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青松陌上塵 第六十章 廢人

作者 ︰ 雨果1988

蓬萊三面環海,雖名為島嶼,其實不然。

這里不似觀雲宮,進島出島都只是一條路徑,想跑都沒有後路。

丹崖頂上,太陽西斜,當煦日的金輝映著眾人,幾百人都要微微眯眼才能將下方山路看清時,有一陣琵琶之音雄偉激昂的傳來。

方子天不愧是方子天,那一日,在蓬萊島淪為亂死崗之前,方子天用誰都想像不到的出場方式,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死而無憾。

過百婢姬走在前排,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那《十面埋伏》果然是琵琶武曲中的頂峰之作,感節奏急促,听曲音多變,激動人心的旋律中是無盡的撕殺、拼搏,驚天動地、震人心弦。

輕攏慢捻抹復挑,嘈嘈切切錯雜彈之中,真有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山下,隨著樂音而來的還有數以千計的黑袍錦衣衛,他們在薄薄的金輝中蕭蕭行來,若烏雲壓城,陰兵過境!

山路並沒多長,蓬萊島這邊眾人才回過神來,就見眼前的錦衣衛自兩邊分開。

其中走出的,是八個**上身的寬肩大漢,而扛在八個大漢肩膀上的是一張碩大的床榻!

上面半坐半臥著的,是一個碧眼金發,渾身**的美貌夷女,一個男子躺在她膝上。他低著頭,一手著捏弄著夷女細女敕的腳踝,一手把玩著一顆墨綠色的藥丸子。

※※※

藥丸進嘴,一瞬後方子天眉梢飛揚,唇畔含笑,目光從對面下方一眾人臉上掃過,真讓所有蓬萊島的人都心下深寒,覺得他的眼楮看的就是自己。那不溫不火的眼光中,帶著的是視天下人如螻蟻的輕蔑。

姜子洲分人群而出,後面幾個供奉高手抬著禹王刀趕了幾步,隨著姜子洲上前跪在床榻之下,向方子天磕頭請罪。♀

「小的不知尊駕親來,山路顛簸,有失遠迎,還望尊駕海涵,怒罪則個」姜子洲本還要再加上幾句什麼小的已經說服了整個蓬萊島反賊、特此獻上禹王刀一類的奉承話,可心里還沒想好措詞。就被田添翼上前一腳踢翻,大刀開顱。

方子天被艾瑪扶起身子,看著抬到面前地上的禹王刀,他嘿嘿冷笑。

「上天就像一個騙錢的婊子,總是在人面前炫耀那些你永遠不能得到的東西。」

※※※

一將功成萬骨枯。可大多數人做不成那一將,就只能是良鳥擇木而棲。

路怎麼走都是自己挑的。選擇了一方。就必定錯過了另一方,然而生與死、興與亡大多都在那一念之間,邱莫言這次的下場可謂慘烈至極,那日五花大綁之下方子天親手喂她吞了一千根針。

投錯陣營的後果竟然是腸穿肚爛

天啟四年末,自方子天屠戮蓬萊島後,廠衛特務至此算是盡數剿滅了江湖上一切反動勢力。

朝野之中。魏忠賢平步青雲,拉開了中國歷史上最昏暗的、宦官專權的序幕。

他排除異己,欲專斷國政,致使一大批不滿其權威的官員士子慘死獄中;縱一大批阿附與他的無恥之徒狐假虎威。

一時之間廠衛之毒流滿天下。貪贓枉法,亂施婬威,各地官吏更紛紛為魏忠賢設立生祠,耗費民財數千萬,暴政之下百姓淒苦、民不聊生。以致民間只知有忠賢,而不知有皇上。

※※※

夏翩躚自打回到督監府之後,就一直處于伴著發燒的昏迷不醒之中。♀

藍蘭里里外外連忙乎了三兩日,請來的大夫都說傷得太重,又耽誤了醫治時間。藥效已到極致,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葉聲聞听到消息之後,滿督監府找方子天,奈何方子天不在府里,根本尋不見人影。

姜午陽來過幾次,每次剛到門口,就听到了屋內傳出了葉聲聞對著夏翩躚自言自語的聲音。

隔著紗簾望去,躺在榻上的女子玉顏冰肌,守在床頭的男子眉清目朗。

孤立院中的姜午陽失望之色盡顯,紗簾內的世界只屬于人家兩個人的,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拖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也許是葉聲聞話語中有著述不盡的挽留之意,也許是夏翩躚自身的求生意志太過頑強,幾日後她的病情漸漸緩和,燒也退了下來。

