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正想著,忽然听到一陣腳步聲,花盆底踏在地上,清脆而動听,但在此時此刻,卻顯出幾分詭異的寂靜來。♀
阿吉偷偷地抬了抬眼,只能看到來人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除了要干粗事的侍女,會這樣做的人就只剩下福晉了,只是為了不傷到大阿哥罷了。
阿吉的心跳加快了許多,她知道自己做了這麼多,最後一擊就看此時了。若是能夠得到福晉的信任到她身邊,那麼她就大功告成了!
「就是你將大阿哥從水里救出來的?」秀玉淡漠的聲音在屋內想起,無端地讓人想起那皎潔的月光,冰涼而孤寂。
阿吉磕了個頭,道︰「回福晉的話,是奴婢。」
「你說你有法子幫大阿哥退燒?」
「是,奴婢有個妹妹,小時候妹妹發高燒,奴婢的阿布就是用那個法子替妹妹退燒的。」
秀玉又往前走了幾步,精致的花盆底停在阿吉的跟前。
「若是你能救回大阿哥,你想要我怎麼賞賜你?」
秀玉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發顫著,她知道自己在冒險,這個人就是害得她兒子落水的凶手!可她卻要用她的法子來替兒子退燒!沒有人會贊同她的做法的吧?可是她又怎麼能夠忍心地看著兒子就這樣燒下去!
「奴婢不敢居功!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阿吉的雙手猛地握緊,上身緊緊地匍匐在地上,不敢讓別人看到她過于激動的神情。
「我一向賞罰分明,你說吧。」秀玉再次道。
阿吉似乎猶豫了許久,一會後才遲疑道︰「奴婢不求有功,只求能夠留在福晉您的身份伺候,這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氣了!」
「呵。」秀玉輕笑一聲︰「就是這樣嗎?」
她走了幾步,走到阿吉的身邊,目光直直地盯著恭順地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真的當自己是個睜眼瞎嗎?真的以為自己能夠不動聲色地掌控一切嗎?真的以為她和她身後的人能夠將手伸到睿親王府來嗎?
「奴婢不敢奢求……」阿吉依然伏在地上,從姿態上看,她當真是做到了畢恭畢敬。♀
「你有什麼不敢奢求的呢?」秀玉忽然話題一轉,在娜木鐘驚訝的目光中猛地大聲質問道︰「你既然是金氏的侍女,為何在她瘋癲時不上報?為何不看好了金氏由著她亂跑?為何在金氏逃月兌時故意在荷花池前摔跤!」
秀玉早已讓蒙古侍衛們審問過當時在蓮花池福晉的一干人等,他們都證實阿吉當時明明快要抓住金氏,卻在荷花池前的小路上跌倒,反將金氏趕到了荷花池的那條路上!
這一切分明都是計劃好的!金氏早就是一顆廢棋,阿吉身後那人卻還想借著她來生一回亂!秀玉卻想不到,她們竟然敢把手伸到阿克敦的身上!
不給她們幾分顏色,真的以為她好欺負嗎?
「本福晉給你一次機會,救回大阿哥,本福晉既往不咎,否則,你和你身後的人,全都不要妄想能夠置身事外!我若是怕了她,我就不是睿親王福晉!」秀玉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露出這樣惡狠狠的表情,難道真的是她太過軟弱了嗎?只知道躲在多爾袞的身後,安享他帶來的寧靜?
他一旦離開,她就手足無措,連他和她的兒子都保護不了嗎?
阿吉顯然沒料到剛才還說要賞賜她的秀玉會忽然變臉,驚惶之下猛地抬頭,卻見秀玉雙眼通紅卻強忍著不肯掉下一滴淚來,那雙平日總是笑意妍妍的眸子此刻不泛波瀾地盯著她,卻驀地讓人覺得腦後泛起冷氣。
阿吉被這一眼看的心虛不已,待她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癱軟在地,額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流。♀
娜木鐘一開始還不明白秀玉要做什麼,看到現在,哪里還能不知道的呢?原來這個賤婢竟然是細作!竟然是她害的阿克敦生死未卜!
娜木鐘暴怒而起,卻被秀玉伸手攔下。「姑姑,這一次,讓我自己處理吧。」
秀玉淡漠的神情看的娜木鐘心中不由發酸,見她神情冷然,大概不會放過這人,也就點了點頭。
阿吉卻無法再維持此前的冷靜和鎮定,她以為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天衣無縫,卻不想早就被人盯上了!
秀玉往門口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姬蘭立即心領神會地喊了一聲︰「小莫子,進來吧。」
听到姬蘭的話,阿吉背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全身!小莫子是在廚房里幫忙的小太監,也是和她關系最好的一個!她以為是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卻不想原來他是被派到她身邊的奸細!
