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眸一緊，忽地出手，扼住陳金夢的脖子。
「我提醒過你多少次，不許叫我太子！」他昂起頭，看著雙腳離地，被自己掐得喘不過氣來的陳金夢，絲毫沒有憐惜。
天聖國太子紫川鑰，人盡皆知的酒囊飯袋，極少人知道，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陳金夢眼中沒有恐懼，乖順地閉上眼。
紫川鑰失了興致松開手，陳金夢跌落在地，小臉已經通紅，不停咳嗽，邊咳邊笑︰「哈哈，怎麼收手了？你殺了我啊，你怎麼不殺了我！是想著讓我幫你找到下半部衛家兵法，還是你心里也有一點點愧疚？」
「閉嘴！我紫川鑰何必愧疚？要做大業，總是要有人犧牲。」紫川鑰重新轉過身，「你替我好好辦事，我不想再听到退出的話。我答應過你，將來成就霸業，封你為後。永久有效，決不食言！」
陳金夢卻笑得更瘋了︰「一個曾為人婦的皇後？一個無法生育的皇後？紫川鑰，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對你著迷的小女孩了。你如此機關算盡，豈會允許他人在你的皇位上蒙一點點羞？」
紫川鑰的手不自覺抖了抖，他不會忘記，就是這只手，親自將藥灌進陳金夢的肚子里。
陳太傅是他的老師，常常帶陳金夢進宮，他們從小到大一塊玩，一塊讀書，可稱得上青梅竹馬。以前，她總是「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這般甜甜地喚他。不同于出生于皇家的他，自小拘謹沉悶。陳金夢小時候很活潑，也很調皮，會拉著他到處陪她玩。
「太子哥哥，別做功課了。我想爬上屋ding看月亮。」
「那很危險。」
「可是坐在上面看月亮，月亮才特別大，特別漂亮。」
「……你不會武功，我還是陪你去吧。」
「太子哥哥最好了。」
其實他也想看看特別大，特別漂亮的月亮呢。
這一切都從他將終身不孕的藥喂進她嘴里的那一刻開始改變，她似乎無法相信，她一直那麼依賴，那麼信任的太子哥哥會這麼對她。她眸中的震驚，害怕，慢慢轉化為深深的恨意，冷絕。
這就是紫川鑰想要的，一個棋子必須要的情感。
陳金夢道︰「如若我非要離開呢？。」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你要替整個陳家想想。」紫川鑰說完，一個縱身，消失在夜色里。
任憑陳金夢在後面嘶喊︰「紫川鑰！你還有什麼能威脅我？你以為當我知道所有真相後，我還會在乎嗎？我還會在乎嗎？」她不停地喊，想要把喉嚨喊啞了般。
這時，身後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他神情復雜，輕道︰「夢兒，別喊了。太子人已經走了。」
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陳金夢卻連回頭都不屑。
中年男人有些緊張︰「我知道你不會不管父親和整個陳家的，要不然你也不會在柳家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夢兒，皇帝年紀越來越大，我們不能前功盡棄啊。」
陳金夢兀自離開，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她記得那天听到太子和父親在書房談事，才知道讓她到柳府臥底是他和父親共同商議決定，連那終生不育的猛藥也是陳太傅親自采集的。他們擔心她懷有異心。畢竟丈夫和孩子才是一個女人最牽絆的，即使她是陳太傅的親生女兒，太子的青梅竹馬，他們始終不放心，怕她在柳家呆久了，便成了柳家人。與其說不放心，不如說他們自己最清楚對她做了什麼。
當時她便想立刻離開柳家。可是之後怎麼辦？再回到陳家？再回到太子身邊？陳金夢發現她早已沒有棲身之所。她最愛的兩個人，聯手毀了她的一生。困住她的不是柳家，是她的生父和愛人啊。
她承認她不是心善，而是懦弱才一直受牽制。她沒有勇氣一下拋下生命中的所有，她的家族，她的愛人。
可是人會變的，當時她年紀還淺，承受不了支撐她整個世界的東西轟然倒塌。經歷過歲月的折磨，她真的還有什麼看不開呢？這點，連陳金夢自己也不清楚。
而柳渺希從衛府回來後，也第一時間去了柳家找陳金夢。
陳金夢很意外，鳳來服裝店和衛宅的事，她都听說了。柳渺希這一仗做得漂亮！她以為柳家這個鬼地方，柳渺希是永遠不會再踏進一步了。
「今日我是特意來告知陳夫人另一半衛家兵法的下落。」柳渺希上來先賣好。
