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愧疚,飯後陸中顯特意留了陸明萱說話兒,然他心里倒是想得好好兒的,話到嘴邊卻不知該怎麼開頭了,好半晌方勉強支吾出一句︰「這次萱兒回來,我瞧著又長高了好些,真正是大姑娘了!」
陸明萱如何沒注意到父親眼里的愧疚,道︰「都是爹爹疼我,我才能有今日,爹爹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銘于心,只現下我也無以回報,就先給爹爹磕三個頭,以聊表感激之意罷!」一邊說,一邊已順勢跪了下去。
卻才只剛跪下,已被陸中顯一把攙了起來,嗔道︰「自家父女,來這些個虛的做什麼,還是你心里已不拿我當自己的爹爹了,所以才會與我這般客氣?」
陸明萱忙道︰「怎麼會,在我心里,爹爹永遠是我的爹爹,我永遠是爹爹的女兒,不論是誰,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永遠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說著,已是紅了眼圈,她永遠不會忘記陸中顯待她與陸明芙是怎樣的一視同仁,也不會忘記他待她是怎樣的千嬌萬寵,更會永遠記得,前世今生都是他在母親去世以後,給了自己無微不至的父愛,讓自己走過那段艱難的時光,有了今日這般生活的!
見女兒紅了眼圈,陸中顯也忍不住鼻間酸澀,片刻方笑道︰「有你這句話,爹爹覺得一切都值了!」娶個只名分上屬于自己的妻子算得了什麼,若知畫還在他便極有可能絕後算得了什麼,忍受但凡是個男人便不能忍受的屈辱又算得了什麼,能得萱兒這樣一個女兒,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父女兩個紅著眼圈對視了片刻,忽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屋里的氣氛也因此輕松不少,陸明萱想了想,因問陸中顯道︰「這兩年也就罷了,早些年我不懂事時,如今我自己想來都覺得那時候的自己貓憎狗嫌,爹爹那時候可曾後悔過,尤其是在那年我攪合了爹爹的親事以後?」
陸中顯笑道︰「自家父女之間不說假話,早年我的確後悔過,不過想著家里的房子鋪子田地都是自你娘進門以後才有的,家里的境況也是自那之後才好起來的,我便沒什麼可後悔的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總要先有所舍,方能有所得不是?更何況如今你又這般懂事,我白撿一個這麼好的女兒,又得了你太太為妻,有了安哥兒,我高興與慶幸還來不及呢,自然更不可能後悔了。」
陸明萱聞言,嘴上沒說什麼,心里也是忍不住慶幸,幸好自己重生了,幸好老天給了自己再來一次的機會,否則陸中顯只怕就真要後悔前世娶了她母親,有了她這個不肖的女兒了!
慶幸之余,想起惠媽媽那日在陸二夫人靈前與她說的話,陸明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對了爹爹,有一件事我想問爹爹,還求爹爹若是知道真相的話,一定告訴我!」
本來那日與陸老夫人單獨談話時,她幾次都想問陸老夫人的,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只要她將這個問題問出口,不管母親的死是不是與陸老夫人有關,她們祖孫之間便已再回不到過去,若不是陸老夫人做的,陸老夫人見她僅因一個下人臨死前的挑撥之語便懷疑她這個親祖母,叫她老人家情何以堪?
若真陸老夫人做的,則更糟糕,她以後該怎麼面對陸老夫人?自己的親祖母害死了自己的親娘,她如果讓陸老夫人償命,且不說她有沒有這個能力,她也下不去那個手啊;可若不讓陸老夫人償命,她又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親娘?
