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夜九沉煙 破碎的清明美夢

作者 ︰ 喬家小巴

鎖妖塔越往下,便越發的潮濕和陰冷。廊間充斥著怪獸的嘶吼聲,容九微微一怔,只見形如獅虎,頭長牛角的怪物向她直線重來。當她準備蓄勢待發的時候,居然怪物觸動了暗箱,千萬只亂箭從牆壁里飛了出來,向他們所處的地方飛去。容九快速的躲避,而那個怪物早已被射死在地上。這鎖妖塔內,奇門遁甲,移花接木,牛鬼蛇神,實則是一個骯髒的煉獄。弱肉強食,物競天擇,若方才自己不夠警敏,那麼現在倒在血泊里的便是自己。容九深呼一口氣,此時已經不如上幾層那般輕松了,她小心的在黑暗中快速前行。終于,到了鎖妖塔第一層的中心地帶。終端只是一個僅有一扇門的封閉性房間,一踏進去,容九便問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而所謂的劍宗就是一卷被擺放在錦盒里的卷軸。當然,那根七星蟠龍柱也就在眼前。這個房間十分的安靜,沒有任何一只游走的妖怪,但是容九知道,只有這種空無一人的地方才會滋生恐懼。她小心的踱著步子,打量著這個房間,左手里執著那把被血染紅的凜雨劍,彎,用右手執起了角落里一顆石子,一邊無趣的拋著手中的石子一邊找一個突破口。白衣美人的黑眸一直注視著房間中央的那個祭台,按理說,作為蜀山寶物的劍宗應該被什麼守護著什麼的,可是,眼下什麼都沒有,想不通!!片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對方不動那她便先發制人!只見容九手中石子被快速的往錦盒的方向投擲而去,幾道驚雷瞬間從房頂劈下,石子徹底粉碎。抬頭一瞧,原來這祭台的上方貼了幾張雷符,正當容九想要撒腿沖向前去時,只覺得後腳被什麼東西牽制住,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意識,沉沉的倒了下去,雙眸緊閉。原來這個房間最可怕的不是安靜與空曠,而是那爐中焚燒著的攝人心魄的異香。

春風十里,白衣少女醉臥在美人膝之上,粉紅色的花瓣落在她的臉上,有些癢癢的。細眉微皺,然後睜開雙眼,陽光刺進她的眼里,她下意識的用小手去遮擋那刺眼的陽光。

「醒了?」這個聲音容九十分的熟悉,懶懶卻包含溫柔。龍涎香的味道向她的鼻腔襲來,忘不掉躲不了。此時的她臥在了沉煙的膝上,黑色如墨的頭發垂著宛若夏日里被吹亂的柳枝,而沉煙高挺的鼻梁,櫻唇以及喉結下的痣她看的很清楚。因為他們此時近到不能再近,這距離只屬于愛到深處的愛侶。

「我這是在做夢嗎?」眼前的一片祥和對于容九來說,親切卻又陌生。

「方才我見你睡的不安穩,定是做惡夢了吧。」容九起身,兩個人正坐在一塊青石之上,而足下是一片池塘,池塘里多時翻騰與游泳的鯉魚。

「恩,一個很可怕的噩夢。夢到南鹿原被毀了,爹娘被殺了,你走了,夢到我死了。」容九將近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陳述了一遍,那一切真的只是個夢該多好。聞言,沉煙的手環上她的細腰,將她擁在懷里。然後又用那雙張著老繭和新繭的手模了模她額前那片薄劉海兒,道︰

「莫怕,一切有我。」他執著容九的小手,充滿磁性的嗓音十分的好听。容九無力的靠在他的懷里,兩個人悠閑自在的坐在冰涼的青石上。清風徐來,林間的小鳥在枝頭歌唱,偶爾有幾只蝴蝶飛過他們的面前,池中的錦鯉偷偷探頭瞧著水面上的一片平靜。而眼前這個男人全身散發著太陽的味道,柔和的陽光照射在他黑亮發軟的頭發上,躍出淡淡光暈。整個場景都是軟軟的,甜甜的,像是那一口咬下去就甜汁入口的漿果。