陳夫人立刻重視起來，不過她可不相信柳渺希不惜再次踏進她嫌惡的柳府，就是專門關心她來了。
這麼一想，陳夫人當即平靜下來︰「二小姐，不，現在應該叫你柳小姐比較合適。衛家兵法是衛家的東西，二小姐那麼好心願意拱手給我。這次是需要本夫人幫你做什麼事。」
「看夫人說的，兵法這東西對我這個閨中女子有什麼用，不如給了夫人。上次希兒也不過要了本該屬于我的聘禮，這次就當贈送。」柳渺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若是尋常內閣女子，倒真有可能將寶貝當廢柴去討人情，但陳夫人不認為柳渺希是這等蠢人。當然柳渺希要說漂亮話，陳夫人也不會戳穿，順著道︰「說來听听，柳小姐有什麼線索？」下半部怕是和衛翎一同永埋大海了吧。陳夫人早就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太子太想得到，不肯死心而已。而她自己是否也對她在乎的真的死心？明明不再有希冀，為什麼那天夜里，游蕩到天亮，還是回了柳家？或許這麼多年的傷害，她依舊沒辦法斬斷感情吧。
柳渺希把在山洞發現衛子初的尸體說了說，當然版本稍作修改，整個過程去掉了她自己，所有發現都是听衛翎提的；還有後續被砍掉，稱衛子初只留下了隨身衣物和佩劍，最重要的衛家兵法卻不知所蹤。
「你懷疑是柳成天殺了衛子初，並從他身上拿走了衛家兵法。本以為可以建功立業，才發現只有半部。加上柳成天心虛，怕節外生枝，所以沒敢拿出來，一直等待時機。」
陳夫人果然聰明，這便是柳渺希要傳達她的所有訊息。可柳渺希的話卻說得滴水不漏。「這不是我說的，是陳夫人說的。至于事實怎麼樣，需要陳夫人去驗證。」
陳夫人暗罵柳渺希狡詐，說白了，柳渺希什麼實質證據都沒有，只是給她提供了一種思維方向。而且她之所以那麼熱心，是想借她之手查清衛子初之死吧。「利用」到她嘴里卻成「人情」？
可只要柳渺希說的屬實，她撬也要將柳成天嘴撬開。如今柳家已今非昔比，她撕破臉又怎樣？
「消息我已經帶給夫人，具體怎麼做夫人自行斟酌。」
陳夫人明知道柳渺希的意圖，卻不得不承這份情︰「多謝柳小姐，本夫人記下了。」
接下來，柳渺希和衛子曼都在衛府準備衛子初的葬禮。柳渺希向衛子曼說明了前因後果，不是柳渺希攔著，衛子曼早就沖到柳府問個明白。柳渺希再三保證，在衛子初大葬那天一定會還死者公道。
柳家。柳成天的身子幾經折騰已一天不如一天。一到晚上，還常常頭疼得利害。找了大夫，都說是後遺癥，沒有辦法解決，只能開點安眠的藥。但根本沒有效果，他才剛入中年啊，每日受的折磨卻不比七八十歲，快進棺材的老頭少。大痛小痛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還有精神上的痛苦，各種丑聞在天聖國滿天飛，便是府中的下人私下里也拿他做笑柄。更可氣的是，被他發現，那些低等奴才卻有恃無恐。除去簽了賣身契的丫鬟給他點面子，其他僕人還沒等他教訓，便主動請辭。
「因為是柳府的下人，出去也跟著被指指點點，我們早就不想干了。」僕人們瀟灑地離開，不受這份氣。一個走，個個走。
如今的柳成天和一個廢人毫無區別，每每思及這些，他的心如絞痛一般，可是他沒有勇氣去死。
被天下人鄙視又如何，至少現在他還是朝廷命官；殘廢了又如何，副將的頭餃還在。他再遭人唾棄也是私生活作風問題，但在律例上，他沒有犯任何一條重罪。只是不管是皇上，還是官僚，都不會再去關注這麼一個人。
「老爺，各院子的夫人在外求見。」齊管家稟報道。
看到齊管家，柳成天稍有安慰，畢竟他身旁的心月復都還沒走。他柳成天沒有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只有衛子曼母女，和那些勢力的奴才沒有良心，才會落井下石。
其實齊管家之所以呆在柳家可真和情深義重沒什麼關系，他也想過去其他府看看。可大戶人家的管家職務，流動性很小。待遇好，手上又有點權利，走上去也光鮮，是平民圈里最好的工作。基本都是終身制，除了犯了大錯被主人家主動拋棄的，根本不會有人請辭。
齊管家問了很多處，都沒有空缺。他要過去，只能當個普通僕人。都是下人，管家和普通奴才的區別可大著。再想想在柳府，他雖然走出去沒以前那麼有面。可里子還在，老實說，柳成天待他還是不薄的，每月的工錢不菲，他權利又大，外快又能撈不少。
反正柳成天又沒被撤職，照樣拿著以前的俸祿。他還記得倉庫里放著柳渺希的聘禮，也足夠養活柳家上上下下一輩子。他也不擔心會因為柳家沒落影響到自己利益，這才老老實實地待著。
「她們來干什麼？」想到那群只會無事生非的女人，柳成天就煩，「讓她們滾回自己的院子。現在我沒閑心管她們的那些長長短短。」
