所有責任,留下了整個北冥家族,毫無預兆的獨自帶著垂簾離幫隱退。
而一直堅定著不願離開的垂簾在這一次卻是十分順從的同北冥南帝一起離開。
對此,曾與垂簾一樣不曾真正離去的夢破天只連聲感嘆,那個將幫派當做家來盡心盡力守護的垂簾,如今終是累了。
是啊,無論發生什麼,對垂簾而言,重陽永遠是家人之一,兩次不得不犧牲家人,這樣的家讓她如何有勇氣去繼續守護?也許隨著北冥南帝一起離開這充滿是非的江湖,她才能真正擁有一個家。
所以如今,他也只能看著故人的消息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不見,忽然發現,其實他也一樣,早就厭倦了這個束縛著那麼多人的「家」。
再回身看自己最放不下的兄弟,只能付以一聲輕嘆。
「那事,不是垂簾做的,對吧?」
「對。」
「是夏紫櫻。」幫里除了她,也沒有人再能不留痕跡的私自挪用幫派物資,
「嗯。」
「飛雲,我知道,你也累了。」
「嗯。」
「真要放手?」你甘心嗎?這是夢破天未問出的半句話。
甘心嗎?曾經為了它付出那麼多,如今卻眼睜睜看著它一步步走向衰落,甚至可能是就此覆滅,他真的甘心嗎?
「由著她吧。」這是雲飛雲的回應。
由著她,由著夏紫櫻一人胡鬧。
夏紫櫻做了什麼,雲飛雲太清楚,他並不理解夏紫櫻為什麼要這麼做,卻也無心無力去理解她的動機,反正他累了,夏紫櫻願意怎麼做便都隨她吧。是賣弄心機也好,是真蠢得不可救藥也好,如她所說,本就已經衰落的無法無天能有今日,都是她的功勞,既然如此,讓她將自己那份功勞毀去再算總賬也不遲。
這樣,也不用在顧慮任何了。
夢破天沉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說道︰「水妹她……並沒有恨你。」
「嗯?」指尖在桌上一下又一下輕敲著,竟是讓人听得有些焦慮,過了好一會兒,雲飛雲才淡淡搖頭道︰「我不信。」
他不信第二*會不恨他,若是不恨,數年前便不會離開。若是不恨,回來時便也不會隱瞞。
就算……從前真的不恨,在他一次次的傷害之下,恨也隨之一點點積深了。
說到底,他對夏紫櫻的放任便是對第二*最大的殘忍,這樣的殘忍仿佛在將那曾經的最後一絲牽絆親自揉碎在了手心,用自己一貫的絕情,用自己一貫的冷血,一次又一次讓她心寒。
曾經想過,她若還能回來,一定不再傷她分毫……可久別重逢,竟是一段無法休止的傷害。
虧欠她的,傷害她的,再也無法彌補了。
夢破天長嘆著轉身離去,獨留雲飛雲一人,他的思緒忽然回到了很久以前,同那個女子在一起點點滴滴竟都歷歷在目。
不能緊握在手中,卻又銘刻在心底,這一生與她究竟是緣是劫,說不清了。
***
第二*听聞垂簾與北冥南帝一同退隱江湖,一時無比驚訝。
在她看來,垂簾應該將幫派看得比什麼都重,可如今卻選擇了離開,重陽的死怕是深深刺傷了她的心,那封喉的一記毒鏢也將她的心一同刺穿,而那流不止的血液里從此滿是除不去的毒。
這樣的心病,也不知北冥南帝能否用一生將她治好。
無論如何,離開了江湖的垂簾終于可以為自己而活,不再為了那個像囚籠一樣困了她十數載的幫派而活。
而在那之後不久,她與夢無馬竟是遇上了水凌鄢。
遙望的瞬間,第二*竟不知該轉身默然落跑,還是徑直上前面對,雙方皆是猶豫了許久,最後水凌鄢緩步走了上前,對著她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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