小莫子進來後,很是平靜地說出了阿吉詭異的行為,尤其是她對金氏態度的轉變。阿吉撐在地上的手緊握成拳,悔不當初。
秀玉讓下人們退下,屋里只剩下娜木鐘還有姬蘭,以及跪在地上的阿吉。
「我知道你是誰的人。」秀玉半蹲□,在阿吉耳邊冷冷道︰「你現在別無選擇。」
阿吉痛苦地伏□,緊握成拳的手上露出條條青筋,顯得猙獰不已。她是莊妃娘娘安排到睿親王府的細作,目的是不斷地靠近睿親王和睿親王福晉,替她傳遞府中的消息……
如果她倒戈相向,得知自己叛變的莊妃娘娘會如何對待她的妹妹?可憐的阿聰會落得怎樣的下場?可是她若是不倒戈相向,她死在了這里,以死表了忠心,計劃失敗的莊妃娘娘真的會大發慈悲繞過阿聰嗎?
娜木鐘見此,冷哼了一聲,道︰「不管你究竟是誰的人,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就有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經的囊囊福晉,又怎會是只知道爭風吃醋之流?比心機或許她不如大玉兒,但是論手里可用的人,娜木鐘卻比大玉兒強太多了。她帶著林丹汗的財務和人手嫁給皇太極,手下依然有不少人誓死效忠于她。正是因此,皇太極至今也不敢懈怠于她。
阿吉痛苦地哀嚎了一聲,忽然像是做出了決斷,死命地磕著頭,好似根本察覺不到疼痛似的。
「奴婢什麼都交代!奴婢願意為福晉做牛做馬!只求福晉發發慈悲,救救奴婢的妹妹!奴婢在這世上只有妹妹一個親人了!」
秀玉冷冷一笑︰「死罪暫免,活罪……難逃。」
讓她的兒子受苦,這一仇,不報非人!
***
娜木鐘並不贊同秀玉冒險,將這來路不明的賤婢獻上的方子給阿克敦服用。
可是目前來看,太醫顯然已經放棄,一個個都是要頭一顆,要命一條的態度,秀玉和娜木鐘再是逼迫,也沒人願意松口一試,他們是打定了主意一起扛,不過是想著法不責眾罷了!
娜木鐘也知道自己雖然貴為貴妃,但是也不好直接把這麼多太醫都推出去砍了,秀玉就更不能了,多爾袞領兵在外,他的福晉若是在盛京傳出個‘作威作福’的名號來,豈不是給他添亂?
看著那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娜木鐘的心口再次提了起來。「不然的話,還是找個人試驗了再給阿克敦服用吧?」
秀玉無奈地搖了搖頭︰「來不及了,已經燒了大半天了,要是再等下去,就算是退燒了,只怕也……」
不傻也殘了……
太醫的話依然清晰地在秀玉耳邊響起︰「回福晉的話,若是大阿哥能在今夜里退燒,那麼一切都還有希望,若是到明日一早,大阿哥依然高燒不退……」
畫外之音秀玉豈會不明白。若是明日一早阿克敦依然燒著,那麼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秀玉恨不得受此苦痛的人是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這一次,她也是走投無路了。
阿吉既然是打著主意想要借此機會到她身邊,那麼她獻出的計策定然是有很大的把握,不然的話,她絕對不敢這樣到她面前露臉。
小小的銀勺盛著黑乎乎的藥汁喂進阿克敦的嘴里,大約是藥汁太苦,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會吞咽,藥汁大半都流到了他的脖子里。小小的人兒哭得滿臉通紅,清脆的哭聲也漸漸弱了下去,顯得嘶啞起來,听得旁人心酸不已,更不要說秀玉這個額娘了。
可是這一次,秀玉卻是硬著心腸,將那一碗藥汁全都灌了下去,盡管大半都流了出來,好歹還是有些許被他咽了下去。
之後,秀玉便片刻不離地守在兒子身邊,不停地替兒子換布巾,擦拭身子,整整一夜都不曾合眼。
大約是老天保佑,在第二日的太陽升起的時候,秀玉顫抖著雙唇貼上兒子的額頭,終于感覺到不再那麼炙燙!
「快,傳太醫!」
太醫雖然口中說著束手無策,卻還是不敢掉頭就走,到時候若是有人在睿親王面前告他們一狀,說是因為他們的瀆職而導致府里大阿哥不好,他們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是以,太醫院還是留了三位最擅長兒科的太醫一直都守在睿親王府。
听到福晉傳喚,太醫們都不敢耽擱,連忙趕了過來。
秀玉讓出位置,起身過猛,又因一晚沒有合眼,整個人都晃悠了下,若非姬蘭眼疾手快,只怕她就要跌倒在地了。
兩位太醫去給阿克敦診脈,另一位則是對秀玉道︰「福晉,您氣色兩虛,且千萬保重。」
秀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眼神卻落在阿克敦身上。只見那兩位太醫輪流給阿克敦診脈,又不停地比對著阿克敦額上的溫度,還翻起那小小的眼皮,叫秀玉心頭一顫再顫。
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兩位太醫陸續起身,走到秀玉面前,拱手道︰「大阿哥吉人自有天相,如今燒已經退了,只要好好養著,想來幾日內就會恢復的!」
作者有話要說︰改論文改得整個人都快吐了……明天的更新真的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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