「沉煙,你一直都是是我的美夢。」那雙抓著沉煙衣襟的小手,此刻抓的更緊了。容九真希望,把這個人的心都緊緊攥在手里,容不得一絲放開。

「恩,今後永遠跟我在一起,可好?」兩人四目相望,真情流露。容九是個容易緊張的女子,小手撫上那張白皙的臉頰,然後快速的獻上如櫻桃的唇,五指插入沉煙垂下的發中,臉上一片潮紅。而沉煙只是啞笑,閉眼,回應著她的吻。容九想,若這一刻是永恆該多好。可是,她能鼓起勇氣吻沉煙,已經滿足了,即便是在夢里,亦好。因為,從今往後,她真的再也不會有美夢了。想到這里,臉上便有淚珠滑落,沉煙在她耳畔淡淡的問著︰

「九兒,怎麼哭了?」正當沉煙想要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把長劍已經刺入他的心扉,而眼前的容九臉上竟是一片決絕。眼淚像斷了想的珍珠項鏈,一顆接著一顆的掉落,葬身于泥土。她像個充滿j□j的魔女,哭著亦笑著,咬著沉煙的耳垂,然後流著淚,嗲聲細語道︰「抱歉,我再也不能是那個貪戀你溫柔的少女了。」長劍被狠狠抽出,沉煙細眸一閉,白色勝雪的斜襟衫上染上了朱紅,隨即,整個身子都重重的跌入那個池塘,濺起水花。她是多麼討厭別人利用她對沉煙的感情來欺辱她的!憤怒的容九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然後飛到空中,只見幾道劍光,周遭開始崩塌,藍色的天,青色的林,茂盛的鮮花,起舞的蝴蝶,瞬間就像一片片被雜碎的玻璃,爆裂,破碎,消失。懸在容九只是垂首,看上去有些蕭瑟。她凝望著那個在池中一點一點消失的沉煙,淚珠連連,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再見了,她永遠的美夢。

四周的景象又恢復到了鎖妖塔一層房間的景象,只是房間的中間多了一個站著的人。那個女子面容嬌媚,鵝黃薄衫,翠色羅裙,只是胸口被人狠狠的扎了一道口氣。女子大口的喘息,甚至帶著清咳,失禮的大吼道︰

「你居然親手砸碎了自己的夢!」

「連現實和夢都分不清的人,可悲至極!」容九清冷的一句話引得女子微顫。千百年間,攻略鎖妖塔的人除了那斬斷情根仲曲都走不過她這一關。有那麼多痴情人都夢想著和自己的情人廝守到老,有那麼多忠孝者夢想著陪伴家人左右,還有那麼多有志之士,夢想著權傾朝野或者是金戈鐵馬!然而眼前這個小女孩,居然親手刺死了她的情郎,毀了自己的夢!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可怕!!

「哼!反正你到了這里,橫豎都是死!」只見三千綠藤從地板下鑽出,像一條條懾人的青蛇,向容九咬去。容九快速飛竄,飛檐走壁,找到一個極好的時機,進行反擊。♀

「我已扎根于此,無論你逃到哪里,都會被我的藤蔓纏上!」女子狠心一笑,只是不停的擺弄著她的綠色藤蔓,像一只準備撲食兔子的鷹隼。只見最快的一根藤蔓纏上了容九的小腿,然後容九整個身子硬生生會扯了回去,然後幾條藤鞭纏上她的腿,腰肢以及藕臂,身子被懸在空中。手中的凜雨劍掉落下去,沉沉的扎進地面。

「這頭發真漂亮,定是用每日用山泉梳洗,悉心照料的。」女子踱步上前,執起了容九胸前的一縷長發,放在鼻頭,淡淡吸氣,山泉的味道襲上她的鼻腔。而容九只是不說話,用沒心沒肺的表情看著她,女子見她這副表情,氣急敗壞,道︰

「都死到臨頭了,怎不見你哭你叫你鬧?!你難道沒有心嗎!真是比那沒有情根的仲曲還卑劣!」聞言,容九撇過頭去,輕笑一聲。是啊,她是沒有心,她的心就是那把殺人于無形的劍啊!

「仲曲!?」听到仲曲的名字,容九便抬首看她。

「哼!當年,我的元神被蜀山那些老道一起封在那個裝劍宗的盒子里,沒辦法逃出這里!好不容易盼了個仲曲!他答應放了我的元神!誰知那混蛋竟過河拆橋!沒有情根的人,果然就是薄情寡義!」容九往那個裝劍宗的錦盒望去,果然有顆散發著花香的綠珠子被一起擺放在里面。

「喂,做個交易如何?」容九戲虐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她如今被這個女人束縛著,竟還有膽子同她交易。

