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玉得到了玉清天尊和昆侖老祖的認可,很明顯來蒼浮宮來的勤快了,對于這點他自然十分欣喜,可同時也不解的發現,陛下好像很討厭他。遠遠的他看見陛下,滿心歡喜的過去請安,陛下板著臉揮揮衣袖,冷漠的離開,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有時陪著兩個老頭子在千禧宮聊天聊的正盡興時,一抬頭看見陛下老遠的站在外面,瞪著里面的三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當他們發現他時,他又立刻扭頭高傲的大步離開。
原本還以為陛下只是路過。可是早上路過一趟,中午一趟,下午一趟,一天三次,樂此不疲。周其玉抱著頭苦苦思索︰陛下這是怎麼了?!這種抱著膀子站在門口不斷釋放冷空氣卻一言不發的狀況讓人特別模不著頭腦。
這天是十二月十日,白王四千歲生辰宴的頭兩天。
陛下第三次路過千禧宮,站在門口釋放冷空氣。那倆老頭當然早發現了陛下,可就是沉得住氣,兩個人自說自笑,就是不理門口的景燁。周其玉滿心苦楚,又不敢抬頭看,怕一看陛下又跑了。
忽然玉清問他︰「小周啊,你既然游修六界,可曾見過或听過近兩百年來有什麼倒轉乾坤之事?」
正埋著頭沮喪的周其玉陡然睜大雙眼,一下子從頭皮麻到脊梁骨。
怎麼回事?!
玉清天尊知道這件事?!
對啊,他老人家遠在九天之上坐鎮三清,這逆天之事如何瞞過?!
周其玉頓時心神慌亂六神無主,無從思索更無從回答玉清天尊的話。忽然腦中一個激靈︰不,如果玉清天尊知道這件事,為何一早不拆穿他?難道他過了這麼久才看出來?天尊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阿燁啊,你听過嗎?」卻听玉清問門口的人。
周其玉渾身都僵硬了。
只听白王冷哼了一聲,竟然舉步走了進來。撩起袍子,在周其玉身旁坐了下來。無奈他這三個老師都圍成一團坐在地毯上,他也只好紆尊降貴了。
昆侖老祖嘿嘿冷笑,「喲,偷狐狸的賊小子。」
白王一記懨懨的眼刀甩過去,冷著臉不說話。
跟進來的珍珠這時笑眯眯的說道︰「陛下,四海龍王、連同琉璃的三位族老,都在主殿等著您過去接見呢。」
白王冷冷道︰「不去。」
「他們都帶了豐盛的賀禮。」珍珠特意強調了這一點。
果見白王問︰「什麼賀禮?」
「東海的母蚌奇產寒彩明珠、南海的深海冰蛤、西海的萬年神龜、北海的深海杏花釀,至于琉璃三位族老,他們為陛下您帶來了蒼浮城的琉璃老少一針一線繡出的‘黑琉龍圖騰’。臣民們赤忱一片啊陛下。」
白王滿意的點了點頭,「嗯。你下去吧,本王一會兒就去見他們。」
珍珠默默的告退,她當然不會戳穿陛下其實已經見了四海龍王和琉璃族老以及早已將所有寶物囊歸庫房的真相。
「咳。」白王握拳放在唇邊,故作咳嗽的清了清嗓子,然後煞有介事的看著三人。
周其玉是目瞪口呆了,那些都什麼跟什麼啊他听都沒听過,想到自己那不知能不能做出來的葡萄酒,先生默默的萎頓了。
「看出來了,你小子是來炫耀的。」昆侖老祖鄙視之。
「阿燁啊。」玉清天尊笑眯眯的從袖子里模出一個寶藍色的盒子,遞給白王,「來,這是師父送你的生日禮物。」
白王接過玉清天尊遞過來的盒子,打開。
一顆通體紅潤、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圓潤珠子靜靜的躺在雪白的絲綢上,流光溢彩,靈氣籠罩,令觀者眼明而耳清,耳清而愈加目明,繼而通體舒泰,飄飄欲仙。
周其玉盯著那顆珠子,眼楮都直了。
玉清天尊蒼老的聲音在滿室暈紅的光彩中輕輕響起。
「這顆上古靈丹,是我在三清觀後面那顆枯萎的菩提樹樹洞里發現的。我記得那顆菩提樹啊,遠在我從一個稚子幼童,跟隨我的仙師——浮黎元始天尊修煉時,它就存在了的。老夫今年高齡難辨,菩提樹也早已枯萎。這靈丹于樹洞內蘊育至今,可想其修為靈力,甚在一山你我之上,絕非六界之物可比啊。」
