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華國人的年俗,大年初一之後的幾天一般都是走親訪友的日子,雖然顧潛聲現在正處于即將向上走的敏感事情,來為了避嫌他的同事下級幾乎都沒來,但是黃玉玨和顧潛聲交友廣泛,大學里的同學,朋友……顧家這幾天來來往往接待了一波又一波人,十分熱鬧,顧遠也被迫在一次又一次被當做。
黃玉玨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想著帶顧遠到黃繼皓那里走一趟,誰知道接了一通電話,大學時對她照顧有加的老教授親自打電話過來讓他們過去吃飯。
恩師的面子她自然是不能拂,黃玉玨望著擺得滿滿一桌的要帶給黃繼皓的東西,無奈地模模疊得整整齊齊的盒子。
客廳里,顧遠正和顧潛聲下著棋,顧潛聲手里捏著枚棋子舉棋不定,甚是苦惱。顧遠頻頻看向客廳的鐘,和顧潛聲一起下棋,這時間過得真是煎熬。
不是顧遠貶低這個老爸,只是顧潛聲的棋下得真心太糟糕。要說顧遠在圍棋上只學了點皮毛,最多是能勉強按照規則下一盤,但他和顧潛聲下棋勝負通常都在五五之數,可見顧潛聲的棋力真心是無法讓人恭維。
「小遠,你過來一下。」
顧遠听到黃玉玨的召喚仿佛如臨大赦,神游天外的三魂七魄一下全都回歸體內,「馬上來!」他忙不迭地湊到黃玉玨身邊,很是狗腿。
黃玉玨點點桌子上大大小小堆疊好的盒子,「晚上我和你爸有事,你把這些給你舅舅送過去,我已經和他說好了,晚上你就在那里吃了再回來。」
「行,我換了衣服就去。」顧遠答應得分外爽快,讓黃玉玨向他投去詫異的一瞥。
顧遠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客廳里還拿著棋譜不停研究的顧潛聲,成功收獲了黃玉玨十分的理解和同情,外加補貼的打車費兩張大紅紙幣。
當顧遠雙手拎滿東西敲開黃繼皓家大門的時候,來開門的是舅媽陳穎,她笑著接過顧遠手里的東西,半真半假地嗔怪道︰「你媽媽就是太客氣了,我們動都到這里了還有什麼買不到的,非得要你辛苦來一趟。♀」
顧遠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茬。
陳穎招呼著顧遠到客廳里坐下,自己去給顧遠拿水,「這房子我們也不長住,沒怎麼收拾就亂了點,顧遠你先坐著,我去給你倒杯水。」
「謝謝舅媽。」顧遠坐到沙發上,看著整潔干淨的房間和齊全的各種家具,實在看不出這房子還是黃繼皓和黃玉玨年輕時候到帝都求學時,黃父替他們買下的這麼多年一直都空置著。
「舅媽,守慎哥和文婷呢?」
「他們啊!」陳穎的眼底眉梢突然帶上幾分驕傲,「你文婷妹妹一直想去逛逛帝都,你舅舅忙又沒有時間。前幾天來的客人和他們投緣,今天早上出去玩,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前幾天的客人?就是那個不能開罪的大人物?要說以黃繼皓繼承的手頭的資源和人脈,到現在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他人到帝都,想來拜訪拉攏的人不少也可以理解。但是要說帶黃守慎和黃文婷出去玩,這可就是有明顯意圖的拉攏了,說實話,黃繼皓還不足以讓他們如此放段。
顧遠在心里暗自琢磨著這個大人物會是誰,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合適的人選,干脆拋到一旁,「舅舅呢?」
「他呀,在書房里寫字呢,你看看他去,不然他有要想不起來停筆了。」
顧遠走到陳穎指著的書房,輕輕敲了敲門,「舅舅是我,可以進來嗎?」
「小遠來了啊,快進來吧。」
顧遠推開門進去,黃繼皓正提著筆站在書桌前,一副大尺寸的狂草《千字文》已經寫到一半,剩下一點不大的六百。顧遠雖然不懂書法,但也知道寫狂草講究的是一個興起而發,一氣呵成,被自己這樣一打斷,這幅作品也就不成了。♀
「舅舅……」顧遠不禁有些歉疚。
「沒事。」黃繼皓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這幅字從一落筆時就有形無骨,靈性全無,是我把它寫壞了。」黃繼皓的聲音听起來很是無奈,
心事繁雜,心志不堅,這樣的情況下也不能寫出什麼好字,黃繼皓索性一扔筆,和這個頗得他眼緣的小外甥聊天。
拉著小外甥坐下,又親自動手給他泡了壺茶,黃繼皓看著顧遠和黃玉玨有幾分相似的面容,眼中帶著疼愛。
「我記得最後一次見你你還在上小學吧,現在都要上大學了。」
顧遠想起了小時候在黃家度過的童年,十分懷念。「我還記得小時候舅舅抱著我站在椅子上寫字的事呢!」
「是啊,那時候你才這麼點大。」黃繼皓比了比桌角,「我就把你抱到椅子上,沒想到一轉眼你就這麼大了。」語氣很是感慨。
顧遠羞澀的笑了笑,「舅舅倒是沒什麼變,還是老樣子啊。」
「什麼老樣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寫一天字都不覺得累,現在寫副字都需要休息。」