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只得強自摁下一個字也沒說,想著回來後找機會探探陸中顯的口氣,也許他知道些什麼也未可知呢?卻沒想到一回來父親便單獨留了自己說話兒,父女兩個之間的談話又是前所未有的開誠布公,不像是父女反像是朋友了,倒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她自然要抓住了才好。
陸中顯見女兒一臉的嚴肅,也跟著嚴肅起來,道︰「你說,我若知道,一定告訴你。」
陸明萱點點頭,把那日惠媽媽的話大略重復了一遍,末了道︰「我就是想問爹爹可否知道當年我娘的死是不是真與老夫人有關,這個問題已經折磨了我一個多月了,爹爹若是知道,千萬要告訴我!」
陸中顯聞言,心下猛地一咯 ,他早該料到女兒這般嚴肅,問他的絕不會是什麼小事,但他終究是在場面上混的人,饒心里已是驚濤駭浪,面上也能絲毫不表露出來,只滿臉驚訝的道︰「你怎麼會信這樣的糊涂話兒,你娘當年是因難產去世的,與老夫人什麼相干?更何況老夫人既然一開始能留她一條命,將她許給我,那便斷沒有過上幾年後再取她性命的道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讓一個丫鬟悄無聲息的死去與害死一個族佷媳婦,連傻子都知道哪個更容易風險更小,你瞧老夫人像是那樣沒成算的人嗎?」
又罵惠媽媽,「該千刀萬剮的狗奴才,連死前都不忘興風作浪,挑撥你和老夫人之間的關系,讓她就那麼死了,真是便宜她了,就該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
陸明萱見父親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這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長氣,道︰「听得爹爹這麼說了,我總算可以放心了,爹爹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心里一直都在想著這事兒,都快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老夫人才好了,如今我總算可以先時怎麼面對她,如今便怎麼面對她了。」
陸中顯笑道︰「你這孩子也是,成日里胡思亂想什麼呢,那惠媽媽死了主子,知道自己怎麼也不可能有活路了,臨死前又豈有不想拉人墊背的?便是傻子也該知道,她的話一個字也不能信,你素日瞧著倒是挺伶俐的,怎麼偏還真信了她的話,這便是老人們常說的‘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了?」
說得陸明萱不好意思起來,吐了吐舌頭道︰「人家這不是關心則亂嗎,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時,我一定多個心眼兒,再不會輕易被人蒙蔽了。」
陸中顯點頭道︰「你能怎麼想就對了,好了,時辰已不走了,你且回去歇著罷,有什麼話,明兒再得了空時,我們爺兒倆再說也是一樣,我也該回房陪你太太去了,她這次不像先前懷安哥兒時那般輕松,大夫交代了我要多陪陪她的。」
陸明萱聞言,忙道︰「那爹爹快回去陪太太,我便不耽誤爹爹了。」說完屈膝行了個禮,輕手輕腳的退出正房的花廳,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余下陸中顯卻沒有即刻回臥室陪戚氏去,而是望著陸明萱房間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中。
方才他其實騙了陸明萱,當年黎氏的死,表面上看似是一場意外,畢竟世人都知道生產于女人來說是進鬼門關的事兒,十個產婦里一般死上兩三個都是正常的,所以黎氏的死,並沒有讓旁人生疑,然旁人沒有生疑,卻並不代表他不會生疑,尤其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再清楚不過當時黎氏月復中懷的孩兒與陸明萱一樣,並不是他的而仍是陸中昱的!
原來黎氏自嫁給陸中顯以後,一開始也的確想好生與他過日子的,但她先是因懷著陸明萱,之後又因生陸明萱傷了身子,將養了將近一年方止住了底下淅淅瀝瀝的血,如此一來,在黎氏嫁給陸中顯後將近兩年的時間里,其實他們都不曾圓房。等到好容易黎氏的身子將養得差不多了,偏陸中昱不知怎麼的又找上了門來,他本就生得好,身份又比陸中顯尊貴,更重要的是,他終究是黎氏的第一個男人,黎氏若心里沒他,當初也不會半推半就從了他了,如今陸中昱既還惦記著她,二人自然很容易便死灰復燃,又暗度陳倉起來。
陸中昱從來沒將陸中顯這個靠上自家打秋風過活的族兄放在眼里過,且他由始至終都認為黎氏是他的女人,如今不過只是陸中顯在幫他養著她而已,所以他與黎氏的往來,一開始便沒有瞞著陸中顯,也是因那時候福慧長公主管他比現在還管得緊,他不敢輕舉妄動,一月里至多能來見黎氏一兩次便是好的了,且他每次來都極隱秘,倒也沒傳出過什麼風聲,也所以陸中顯的屈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好歹免去了他忍受旁人鄙視與嘲笑的煎熬。
這樣的日子過了將近三年,黎氏又懷孕了,陸中昱與她還在私下里往來之事也被陸老夫人知道了,一次也就罷了,誰知道現在又來了第二次,更沒人知道有了二次之後,將來會不會再有第三次,叫陸老夫人如何還能忍受?很快便使了張嬤嬤親自上門見黎氏。
也不知道張嬤嬤是怎麼跟黎氏說的,反正之後黎氏吃的藥材補品等物都是張嬤嬤親自送來,連同接生的婆子也是張嬤嬤事先找好的,然後便出了黎氏難產的事,黎氏也因此一尸兩命,再沒能從產房里走出來。
當時要說陸中顯心里一點都不恨黎氏,那絕對是假的,所以黎氏生產當日,他听了家里下人來報後,並沒有即刻回去,而是找借口在外面逗留到天都黑透了才回去,反正黎氏月復中的孩子又不是他的,是男是女是好是歹又與他什麼相干?
