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再也沒有了熟悉的感覺。迷樓里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發生在上輩子的事情。
杜小舟忍不住低低一嘆,不過短短二十載的人生,現在看來竟然像是過了幾生幾世。
「看來,有些事情你還是想起來了?」
韓言溪出現的時候,杜小舟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動,師父現在就像是個普通的男子,唯一顯眼的就是那一頭白發了。
「想起來了。是他讓師父你刪了我的記憶?」
杜小舟在昨天夜里,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這個夢里她經歷了一段很美好的感情,她愛上了一個人,那人也愛她,如果不是她不小心踫到了頭,恢復記憶,現在孩子大概都能打醬油了。
「他是不想看你難過。至于師父嘛,完全是因為太了解你了。小舟啊,你是個死腦筋,偏偏這兩個人都是你真心愛上的人。如果不刪除了你的記憶,怕是能直接把自己糾結到尼姑庵里去。若不是因為為師中了楚郁的算計,法力消失,想必你也不會那麼容易想起來。」
接到沐容素帶來的口信,韓言溪就知道情況不妙,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杜小舟不會如此魯莽行事,想必她現在心中一定很亂。
「是啊,都是我的錯。是我先動心,先纏著他,原本就是我的錯,什麼都是我的錯!!」
價值千金的前朝白瓷梅瓶瞬間就變成了碎片。
「冷靜,冷靜,那些混蛋男人咱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啊。」
韓言溪養了這個徒弟十一年,對于她的了解還是很深刻的,這個敗家丫頭極度憤怒的時候就喜歡干一件事。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滿室珍寶盡成碎片,韓言溪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你不高興皇宮里那麼多珍寶不是隨便你摔啊,來師父這里敗什麼家!」
韓言溪看著這屋子里唯一一件完好的九鳳朝陽玉璧,趕忙阻止道。開玩笑這可是有千年歷史的上古神物,丫頭啊,敗家也不是這麼個拜法。
杜小舟听到韓言溪的話,干脆一坐到了地上,一地碎片中間悶著頭說︰「師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算阿宋那麼對我,我也沒有辦法對恨他。還有胡離。我好像也放不下他。師父,你說我是不是個朝三暮四。朝秦慕楚的壞女人。」
韓言溪聞言,小心翼翼地跨過一地碎片走到杜小舟跟前,像小時候每次她不開心的時候做的那樣模模著她的發頂︰「那是因為我們小舟是個好姑娘。所以才會讓好男兒心儀啊。一切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順其自然便好。既然這件事情讓你煩惱,那就暫時放下,你不是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嗎?」
師父的安慰像是有一種神奇力量,杜小舟的心里真的感覺好過了許多︰「師父,你對我真好。」
像小時候一樣拱到師父的懷里說。
一個滿頭銀發的俊美青年和一個年輕美麗姑娘的擁抱看起來卻沒有任何旖旎的情思,真的就是親人間的一種安慰。
「廢話,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徒弟,我不對你好對誰好。要不是因為‘
韓言溪想了想。幾百年前他還真是沒有算到今天啊,不然也就不會答應那個狡猾的女人了。
「師父你對我這麼好,真的好像我爹啊,不如以後我叫你爹吧。」
杜小舟覺得在師父面前自己可以放心的幼稚,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她應付的好累,只想稍微松懈一會兒。
「你這丫頭,我當你爹到是沒問題,你願意管素素叫娘不?」
韓言溪自然知道杜小舟的心思,也樂得配合她插科打諢起來。
「不玩兒了,師父你真沒意思。」
杜小舟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過碎片隊,直接坐到了軟榻上︰「說正事兒吧。」
如今她已經身處于風口浪尖的漩渦之中,連軟弱也不能持續太久,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實現祖父未完成的理想,那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太多,未來的路上要面對更多更難的事情,如果每件事情都要消沉一陣,那這輩子還談什麼在朝堂上有所作為。
韓言溪看著自己一手教養的長大的孩子,心中不由得感慨,看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小舟成長了很多,已經知道用積極的態度面對。
「到底長大了嘛,要是以前的話,還不得跑到哪個地方躲個三年五載的。讓天下人陪著你們三個一起糾結這段感天動地的愛情。現在倒是知道什麼事情重要了。」
韓言溪剛說完目光就不經意地掃到了地上的歲月,心頭忍不住一陣滴血,看來某些方面還是小孩子脾氣了點。
杜小舟看到師父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心疼什麼︰「對不起了師父,其實宮里的珍寶也被我摔了不少。就是,就是我摔了多少他就讓人送多少了,我就覺得沒意思了。所以就」
說完一臉狗腿地看著自家師父大人。
「哼,不就是我刪了你的記憶,瞞了你和胡離的事情,所以借機報復來了嗎?杜小舟,你有時候還真是邪惡啊。」
身為當了她十一年師父的人,也可以稱做是最了解她的人,韓言溪一眼看透本質。
這個丫頭,小氣的很!