話還沒說完，他口里的女人們已經闖了進來。
「大膽！」現在連他後院里的人都這麼不講規矩了嗎，誰讓她們進來的，「豈有此理！哪個帶的頭，家法伺候！」看來不給她們點顏色看看，他便是在自己女人眼里都沒有威望了。
由于多年的習慣，她們打心眼里還是怕柳成天的。方才進來氣勢洶洶，此刻都閉了嘴，有些退卻。
金夫人想起自己的女兒柳嫣，有這樣的父親，柳嫣以後怎麼可能嫁個好人家？怕連家境好一些的平民百姓都不屑和柳家搭上關系。她咬咬牙率先站出來。
「老爺，我們是來求和離書的。」後院的女人平常爭風吃醋，顯少那麼團結。這是眾人商議一致的結果。
本來以為嫁進柳家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想不到這麼多年沒有得到多少夫君的愛憐，如今表面的風光都沒了。那她們當初選擇柳家還有意義？換成以前，她們只能認命，怪自己的淺視。可有衛子曼這個先例，她們不甘心起來。
衛子曼離開柳家後，風光無限。不僅世人認可，便是再嫁也是香餑餑。據說有很多富商名門听說衛子曼的事情後，都對她十分感興趣，紛紛登門拜訪。
而見了真人後，更被她的美貌和氣質吸引。一時間，求娶的人竟然踏破門檻，不比她年輕時的行情差。
這些夫人們雖然自認條件比衛子曼差了些，可和普通人比，長得絕對都算好的。有衛子曼如此成功的榜樣在，讓她們對未來也生出莫名的信心。
剛還想著立威的柳成天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金夫人卻忽然跪了下來︰「我們這麼多年精心伺候老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望老爺看在多年情分上，賜我們休書一封。」
柳成天沒有听錯，這些人竟然都是來求休的。方才他是自我感覺良好了，以為他的威望大不如以前，事實上，是完全沒有了。
被自己的夫人集體求休，他也是古代男人中的第一個吧。
其他夫人見金夫人已經起了頭，想到柳成天曾經對衛子曼說過，要讓自己的夫人和他一起陪葬，紛紛鼓起勇氣跪了下來。
柳成天現在皮包骨頭的，怕活不長了。不抓住這次機會，她們再沒有途徑離開柳家。
「老爺，請賜我們休書。」眾夫人齊聲道。
「你們，你們……」柳成天因沒緩過氣來，停頓良久，「你們這些賤婦也敢爬到我頭上，不想想你們是什麼東西。當初哪個不是看上柳家的地位和名望，眼巴巴貼上來的。滾，都給我滾！不然我殺了你們！」
柳成天說完真的掙扎著想去夠劍，可惜行動實在不便，半天沒有如願。
以前若柳成天真動了殺機，府里哪個人不怕？現在，大家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就是拿到劍，她們也能輕易躲開。她們擔心的是柳成天自己摔著。
「老爺息怒，本來我們這些夫人也都不得你的歡心。你就當行行好。」金夫人繼續道，心里已經沒有來時的忐忑。
看柳成天現在的樣子，拿把劍，最終自己累了個半死還沒夠著，只能重新翻身躺下，不停喘氣。剛才的發怒成了個笑柄。
柳成天已經不是以前的柳成天了，紙老虎是咬不了人的。
「休想，你們休想！」柳成天只能拼著不多的力氣仰面朝天，不停怒喊。
談判陷入僵局。
這時，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
「柳成天，柳成天，你給我出來！柳家是想騙婚嗎？連本侯的禮金都敢吞！」紫川煜邊嚷嚷邊進來，做足了架勢。
他不明白，今天是衛子初大葬之日，柳渺希不讓他去參加反而讓他來柳家鬧事。而且以為他不知道嗎，他的聘禮早被他的小狐狸摳回來了。他自然十萬個贊成，不管娶不娶得到柳渺希，他侯爺府的東西便宜誰也不能便宜柳成天。
可現在柳成天根本填不上那麼大的空洞，柳渺希這不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而且這倒打一耙的行為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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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後一更了。以後都寫點更點，大不了更個兩三次。全部集中到晚上，有什麼意外就斷了。怎麼大家都悄咪咪地看文，是因為大多用的手機，不方便冒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