當夏翩躚睜開眼的剎那,她隱約覺得有一人在床頭打盹,而恍惚中這人身後仿佛還站著一個人高馬大的黑影。

夏翩躚只覺身心劇痛,緊蹙著的眉頭咳嗽了一聲出來。

葉聲聞一個激靈,見夏翩躚終于把眼楮睜開了忙道︰「別動別動,哪里不舒服?」

笑著搖搖頭,夏翩躚問︰「左丘辰死了?」

「死了死了!」

「死了,怎麼咱倆還在這里?」

「去根藥都進你肚子里了,別急,傷好了咱就走。」

夏翩躚咳了兩聲,回神自探脈息,毒確實沒了,可一瞬後她身子輕輕顫了下,呆呆地凝視著葉聲聞。

她目光中滿是無法掩飾的慌張,使得葉聲聞不太敢看她。

夏翩躚一直靜靜等待。

很久後,他艱難的開口︰「武功費了可以再練」

疑問得到了肯定,心里空落落,腦中白茫茫。

脈息中探不到絲毫內力,一度鋒芒淬厲的聞香七殺,竟然成了不諳武功的普通人,那一身曾幫她無數次險象環生的武功,竟消失得半點不剩。

她面上呆了一瞬,轉而微笑,從被窩里伸出手握在葉聲聞的手上。

「都是些嘮什子的東西,沒了更好,只是以後你可要護著我」

葉聲聞听了後重重點頭,她的笑顏映在眼里,似初春時節里那第一道吹開河流冰凍的東風,令他心里溫暖不已。

※※※

夏翩躚的傷勢太重,短時間內不能下地走動,整日躺在床上,為了起到鎮痛的效果,大夫還在藥方子里添加了不少安神的藥,這樣一來她每日都是里昏昏沉沉,精神恍惚,一日里只有兩三個時辰是清醒的。

幸而轉醒時葉聲聞大部分時間總是守在身邊,要什麼,想吃什麼也都是由藍蘭親自送進屋子里來。

她受了左丘辰含怒一掌,筋脈盡損,身法全廢,燒退之後更還留下了咳嗽的毛病。

衣食起居全由藍蘭小心照顧著,從貼身小衣到過冬棉襖,從飯菜咸淡到盛湯多少,藍蘭真是事無巨細,唯恐夏翩躚有一個不舒服,可這一個月下來藍蘭漸漸發現,當葉聲聞在的時候,夏翩躚有唧唧喳喳會嘻嘻哈哈,可當葉聲聞一走,她就一句話都不肯說,什麼表情都沒有。

一日午後,藥力漸退。夏翩躚半睡半醒之間,睜開眼時,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影子投在窗紗上。

恍惚猜到了那人是誰,從此之後的每個中午,夏翩躚躺在榻上,雖然剛吃過藥,本該最想睡的時候,卻總是逼著自己清醒一會。

那個身影的主人都挑選她吃過藥後困倦的時分來看她,卻只是隔著紗窗,靜靜地站在院中,從未踏進屋內。

這一站就又是一個多月,時間時短時長。每次都是悄無聲息地走,正如他悄無聲息的來。

當夏翩躚勉強能下地時,已經是冬天了。

這一次她傷好得很慢,足足在榻上躺了三個月,早已躺到全身上下外加整副骨架都癢癢,每天藍蘭都要關上門窗從里到外給她抓撓上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放話,說可以下地的時候,夏翩躚立即要出去走走。

這天夜里,藍蘭伺候著她姐姐吃過藥後,攙扶著夏翩躚出了屋門,讓她扶著牆根緩緩而行。

由于太久沒有下地,夏翩躚在院子里走了不到一圈,汗就出了一身。她著實討厭自己如今這幅軟塌塌的身子骨。

掌力傷到了心肺,此時一累,不但用不上力,她反倒劇烈地咳嗽起來。

藍蘭趕忙將夏翩躚靠在牆邊,一手扶著她,一手輕撫後背替她順著氣。

「姐姐,要不藍蘭扶你回屋吧。」

夏翩躚就勢坐在了地上,藍蘭不依,夏翩躚拿眼瞅她,不動彈。

藍蘭心里知道拗不過她,干脆就撲落撲落灰坐在了夏翩躚旁邊。

「你午陽哥日日都來?」

夏翩躚不等藍蘭回話,沒頭沒腦的又說了一句︰「讓他帶著你走吧,那姓方的根本就是個狗騙子,我們這些人實在不值得你們好人喜歡。」

緊抿唇角,藍蘭雙手抱著膝蓋,只覺心中酸痛,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

夏翩躚沒心思管她,自顧自的冷笑,三個月了葉聲聞每一次來,她都能見到他身後跟著那不干淨的東西,她心里明白,見鬼是一種身體虛弱,真火不旺的表現,就如當年葉聲聞險些被陳曲兒扒皮的那一夜,整個院子里除了心驚神慌的自己外,別人都看不見那東西。

照此看來,方子天他說按著白蓮寶鑒上的法子幫葉聲聞驅過魔,原來根本就是個他隨口扯出的幌子。

現下左丘辰已死,自己身法武功又費了,苦思了三個月,連睡著發夢的時候都在想,卻奈何已經再找不出任何一個能再跟方子天做交易的條件。(未完待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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