一山老頭也就是昆侖老祖咂舌道︰「這麼牛,我吃了能不能一下子飛升大羅天?」
‘吧嗒’一聲,寶藍色的盒子關上。那令人飄飄欲仙的滿室紅光也隨之消失。將那盒子隨手放到旁邊,白王看向昆侖老祖︰「怎麼?師叔看上這顆珠子了?」
寶藍色的盒子就放在離周其玉咫尺的地方,他甚至只需稍稍移動一下手腕,那盒子就能收入他黑色的袖口之內。
上古靈丹……上古靈丹……確實啊,上古靈丹靈力之深厚妙不堪言,能令一介下仙容天鳳在十年之內突破千重大關,一躍修為上萬年,叱 妖界,成為令正義之士聞之變色的紅蓮妖仙。
然而那是前世的容天鳳。
今生的周其玉,再看見這上古靈丹時,只覺一股寒氣逼人而來。好像在嘲笑著天道輪回,而他終究逃不過宿命。
這時昆侖老祖呵呵一笑,「嘛,師叔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哦?是嗎。」白王反問,兩只黑眼珠子定定的瞪著昆侖老祖。
「哎呀,小景燁,你別瞪我啊。師叔我的賀禮,早就送給你了。」昆侖老祖打哈哈。
白王看著他,白淨俊朗的臉神情微妙,仿佛在說你特麼逗我。
玉清道︰「阿燁,你一山師叔說,他把他的昆侖鏡送給你做四千歲的生日禮物了,在兩百年前。」
白王瞄了眼玉清,又瞄向一山,冷哼︰「師父和師叔何必說笑,我又不是稀罕師叔的禮物。」
「真沒說笑。」昆侖老祖急忙正色道,「景燁你听師叔給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啊……」
于是將前世因果,緩緩道來。
周其玉听著昆侖老祖說兩百年前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心肝膽顫。雙手攏在袖子里握成拳頭,冷汗涔然而下。
一山講完,卻听白王展顏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曉得師叔的意思了。師叔是說你送了一次禮物給我,可是禮物碎了,時光倒退,你卻沒有禮物再送一次給我了?」
「阿燁你不要老糾結于禮物,你收了那麼多禮還惦記著禮物作甚你又不是小孩子了。」玉清皺眉呵道︰「這明明是在討論很嚴肅的事情,你傻笑什麼!」
嘲笑不成反被罵,于是白王變臉,改為冷諷︰「哼。你們說的如果是真的,如何不去抓那個什麼紅蓮,順便讓他把那破鏡子賠給本王。」他才不稀罕那什麼昆侖鏡,但既然是送到他這里的東西,即使是個破銅爛鐵也得由他來毀壞掉,豈有被別人盜去的說法。
看透徒弟這種幾千年不改的‘別人的狐狸到了我這里即使我吃進肚子里也不吐一根毛還給你’的劣根性,玉清天尊在心底深深的嘆息。
一山道︰「當日你四千歲宴會之後,我自離開白山,回到昆侖于雪海深淵的谷底冰洞中閉關修煉。豈知後來那妖畜是如何從你處得到昆侖鏡,逆轉乾坤,倒轉了時空。我兩百年的冰洞算是白睡了,關鍵是那妖畜逆天行事不知有何目的、現如今有以什麼形態存在六界?我尚無法勘破,也奈何他不得啊。」
周其玉懸著的心稍稍固定下來,他一直偷偷觀察白王的神色,見白王此刻忽的沉默下來臉色沉重,不知在想什麼。
玉清見白王好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語重心長說道︰「阿燁,那妖物今生必定會靠近伺機行事,你千萬注意身邊一切與紅蓮有關之物。你溫華殿池塘里那幾株紅蓮我給你拔了,你還跟我生氣,也不听師父教訓,轉過身就跑。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了吧?」
只見沉默的白王掀起了眼皮看向他一山師叔︰「那到底本王的生日禮物在何處?誰來賠?」
「……」
「……」
「……」
陛下此話一出,滿室皆靜,只听風在呼笑。
玉清天尊兩眼一閉,蠢徒不忍直視。一山老祖抽搐著嘴角,好半天才找到聲音,「你找那紅蓮妖怪吧,是他偷走了你的禮物,老夫無能為力。」