「交易!?」只听女子噗嗤一笑,「小妹妹,你的命就在我手里!」

「我們可以比比看誰先死!」黃衣女子感到背後一絲涼意,那把泛著紫光的劍早已抵上她的脖子,只要容九眉頭一皺,便可以如光一樣快的抹了她的脖子。黃衣女子一驚,然後立刻松開了對容九的鉗制。

「我此行的目的在劍宗,那麼你的元神我也可以順便拿回來。不過,你得幫我個忙。」

「什麼忙?」此時的容九揭去了頭頂上的雷符,立于祭台之上,綠衣女子立于台階之下。

「我要砍倒這七星蟠龍柱。你先去塔頂等我,一旦鎖妖塔開始倒塌,你就用你的藤鞭拉我上去!」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從不失信于人。」說著,容九快速將劍宗放進廣袖,當然,手里已經抓著那個碧綠色的珠子,然後踱步而下,遞到那個黃衣女子手里。黃衣女子面露欣喜之意,張開朱唇,將那綠色的珠子吞入月復中。果然,她的臉色不如方才那般的蒼白憔悴,紅光已經染上了她的臉龐,整個人也看上去精氣十足。

「去塔頂等我。」容九說道。

「你就不怕我失信于你?」

「如果你讓我死在這里,塔頂那個人必將你碎尸萬段。」容九知道,如今她的凜雨劍對于秦崇夜來說極為重要,若凜雨劍出了什麼閃失,他必纏斗到底。當然,她也不過是依仗著凜雨劍讓秦崇夜保他。

「看你年紀輕輕,來頭倒是不小!」黃衣女子莞爾一笑,飛上塔頂,然後,只見一根如手腕一樣粗的藤蔓從塔頂的方向垂了下來。容九安心的扯了扯那藤蔓,也算是給黃衣女子發出信號。然後容九小步向前,站在那根七星蟠龍柱前。七星蟠龍柱是用上好的碧璽玉石雕成的,價值不菲,柱子十分的粗壯,差不多要十個容九才能將它環起來,上面雕刻成七條神色各異的龍,龍口含珠,這大概是所謂的七星。能夠毀了這東西,渾身滋生著惡魔因子的容九想到這里就興奮。什麼仙風道骨,替天行道,那些仙道之家的人滿嘴道義,卻從未見他們憐憫過蒼生。她還記得那年南鹿原下有個村子,村上只是不拜水神,于是干旱三年,死了一大片的人。人家說這是觸怒了水神,而容九覺得明明就是這個水神過于狹隘,所謂仙俠,不應該是無欲無求,救蒼生于水火之中麼,真是荒誕。她執起凜雨劍,一個起跳,然後旋轉身子,快速的往七星蟠龍柱砍去。刀光劍影,白衣的她揮舞紫劍,卻又像一只在江邊翩翩起舞的驚鴻。揮砍,轉身,重擊,然後落地,靈巧的收劍,她慢慢的攏了攏衣襟,滿意一笑,轉身往藤蔓垂下的地方走去。

「妖魔亂舞,鬼怪縱橫的時候,你們這些神仙就可以開始印證那滿嘴胡諏的道義了。」她自言自語,然後拽著那綠色的藤蔓升騰而起,鎮定的看著整個鎖妖塔開始凋零。那根方才還完好的七星蟠龍柱瞬間爆裂開來,碎成千片萬片。冰冷的牆在倒塌,沾滿血的鎖鏈發出斷裂的聲音,鎖妖塔內的妖精們鄭重的跪拜著就他們于水火的妖艷女子,然後熱血沸騰,摩拳擦掌,快速飛出鎖妖塔,生怕誤了時辰,又被關個千年。鎖妖塔外的鎖鏈開始崩斷,千萬流光從塔中飛出,而站在雲端的秦崇夜只是勾唇一笑,他真的沒有低估容九。今夜,眾妖魔褪去枷鎖,在空中自由起舞。今夜,九州西南處的鎖妖塔,宛若一個病危的巨人,沉沉的倒了下去。今夜,仙界大亂,酣睡中的仙人紛紛下界,拯救水深火熱的蜀山或者帶上奇兵異符,追蹤著出逃的犯人。

