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曾听過我多爾袞的名字?」
「方才听到了。♀」
「……」
「你也未曾听過當今大汗皇太極的名號?」
「不曾。」
「那你所在旗主是誰,這總知曉吧?」
「……旗主乃愛新覺羅.玄燁。」一時之間,秀玉腦海里也想不出什麼人的名字,唯有聖祖爺的名號絢亮地在腦海里閃耀。
多爾袞忍不住嘖了一下,八旗制度于明萬歷二十九年正式創立,初建時只設四旗,黃旗、白旗、紅旗、藍旗。一直到明萬歷四十三年才將四旗改為正黃、正白、正紅、正藍,並增設瓖黃、瓖白、瓖紅、瓖藍四旗,這現任正白旗旗主正是他,而往上數曾任過正白旗旗主中,可沒有愛新覺羅.玄燁這個人。
「這倒是有點難辦了。」莫非是異世之人?多爾袞湊近了些,見那丫頭臉上蒼白一片,想來是剛才被嚇壞了。
只是這頂著小玉兒的臉露出這樣驚惶不安的表情,實在是叫他有些吃不消。
「爺,您打算……打算如何處置我……」秀玉鼓足勇氣,還是決定自己發問。等著被人處置,還不如拼一拼,總比坐以待斃強。
既然她現在所佔的身子是多爾袞的福晉,也就是說她是蒙古博爾濟吉特氏,即便不受重視,想來應該也不是能夠隨便殺了了事的吧。但是這年頭‘病死’個人,又太過正常,任誰也怪不到這位未來的攝政王身上去啊。如果她肯乖乖地听話,他是不是可以放過她?
多爾袞見她雖然臉上依然留有幾分倉惶,但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經慢慢沉靜下來,那雙明亮而澄澈的眸子,竟然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人。♀
她的眼楮也是這般清澈的吧,慧黠而明媚,就像是翱翔于天空的海東青。
「爺……」秀玉膽顫地輕喚了一聲,面上卻努力維持著鎮定。
多爾袞被打斷了思緒,他打量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刺痛。想到小玉兒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他居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心情。他與小玉兒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若是讓他把小玉兒當做妹妹來看,他自然願意,但是要他將她當做妻子來看卻是萬萬不能的。
當初若非四嫂和玉兒勸他,他又怎麼會答應下這門婚事?婚後不久他便出征,小玉兒卻因為這件事大鬧了一場,這也就給了他借口疏遠了她,卻沒想到她非但不反省,反而越演越烈,讓他慢慢生厭。今日,若非她無理取鬧,非要騎他給玉兒準備的馬,又怎麼會鬧出這麼一出呢?
在他心里,妻子的位置只能留給一個人,盡管那個人如今已經是他四哥的側福晉,也依舊不能改變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多爾袞心目中的妻子,只有她一人。
秀玉看著他臉上晦澀莫名的神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想他倒是先開了口。「你說,小玉兒是不是和你換了個身子呢?」
秀玉擰著眉,額上的汗珠引入發髻中,雙眼卻時刻注意著他的神情,見他眉宇間少了幾分煞氣,才小心開口︰「爺,想來福晉與小女同一時間墜馬,該是如此的。」
多爾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問︰「你……嫁人了?」
秀玉蒼白的臉上不由浮起兩朵紅雲,羞澀搖頭道︰「小女待字閨中。」猶豫了下,最後還是交代清楚︰「不過有一未婚夫。♀」她若是沒有出意外的話,也許明年開春她就會嫁給金源翀。所以富察.秀雅才等不及了吧?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她,這樣她才有機會接近金源翀啊。
多爾袞眉頭一皺,不過很快就展眉,滿人本來就不在乎這些。他現在只想知道,這個人值不值得他留下。
他看了她一眼,挑眉又問︰「你想要我怎麼處置你?」
他的嘴角輕輕揚起,玩味多過鄭重。秀玉心里打鼓,卻還是小聲說︰「爺,小女任憑吩咐。」
這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此刻最該做什麼。多爾袞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
秀玉心中一顫,壓下心中緊張,努力讓自己的目光看上去平靜如水,奈何疼痛和驚駭雙重壓力之下,她的臉看上去難免有些扭曲。
男人的手上盡是粗糙的薄繭,該是練劍騎馬弄出來的,此刻正看似曖昧地摩挲著她的下巴。而也就是這只手,可以輕易掐斷她的脖子。
「我不管你是怎麼來到這兒的,你只要牢牢記住了,你現在是小玉兒,我的福晉。」多爾袞壓低了嗓音,一張俊臉湊近她的眼前,目光微寒。小玉兒畢竟是西大福晉阿霸亥博爾濟吉特氏的佷女,從小就在四哥四嫂跟前長大,輕易動不得。再者,要是小玉兒死了,豈不是又要他那好四哥費腦子給他選福晉了?呵呵,他可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弟弟,怎麼能這麼麻煩四哥呢?