卻沒想到等他回去時,黎氏竟已死了,張嬤嬤等人也已離開了,連同之前她送來的那些剩下的補品藥材也都不見了,產房里被打掃得干干淨淨,黎氏大著肚子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瞧著不像是死了,反倒更像是睡著了一般。
陸中顯不由打了個寒噤,心里已知道黎氏的死必定與張嬤嬤,說穿了也就是與陸老夫人月兌不了干系了,但他一個字也不敢說,只是默默的為黎氏操辦了喪事。
等到喪事辦完,他整理黎氏的遺物時,才發現黎氏留了封書信與他,信上說她早料到自己會有今日了,只是後悔也已晚了,她只覺對不起他,求他千萬要將陸明萱撫養長大,再與她找一門簡單的親事,讓她好好兒的過完這輩子,她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他的大恩大德。
所以陸中顯雖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當年黎氏的死乃是陸老夫人所為,黎氏也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但他就是知道,黎氏的死乃是陸老夫人所為,他比較好奇的是,惠媽媽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就算陸二夫人與她主僕兩個為了報復福慧長公主,暗地里查過當年的事,照理她們也不該知道得這般清楚才是,——看來他得找機會在老夫人面前透個音兒了,不然誰知道將來又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次日起來,陸明萱因消了心底一個大疑惑,晚間睡得比較好,自然精神也好,去正房給戚氏請過安後,便與陸明芙一道,幫著戚氏忙活兒起過幾日家里宴客的一應瑣事來。
至于陸中顯,因與國公府的一些管事們還有事情要交割,卻是一大早便打馬去了國公府,只不過陸明萱不知道的是,陸中顯該交割的其實早已交割得差不多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去內院見陸老夫人。
如此忙活了幾日,便到了二十五日,陸家宴客的日子。
陸氏族中一些人家見陸中顯這一支因傍著國公府的大腿,眼見是越發興旺發達了,雖眼紅的不少但上趕著來奉承的卻是更多,沒辦法,自家當初沒想過要娶老夫人心愛的大丫鬟,女兒們也不若人家的女兒那般出挑,得老夫人喜歡,是想傍大腿也傍不上,可不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來傍陸中顯的大腿,看能不能通過他在老國公爺和老夫人面前為自家美言幾句,讓自家也跟著發達了?
所以是日來的客人,竟比先前陸中顯娶戚氏和與安哥兒辦百日宴時,來的人更要多,里外一共開了二十幾桌,才堪堪將客人們都安頓得入了席,這還只是親朋本家們,若再連上府里有體面的管事和其他客人,只怕得開到五十幾桌去。
顏十九郎做為準女婿,自是一早便來了陸家幫忙,陸中顯對此也十分滿意,讓他糾結的是,趙彥杰隨後竟也趕來幫忙了,這豈不是在告訴大家,他就是自家的準二女婿了?當然,趙彥杰也的確不差啦,可他到底更喜歡姓凌的那小王八蛋,也不知他這會子死哪里去了,這種時候他難道不知道正是該他表現的時候嗎,到時候媳婦跑了,可是他自找的,可不能怪他這個岳父沒幫他!
——某個已不知不覺拿自己當人家岳父的人彼時還不知道,他的準女婿已被女兒打擊得體無完膚,幾乎已快要放棄做他女婿的打算了。
第二日陸家的宴席上,凌孟祈仍沒有出現,不但人沒來,連禮也沒使人送來,也不知是實在抽不出時間理會此事,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亦或是知道了卻當做不知道?