「好了好了。真的說正事兒了師父。」
杜小舟此行約見韓言溪讓他肉痛一下自然不會是主要目的,而是有件事情杜小舟認為韓言溪可能知曉來龍去脈。
「到底是什麼正事兒,說了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韓言溪找了塊稍微干淨的地方,搬著椅子坐到了杜小舟面前。
杜小舟從袖口里拿出盒子與鎖片遞給師父,指著上面的圖案說︰「師父,這個東西我記得在迷樓里還曾經見過。你知道這盒子里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看到杜小舟手里的東西,韓言溪眸光逐漸深沉起來,沉默了半晌才出聲,看著杜小舟的表情卻是格外的凝重︰「這兩樣東西怎麼會都落到你的手里?難道真是天意。」
杜小舟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看著師父的表情還是覺得奇怪︰「師父,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韓言溪想了想,無論是這兩樣東西為何會落到小舟手里,既然在她手上了,還是把來龍去脈告訴她的好︰「這兩樣東西,牽扯到本朝開國的一段秘史。與我的一位好友有關系。」
師父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好友,那該是怎樣的人才能跟師父成為朋友?
杜小舟不由得好奇起來。
韓言溪撫模著盒子上的紋路,就像回到了已經塵封的一段悠然歲月︰「不用猜了。這個人你肯定知道。」
「我知道?難道是很有名的人物?」
杜小舟此刻到真像個听故事的孩子了。
「沒錯。此人在大英開國名臣錄上排名第一,最為卻被女帝親手誅殺,滅了九族。」
此言一出,杜小舟不由得訝然︰「粱國公,謝桓?」
「這麼多書,到底是沒白讀啊。不過這粱國公卻是女帝晚年時候追封。他死的時候,不過是個連尸骨都無人敢收斂的叛逆罷了。」
韓言溪不由得想起故友在臨去前的最後一句話︰「謝桓不後悔所做的一切。不過身為一個男人,既然是自己最愛的人遞來的毒酒,哪里有不含笑而飲的道理。」
「可是他的功績卻是天下人皆知的。祖父就是他的學說最堅定的擁護者。等等,‘
杜小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民為邦本,相權為根。選賢良任職理政,君王自可垂拱而治。這不會就是粱桓的真正的死因吧?」
前言不搭後語的一段話,卻讓韓言溪露出贊賞的神色︰「說你天生就該搞政治真是一點沒錯,我還沒說什麼呢,就猜的**不離十了。」
「除了是謝桓的死因,這也是祖父的死因吧。還有在本朝歷史上許多淒涼下場的首輔大臣都是為此而死吧?」
杜小舟似乎明白了什麼。
猛獸代表的無上王權,所謂枷鎖就君王權力的桎梏。
「行之是個思想超越時代的人。雖然我活了那麼久,看事情也遠不如他。他認定了在君權必須需要掣肘才能造福百姓。他與女帝,本來是一對戀人,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分道揚鑣,最後生死相見。至于這樣東西,算是他的傳承吧。小舟,你要知道為何歷代為君者都會畏懼文化。不過是因為在文化學術的領域沒有身份地位高下之分。行之一代宗師,學問大家,門下弟子眾多,朝中的追隨者更是不計其數。直到現在也是如此。這樣強大的力量,是任何武力,財力都無法辦到的。」
韓言溪看著手里的東西,就像是見到了昔日的故友。
「因為謝桓對于女帝的威脅實在太大了,所以女帝就除了他。」
杜小舟點點頭,似乎明白了。這樣的戲碼實在是在在史書上簡直是隨處可尋,沒有一點稀奇。
「謝桓雖然死了,可是他的學說還沒死。他弟子們秘密地建立了一個組織,命名為正心。這個組織的成員,全部都是朝廷官員。他們的目的只有一點防止君權獨斷危害國家。現在,他們是選中你了,作為領導者。小舟,你要怎麼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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