何況,只因為剛剛那一瞬她帶給他的熟悉感,他也不會對她下殺手的。但是,起碼還是得讓這個女人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免得給他惹麻煩。
見他目光陰沉,但是話里的意思是暫時不會取她性命,秀玉心中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了。
「爺的吩咐小女自當听從。」秀玉感覺到他粗糙的指尖,面上紅白交加,卻還是故作鎮定地看向他︰「只是,小女不知福晉原先是怎樣的人,還得請爺指點。」
秀玉心中大約有了些數,不管未來會如何,起碼現在她的小命還握在他的手里,既然他讓她繼續做他的福晉,那麼她就乖乖听話,做一個言听計從的福晉便是。
「先回府,回去之後我會慢慢把要注意的事都交代你。」見她明明疼痛難忍卻依然強擠出笑意的模樣,再一次讓多爾袞怔忡。他的玉兒也是這樣堅忍的女子啊。
多爾袞在心里嘆了一聲,松開手,自顧自出了馬車,留下秀玉一個人在馬車里怔怔發呆。
不知為何會發生這樣詭異的事,但是她也知道,家是輕易回不去了。死?死了就能回去嗎?萬一一死百了呢?她才十六歲,她沒有這個膽量冒險。
或者說,她舍不得。她還想見見額娘和哥哥,活著才有希望,不是嗎?
***
多爾袞沒有走遠,他騎著方才那匹把小玉兒甩下背的汗血寶馬,慢悠悠地走在馬車旁。模了模此刻乖巧的馬兒,多爾袞輕輕嘆了口氣。小玉兒……但願她能和這丫頭一樣命大吧。看那丫頭舉止言談,可見也是大家出身,應該不會委屈了小玉兒。
「福晉,下車吧,到府里了。」早先那丫鬟討好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秀玉睜開眼楮,緊張地拍了拍胸口後抬起了下巴,用听不出喜怒的平淡語氣說︰「把貝勒爺請來。」
誰知道這位福晉是怎麼樣的性格?溫柔賢淑?刁蠻任性?還是古井無波?外面那個丫鬟是原來那位福晉的貼身丫鬟,她不能出一點錯,能做的就是盡快把那位爺請來。
「福晉……」那丫鬟的語氣竟然顯得十分為難,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多爾袞卻已經走了過來。
「自己領罰去。」多爾袞淡淡的一句話,卻讓那丫鬟嚇破了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爺,奴婢知錯了,請爺繞過奴婢這一次吧!」求了許久,多爾袞一言不發,那丫鬟似乎才想起自己的主子來。
「格格!格格您救救奴婢啊!」
這年頭,人命就是這樣低賤。秀玉緊張地拽緊了領口,喉嚨口卻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麼都說不出。她不能留一個熟知原主的丫鬟在身邊,絕對不能。
不一會兒,秀玉便听到一陣動靜,那丫鬟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大概是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大約是她的沉默讓多爾袞滿意,他竟然親自鑽進了車里,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就在秀玉以為自己要僵化的時候,他卻用披風將她裹住,打橫抱下了車。
他還是赤著精壯的上身,如無事人一般,陽剛之氣充于鼻尖,秀玉忍不住小臉緋紅,但是這時候讓她走,她也走不動啊。身上盡是擦傷,左小腿又扭到,稍稍一動就像是受大刑似的。
「方才你做得很好。」多爾袞看著她耳尖也紅了個透,陰郁的心情明朗了不少。這丫頭方才還能裝個鎮定,但是說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壓根掩飾不住什麼。好在她剛才知道第一時間來找他,而不是自作主張,這點讓他十分受用。
既然要扮好他福晉的角色,自然要唯他是從。留下她,自然不是用來惹禍的。
多爾袞將她抱回了房間,讓兩個丫鬟替她擦藥,自己則退到了外間。秀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四周一眼,這該是那位爺與福晉的新房吧,有幾處還留著新婚喜慶的痕跡,但是看那位爺的模樣,應
該也不大在這兒留宿。這倒是讓秀玉松了口氣。
擦了藥,換了衣裳,那兩個丫鬟就安靜地退了下去。從頭到尾秀玉也沒說一句話,那兩丫鬟倒也沒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大概不是過去伺候那位福晉的人吧。
借口懲罰,將那位福晉的貼身丫鬟調離,那位爺倒是個細心的人。只是,這樣心機,也讓秀玉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為今之計,似乎只有按兵不動。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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