陸明萱听說後,不由松了一口長氣,看來這次凌孟祈是真放棄她了,不像之前嘴上說著‘明白’,行動上卻仍是我行我素,這樣的結果,無疑是現下最好的了,至于她心里的酸澀與失落,習慣了自然也就好了……
三月初一,陸中顯走馬上任去五城兵馬司報到以後,陸明萱與陸明芙又在家里待了幾日,听陸中顯說與同僚下屬們相處得都還不錯,——想想也是,五城兵馬司里除了都指揮使乃是由興平侯這個一品的侯爵兼任著以外,其他東西南北中五城的分指揮使都只得正六品,不看陸中顯的僧面還得看定國公府府的佛面呢,又豈會為難他?
姐妹二人便放心的回了國公府,卻不是她們想這般著急回去,而是陸老夫人打發人來接的,原來前幾日宮中下了聖旨,皇上已著欽天監佔了十一月十二日的吉日為大皇子和陸明鳳完婚,正是府里除了二房以外小輩主子們出陸二夫人孝後的第二個月,又兼陸文遠比陸明鳳年長,斷沒有妹妹都出嫁了,哥哥還不娶妻的道理,當然,陸明雅那樣的情況是例外中的例外,所以陸文遠的婚期便定在十月。
如此一來,府里要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準備兩樁婚事,便有些忙不過來了,偏陸大女乃女乃前幾日又查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正是在陸二夫人去世前懷上的,如今須得安心養胎不能理事,陸明鳳則因不好參與操辦自己的婚事,也不能理事,陸大夫人一個人便是有八只手,也應付不來眼下這千頭萬緒的事了,陸老夫人見了,遂提議將府里一些瑣事交由姑娘們來發落,這才會急巴巴的接了陸明萱和陸明芙回去,就是打算讓她們兩個與陸明麗一起為為陸大夫人分憂。
等回到國公府後,果見陸大夫人滿臉的憔悴,一見姐妹兩個回來,便前所未有和顏悅色的道︰「可把兩位姑娘盼回來了,我總算可以有口喘氣的機會了。」
然後便不由分說將廚房、針線房、庫房等不甚要緊的幾處的對牌給了姐妹兩個並陸明鳳,她自己則只留了采辦處、回事處並賬房幾個要緊行當的對牌,暫時也顧不得打壓陸明麗了,她自己只專心操辦陸文遠和陸明鳳的婚事。
陸文遠的婚事還好說,庶子娶妻府里自有定例,撐死了也就一萬兩銀子的事,關鍵是陸明鳳的婚事,且不說以後,只說現下陸明鳳便是要過去做長嫂的,若是讓後面的弟妹將她的風頭壓了過去,以後她還怎麼服眾?所以陸大夫人是一早便鐵了心要將女兒的婚事辦得十全十美,讓人挑不出半點不是來的,相較之下,暫時讓幾個小輩並自己厭惡的庶女分點權去算什麼,就憑她們難道還能翻出花兒來不成?
