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季安逸回答,王寶兒又嘆氣的說。♀「自劉阿麼來挑井水後,旁人沒甚動靜,就是因為,劉阿麼逢人就說,家里兩畝水田,從耕地翻地到插秧,他家全包了,又說,後頭若田里有甚事兒,他們也會過來幫把手。話里話外,都透著一種意思,你小倆口日子過的難,這井水是你阿麼阿爹在天上看著,心疼你吃的苦,特意落下的大福來護佑你,好讓你倆日子多少能好過些。」
難怪。季安逸心里暗自嘀咕一句。
「咱村說大不大小說也不算小,村里人大多都樸實,听著這話,自然心里也是有同感的,再者,前頭你季伯麼對你的種種,都看在眼里,只是那時候你自己沒反抗,只是麻木的受著,大家也不好多說什麼。本來這事,局面已經得到了控制。井水神奇歸神奇,卻也只是讓農作物稍長的好點,大錢什麼的,卻是掙不得的,畢竟不是自家的,一天只能挑兩擔,量有些過少了。」
「大伙心里都有個尺度,不劃算的事情不會去做。」說到這里,王寶兒臉色一變,情緒又一次激動起來,聲音也大了些。「沒想到,李家這麼不要臉,提著半筐子杏子就上門了,而你又收下了,有一就有二,咱村有那麼幾戶人家,就是不要臉,最喜歡撿小便宜,人也精明又難纏,人一多,事情發生了變化,其它村民的想法自然也會有變化。」
「我旁的事都不擔心。」王寶兒拍著季安逸的肩膀,看著他說。「我就怕,這事越鬧越大,天大的福份反而招來了禍事。福禍相兮,你受苦的時候,哪能想到,會有這後頭福,萬一,這後頭福又……呸,看我這張嘴,該打。」
「這日子眼瞧著好不容易轉好了,我這心里,踏實的緊,這干起活來勁頭也足多了……」話說一半,王寶兒就沒往下說了,眼楮微微有些暗淡。
他心里的擔憂,不好說的太明白,季哥兒還小,一個半大的孩子,哪能讓他受這些,他受的也夠多了,雖瞧著通透些了,到底還只是個孩子,這些日子是他疏忽了,讓李家鑽了空子。
這李家,欺人太甚,總得要給點教訓!
「王哥兒。」季安逸拉起王寶兒的手,笑著說。「別擔心,這事我心里頭真有譜。」
說罷,他把自己的想法,細細的說了出來。
王寶兒听著,眼楮頓時就明亮了。「好。還是季哥兒有想法,倒是我沖動了。這主意好,就這麼辦。」
「甚事兒?」劉阿麼見兩人坐廚房里,正在說話的模樣,便挑著木桶走了過去,又說。♀「季哥兒,我剛路過李家,瞧著那屋正在說著,明個兒過來挑井水的事,那聲音挺大,我就放慢了腳步,听了會,又瞧見姚郎帶著姚二哥兒喜滋滋的從李家出來,還說什麼,提十個雞蛋要過來你這邊說挑井水的事兒,我听到這,就加快了步子過來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成這模樣了?十個雞蛋,虧他姚郎好意思說出來,若不是要緊著來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當下就能擱了扁擔,能噴他姚郎一臉口水。
真不臉!
劉阿麼不是個沖動的人,他知道,這會兒噴姚郎能解一時之氣,卻是最不妥當的法子。
當日他攔下這個口,主動把話說出來,是引導村里人的思想,達到一個統一,就算有一兩個反對聲,大家都會反駁。
你好意思去貪王家那倆小口的福氣?瞧瞧人家是什麼境況,都吃了什麼苦頭,才好不容易迎來了些希望。想要沾福氣,也成,得給出一個讓自己良心過的去的代價去交換。
畢竟那口井,又不是用了就少的物兒,能沾點福氣也是好事。
也不知道這李家做了什麼事,竟然讓姚家說出送十個雞蛋就想挑井水的話來……
看來,季哥兒是答應讓李家來挑井水了,他若與姚郎鬧起來,村里人都過來看著听著,到時候,受損失的還是王家。
局面已經被破壞了,在這第二種想法未起時,他得趕緊想個法子,把局面壓回去。
「劉阿麼你來了,快坐。」王寶兒邊說著,邊簡短的把李家做的不要臉的事給說了出來。
劉阿麼一听,臉色立即就黑了,看著那半筐杏子,過了會,他嘆了口氣。「這李家……著實精明了點。」
沒想到,李家不要臉的程度都到了這份上,還整日盯著一個半大孩子,瞅著借口都找好了,還找的特別漂亮。
王寶兒听著劉阿麼的話,笑了,笑的有些賊,他看著季安逸,對劉阿麼說。「劉阿麼,李家是精明,但,真正精明的還得屬咱們季哥兒呢。」
說完,他把季安逸的想法告訴了李家。
「好!」听完,劉阿麼哈哈的笑了。「這一將軍反的著實妙!」
笑了會,劉阿麼模了模季安逸的頭發。「你這孩子,越發的通透了,也好,回頭跟你阿麼阿爹說一說,讓他們也放心放心,這以後啊,王哥兒也能放心了,我也能放心了。」
他是真的很高興,這孩子,經了這麼多事,可算是真正長大了,過程雖然苦了點,也早了些,到底還是挺過來了。
人活在這世上,哪個不苦?只是,看著表面鮮為人知罷了。
季安逸抿嘴溫溫和和的笑。又說。「天色有些暗,劉阿麼王哥兒,趕緊挑水澆灑菜地吧,一會該看不見了。」
「嗯。」心落回到了肚中,王寶兒這精神瞧著,比剛過來時,還要好上一些,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寶兒和劉阿麼挑著井水,剛走沒一會,就有一個男子,約三十上下,皮膚有些黑,提著一竹籃,匆匆忙忙的過來了,剛到屋門前就喊。「季哥兒,你屋前這菜地,伺弄的可真好,顏色長的真真水靈極了,瞧著可真讓我羨慕歡喜,這井水果然是個好物兒,也托了季哥兒的大福,才能跟著沾沾這天大的福氣兒。」
比起李家,這姚家更討厭。
听完他的話,季安逸心里頭就太高興,表情淡淡的,連個笑都不容易露出來。「進來坐會兒?」純禮貌問語,實在不願意接他的話。
誰知道……
「這天色也不早了,坐就不必了,我還得趕回家把廚房收拾收拾,季哥兒這雞蛋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千萬得收著,不收,我心里頭過意不去,明個兒呢,我家就讓我那大兒過來挑水。」說完,姚郎把雞蛋硬塞進季安逸的手里,放手前,還笑盈盈的說了句。「季哥兒這籃子有點重,你可得拿穩了,摔了這雞蛋可就沒得吃了,只能喂土地公了。」
季安逸頭一回有種想爆粗口的沖動。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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