顧遠瞥了一眼黃繼皓書桌邊的廢紙缸,帶著墨跡的宣紙積了有厚厚一打,顯然不是練習之作。「舅舅寫字是為了準備下個月的文藝會議?」
文藝會議,全稱是華國文藝工作者代表會議,每年春節後一個月舉行,每次都有文藝界的知名人士,泰斗級人物來共襄盛舉,被無數媒體喻為一年一度的華國文藝界人士的盛會。顧遠從黃玉玨口中得知,這次黃繼皓就是受邀參加今年的文藝會議才會在春節入京。
「是啊,前幾屆我推都著身體不好沒過來,這次是實在推不過。」黃繼皓顯然也沒把場外界宣傳的文藝界的盛會放在心上。「老錢他們說是每個人都要拿東西出來,會議結束後會拍賣,再以協會的名義捐出去。我想著就寫副字出來。」
「作品義賣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啊。」
「哼,他們也就會做這些表面功夫了。」黃繼皓搖搖頭,很是不以為然。
顧遠多多少少听過文藝協會的一些傳聞,以前再怎麼說也都是捕風捉影的事,但看黃繼皓對文藝協會的態度,傳言也並非都是空穴來風。
黃繼皓也意識到剛才情緒太過外露,這種內部秘辛之類的東西,怎麼樣都不應該在顧遠面前提及,他掩飾的咳了咳,不再說下去。
顧遠裝作什麼都沒听見,專注地低頭喝茶。
「那天听你媽媽說,你在學校的成績不錯,這很好。你外公是教育界的泰斗,門下教出來的弟子也多成就不凡,你這個做外孫的也應當不讓他丟臉才好。」
「嗯。」顧遠放下茶杯,挺直了腰板。想想覺得回答得太單薄,又加了一句,「听舅媽說守慎哥和文婷的成績也很好啊!」
「守慎本性純良,也能捺得住性子,就是有時候急于求成;婷婷聰明是聰明,可惜年少氣盛,心高氣傲,以後有得是搓磨他們性子的事。」黃繼皓抬眼含笑看著顧遠,「只有你,心思簡單,純厚良善,性子最對我胃口。」
能從一直仰慕的舅舅那里得到如此高的評價,顧遠臉上的紅暈都蔓延到了耳後,還有往下發展的跡象。
幸好這時候陳穎敲著門進來喊他們吃飯,黃守慎和黃文婷也已經回來了,顧遠才沒有被自己的羞澀憋死。
跟在黃繼皓到客廳,黃文婷和黃繼皓已經坐在餐桌旁,黃文婷此時全然沒有了她一貫維持的冷艷冰山美人的形象,興奮地和陳穎說著今天出去的所見所聞。
「……媽,你知道嗎?我們坐船出去,一整片海,一整片海都是我們的!下了船,我們還去吃了海鮮,看了表演……」
黃文婷的雀躍之情全都寫在了臉上,對平時看不上眼的顧遠也難得的和顏悅色起來。
「顧遠,你在帝都這麼多年,你去玩過沒有?」
顧遠搖搖頭只顧埋頭吃飯,黃文婷說的這些他實在不感興趣。黃文婷見顧遠沉默,臉上的得意之情更甚。
今天這一趟出去仿佛打開了她認識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在那個世界可以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生命時時刻刻都如此精彩,還有……一張英俊而堅毅的面容在黃文婷的腦海里浮現,那人舉手投足間的自信氣派,對自己的溫言好語,讓她不知不覺紅了臉。
陳穎夾起一只蝦放進黃文婷的碗里,「好好吃飯吧,今天出去也不知道給人家添了多少麻煩,改天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媽,你說什麼呀!」黃文婷蹙起眉頭,「聞哥和我們在一起別提有多高興了,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給他添麻煩!」
「哥,你說是不是?」黃文婷轉頭尋求黃守慎的支持。
「聞哥人很隨和,他也是k大畢業的,听我說要去k大還說過幾天會給我介紹幾個他在那里相熟的師弟。」黃守慎對這個比他大不少卻已經事業有成的很是欣賞,言談之間透露出對他的欽佩。
「那……」陳穎還想再多問幾句,黃繼皓雖然沒有明說,但隱約透露過這個上門拜訪,對他家頗為友好的青年家世不凡,屬于在權利尖端的那一小撮人。如果黃守慎能夠和對方交好,黃文婷可以……陳穎覺得自己做夢都會笑醒。
黃繼皓拿筷子敲了敲碗沿,態度冷淡道︰「再不吃飯菜都涼了,不過是出去了一趟,有什麼好講的。」黃繼皓的話給興致盎然的母女兩潑了一桶冷水,礙于黃繼皓在家中的威嚴,黃文婷再多不滿也只能乖乖吃飯。
「好了,好了,說得夠多了。」陳穎尷尬地打著圓場,給一旁默默的顧遠夾了一筷子菜,「你舅舅就是受不了吵,你別被他嚇著,多吃一點啊。」
「嗯。」顧遠安靜地扒著碗里的飯,他表面上看似平靜,心里早就被黃守慎剛剛的幾句話攪得風起雲涌了。聞哥?畢業于k大,家世不凡?這說的不是聞一人是誰?
以黃繼皓的身份什麼可能讓聞一人這樣自負華國貴子的人上門拜訪,還帶著黃文婷和黃守慎出去玩以期討好,就聞一人的地位來說這麼做不值當,除非這背後有更大的利益?可是黃繼皓身上有什麼是聞家需要的呢?
顧遠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卻偏偏什麼頭緒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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