而容九,秦崇夜以及黃衣女子三人立于雲端之上,看著這一壯觀的景象。隨即,見蜀山弟子和天仙飛來,便往幽溟的方向趕去。

「你身上都是血。」秦崇夜同容九說。誠然,殺到眼眸猩紅的容九,一身白衫早已被腥臭的鮮血染紅,若不是知道她喜好白衣,定會以為她身著一抹大紅。

「那是別人的血。」容九淡淡的道。收完劍的她很累,眼楮很沉,她就想趕緊回家泡個澡,睡個覺。不會騰雲的她此時已經疲憊的趴在秦崇夜的背上,沉沉的睡去了。她還記得兒時白鹿王背著她走過南鹿原門口的石階,那時候她還是個有些驕縱的鹿家小姐,總是纏著父親到哪兒都背著她,背著她去五彩鸞鳳家吃酒,背著她去南鹿原的小山頂上看星星。可是,她已經沒有一個容她撒嬌,容她任性,容她靠著哭泣的人了。

「想不到這小妹妹是魔君大人的人。浮夢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你被關在鎖妖塔里千年,萬妖王定是想你的緊。」崇夜道。其實他一開始讓容九去鎖妖塔,只是要拿劍宗,毀鎖妖塔,沒想到,竟讓妖界萬妖王欠他一個人情。浮夢是什麼,一個掌控別人美夢的妖怪,然而此時心里只有仇恨的容九比任何人都清醒,她定不會受制于浮夢的陷阱。這一步,是他意外所得。當然,此番鎖妖塔之行,給磨亮了容九的劍刃。想到這里,他回首看了看那個趴在她肩頭睡著的女人。有朝一日,她定會是他出擊時的利劍,是他防御時的堅盾。

「對了,魔君大人,你手下可有一個名叫仲曲的人?」提到仲曲,浮夢的額上便爆起了青筋,她出來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手刃了那狼心狗肺的仲曲!

「沒听說過,沒听說過!」崇夜干笑,暗自松了一口氣,扶額!飛過幾座山,妖界的領域便在他們面前呈現。

「前方就是妖界了,魔君大人,浮夢就此別過了。過些日子,定會親自登門,送上大禮來謝謝您與九姑娘的恩情。」

「浮夢姑娘客氣了!救萬妖女王的手下是崇夜應當的!」崇夜意味深長的看了浮夢一眼,浮夢會意一笑,崇夜又道︰

「所謂,妖魔不分家。」

「魔君大人,後會有期。」浮夢向秦崇夜作揖,然後見那個男人背著紅衣女子往更遠的地方飛去。

容九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睡到昏天暗地。確實,那夜她簡直就是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雖說鎖妖塔已毀,但過程的艱辛她是根本道不清說不明的。睡醒的她起身沐浴,拉上畫著芙蓉的屏風,在木桶里撒上花瓣,褪下衣物,然後滿足的泡著她喜歡的花瓣浴。她用手擦拭著身體,劃上胸前的那朵黑蓮花,玩心四起。只見黑蓮花發出紫色的光芒,感到有一絲疼痛的她嚶嚀一聲,瞬間,那個刻著蓮花的刀柄被推出心房,她的小手竟然伸進了她的心扉。她快速抽出長劍,然後藕臂一抬,劍尖直接指向身後那個男子的下顎之處。

「登徒子!」她咬牙切齒的罵著,恨不得一劍刺死他。

「這種身材都不夠我看。」如一般蛇的紅綾纏上她的劍,再差一點,兩個人就要刀劍相向了。他們都是敏感的人,身邊有一絲不對,便能變得如驚兔一般警覺。

「你難道不懂什麼叫非禮勿視,非禮勿听的道理嗎?」彼時兩人已經收了武器、

「從未有人教過我。」秦崇夜雙手撐在木桶的桶壁上,尖尖的下巴抵在容九小小的腦袋上,語氣像極了一個市井小流氓,根本不顧別人怎麼想,足夠自我。

「找我何事?」容九盡量將身體埋在水里,用手掩住重要的部分。即便對方是個無賴也好,痞子也罷,她自己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

「既然劍宗已得,你就好好學習上面的招式,將來必有用武之處。」

「說人話!」容九知道,秦崇夜知道將來的用武之處是什麼,因為他是個步步為營的人,將來的任何事應該都在他的謀劃之中。

「暫且還不能告訴你。對了,五日後,我要去長留山界一趟。」誰知這時秦崇夜低子,湊到容九的耳邊,柔聲慢語,道︰「去見沉煙,你想不想去?」

容九的臉一瞬間爆紅,他吐在她耳邊的氣息引得她的小心髒一顫,好像下一刻心髒就要撞出心扉。妖孽妖孽妖孽!!容九在心里默念一百遍!

「不去!」然後像一條慌亂的小魚,直接將頭埋入水中,再也不同秦崇夜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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