有了正事做,時間便容易打發了,陸明萱與陸明芙並陸明麗只用了幾日功夫,便將陸大夫人交予她們的一應瑣事上手了,一來凡事都有舊例可循,她們只蕭隨曹規即可,實在處理不了時,還可以去請示陸大夫人;二來前陣子老國公爺親自動手,發落了國公府和長主府一批下人,連福慧長公主身邊幾個自來極有體面的女官和老嬤嬤都叫發落了,眾人看了誰心下能不害怕,素日連說話聲音都比往日小了不少,就更不必說敢見幾位姑娘年輕面女敕,就陽奉陰違之類了。
時間一晃進入四月,先是趙彥杰動身回了越州老家去除服兼赴考,陸老夫人如今滿心都是對陸明萱的愧疚,有心補償又不好做得太明顯,便加倍抬舉趙彥杰,親自叫了大廚房的管事婆子去榮泰居吩咐,令其整治兩桌酒席趕在趙彥杰臨行前請闔府家宴,並為他送行。
只可惜福慧長公主心里別著勁兒,陸明珠心里也因賀知行與怡安縣主的婚期就定在五月,十分不痛快,母女兩個都稱病沒來,二房里陸中景父子三人也都形狀蔫蔫的,陸大女乃女乃也因害喜得厲害沒有出席,整場家宴便顯得有些個冷清。
好在趙彥杰對府里其他人本就是面子情兒,真正在乎的人也就陸老夫人與陸明萱兩人而已,倒也並不以為意,更兼宴畢陸老夫人還有意留了他下來,給他制造了個單獨與陸明萱見面說話兒的機會,他心里就更沒什麼遺憾了。
陸明萱事先便得陸老夫人的吩咐,與趙彥杰做了兩個「狀元及第」的荷包兒,又準備了一個考籃,趙彥杰回去越州後用得上用不上是他的事,好歹是她的一番心意,待宴畢二人在陸老夫人的西稍間說話兒,便一並與了趙彥杰。
趙彥杰因見她是日穿著象牙色蓮花紋素色杭絹窄袖褙子,翠藍色挑線裙子,鬢角戴兩朵珊瑚石珠花,耳朵上垂著金瓖青石耳墜,雖打扮得素雅,卻越發襯得一張臉白淨若蓮,心下不由一陣火熱火熱的,只覺有滿心的話想與她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訥訥的說了一句︰「我此番一定會竭盡所能,以後總不讓表妹跟著我受苦的……」
陸明萱見他一張臉通紅通紅的,緊張得快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了,心下一軟,難得升起柔情來,因柔聲道︰「趙表哥且不必緊張,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年紀還輕呢,就算這次不能如願,下一次也必定能如願的,我……不怕吃苦,將來總與你同甘共苦便是……」
趙彥杰聞言,喜得越發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還想再訴訴衷腸的,只可惜張嬤嬤的聲音已自外面傳來︰「老夫人請表少爺過去說話兒呢。」
他不敢造次,只得與陸明萱說了一句︰「表妹珍重!」又深深看了陸明萱一眼,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送走趙彥杰後,因二人的親事已算得上是板上釘釘,只待趙彥杰從越州回來先定下了,是以陸明萱偶爾得了閑時,便會拿了針線與趙彥杰做做鞋子什麼的,只待他回來後好相送。
丹青見了幾次後,到底還是沒忍住小聲與陸明萱道︰「姑娘真個心意已決,再無更改的余地了嗎?趙公子他不是不好,可我總覺得,他不是那個最適合姑娘的人,姑娘就真不再考慮考慮了嗎?」
陸明萱知道丹青想說什麼,可事已至此,哪里還有她再考慮的余地,卻凌孟祈也已被她傷透了心,又怎麼可能再回頭?便只是道︰「你怎麼就知道趙公子不是最適合我的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要我自己知道他是最適合我的人就好。」
說著,想起再過一陣子便是凌孟祈的生辰了,想著以他的處境,若自己不送他生辰禮物,只怕便沒誰記得送他了,因吩咐丹青︰「你過幾日出府一趟,讓小遲師傅挑樣與去年差不多的東西,趕在凌公子生辰前送到他手上,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朋友一場。」
丹青悶悶的應了,幾日後果真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卻與陸明萱道︰「小遲師傅選了一柄古劍送與凌公子,只凌公子還未出正月便領了任務出京去了,听說若是順利,一年半載的便能回來,若是不順利,只怕三年五載甚至一輩子都回不來了,虎子也跟著一塊兒去了,小遲師傅不敢把那般貴重的東西托別人轉交,只得又帶了回去,問姑娘該如何是好?」
‘若是不順利,只怕三年五載甚至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陸明萱被這話唬了一大跳,第一反應便是去找陸文逐打听一下凌孟祈到底出的什麼任務,又到底有多艱難有多凶險,才會花這麼長的時間,凌孟祈一向與陸文逐要好,問陸文逐應該能知道……可她終究還是沒去問,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再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橫豎她如今年紀還不算大,便是與趙彥杰定了親短時間內也不會成親,若到時候凌孟祈能平安回來便罷,若是不能,她便隨凌孟祈去了罷,如此便既能不辜負趙彥杰,又遂了凌孟祈,也遂了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