白王看了看屋子里表情各異的三人,他心里很討厭他們三人的表情,總覺得自己被無視了被嘲笑了。他拽拽地將寶藍色的盒子揣進兜里,禮物雖然只收到一個,可是聊勝于無。
他都要起身了卻不知怎的又坐回地上,忽然湊近臉色蒼白的周其玉。周其玉以為白王是也要問他要禮物,急忙慌張道︰「呃,陛下再等等,那酒需夠日子味道才醇美。」
白王點點頭,頓了一下然後才走了。
周其玉向二位老頭告辭,也隨後走了出來。他望著白王的背影,看他步伐愉快的走著,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周其玉露出笑容,他覺得這樣的景燁就像個孩子,天塌下來心思也只在禮物上。收到了禮物,居然會由內而外的散發著愉悅的心情。頭頂陰沉沉的烏雲也好像被陛下愉悅的心情趕跑了,周其玉一下子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這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讓景燁高興,讓他幸福……這就是周其玉此生唯一的願望。
白王當然會收到很多禮物,而且多多益善,永遠不嫌多。
可是白王唯獨拒絕了一樣生日禮物。
「喂喂!景燁你不要這麼對人家啦!」銀仙仙抱著一只白毛幼狐,追著白王身後跑。
「人家從青丘專門給你帶過來的生日禮物啊,你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你對它太無情了啦!你看白毛它多可愛啊……」
見前面的白王頓住腳步,銀仙仙還以為他被說動,歡快地跑上去。「來嘛景燁你模它一下……」
「你信不信我殺了它?」白王忽然說道,聲音無比冰冷。
銀仙仙腳下猛頓,還以為耳朵听錯了,她小聲問他︰「你說什麼?景燁。」
「我說,我最討厭狐狸……不要讓它靠近我,我真的會殺了它。不信你就試試。」白王冷冷的回頭看了呆掉的銀仙仙一眼,轉身離開。
而銀仙仙抱著狐狸站在原地,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來了。「景燁他……討厭狐狸……」
銀寒月從後面走出來,「姐,回去了。」
「小月你听到沒有,景燁說、說他討厭狐狸……他討厭我……」銀仙仙淚眼朦朧的像弟弟哭訴。
銀寒月拖著她往回走,「听到啦。他討厭狐狸討厭你,你以後別老景燁景燁的喊,人家根本不稀罕你。切,有什麼了不起的,一個被囚禁的王,他也太神氣了一點吧!」
「嗚嗚嗚嗚,你看到沒有,他一點都不給我面子,拒、拒絕我嗚嗚嗚……」
「是啊,這種男人不要喜歡了,趕快回青丘娶個男人,傳宗接代才是你青丘女君的正事啊!」
「不行。小景燁好酷好帥好可憐嗚嗚嗚……我不會丟下他的嗚嗚……」
青丘的女帝君哭的好不可憐,銀寒月覺得很沒面子,拖著她飛快的塞回行宮以免丟人。等著她哭了好久,又說了一堆白王景燁的風華史,趁銀仙仙不注意銀寒月偷跑了出去。
話說,他剛剛好像看見那個周先生了。一提起周先生,銀寒月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那種熟悉的感覺非常奇特,銀寒月活了有兩千多年了,自記事起,所遇奇人異事多不勝數。周先生的面孔,很像他幼時記憶里的遠房表哥妖紅玉。
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覺得很像,相處久了更覺得像。那時他還小還不能修成人形,但記憶里表哥的模樣溫潤又親切。會抱著他睡覺,到處走,一刻也不放開。他很喜歡表哥,以至于妖狐一族被滅很久以後銀寒月都無法接受事實。即使兩千年過去,表哥的死都是銀寒月心底無法磨滅的痛。
紅玉哥,是你回來了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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