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靜君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回去以後簡直氣得吃不飯。♀不過雖然嘴上說了不管,眼看李修文勢單力薄,怎忍心讓他一直受人欺負。而且始作俑者是哥哥的屬,于公于私她都應該問問哥哥究竟是怎麼回事,于是又轉身出了帳篷去找哥哥。
舒卿哲反倒是提前一步知道了這回事。白檀舉身為偏將,從軍七年,認識的朋友自然不止那兩個跟班。小溪邊的一幕被他的朋友看見,他的朋友怕他落太大的罪名,就趕緊一溜煙跑去告訴了舒卿哲,且前因後果說得清楚明白。舒卿哲固然因他們自作主張而生氣,念在他們畢竟是為了自己的妹妹著想,總算是出發點不錯,其情可恕;且他又是一個護短的主將,又一向看不上文弱生李修文。心里便早早打定好主意,悠然地坐在虎皮大椅上等待妹妹到來。
舒靜君經過通報,掀開厚布簾便看見哥哥笑眯眯地看著她,神態特別友善。靜君暗中深呼吸一口氣,她雖然覺得哥哥未對屬約束不嚴,導致發生這種恃強凌弱的事情,但舒卿哲手將士成千上萬,各人秉性不同,犯了錯又豈能都歸到他頭上?雖然舒靜君很不喜歡白檀舉的行為,可她不願意因此和從小疼愛她的哥哥發生爭執,她來這里是打算輕描淡寫說出事實,然後好生勸說的。
舒卿哲特別和善地問道︰「靜兒,你怎麼來了?今晚的燒獐肉挺香,我特地讓人送了一碗去你那里,你吃了麼?」
靜君今晚上根氣得沒吃一口飯,那碗獐肉放桌上估計已經涼透了。
靜君肚已經有點兒餓,卻含糊著說吃過了,然後正色道︰「哥,我找你有事情要說。」
舒卿哲笑一笑︰「好啊,你說,哥哥听著呢。」
舒靜君就將小溪邊看到的事情一一道來。她盡量說得客觀,不偏不倚。雖然她討厭白檀舉的行為,卻沒有過多地說他壞話。
舒卿哲邊听邊點頭,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舒靜君問道︰「哥哥,事情就是這樣,你看該怎麼辦?」
舒卿哲反問道︰「那你看該怎麼辦呢?」
舒靜君皺眉,直截了當道︰「處罰白檀舉三人,幫李修文看傷,並且嚴肅軍紀,不能再讓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情發生!」
她說的正氣凜然,舒卿哲卻好似沒什麼反應。他的神情還是那麼平靜,英俊的面容還帶著一絲微笑,連眉眼彎曲的弧度都沒有變化一分。舒卿哲忽然說道︰「妹妹,不能處罰白檀舉啊。」
「為什麼?」
舒卿哲淡淡笑道︰「因為他又不是罪魁禍首,他只是奉命執行,想整李修文的人是我!」
「……」這句話簡直讓靜君意料不到,一時竟說不出話,只愕然地看著他。
等過了好半晌舒靜君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的臉色變得嚴肅,抿起唇角,上左右仔細打量了哥哥半天,方道︰「哥哥,你不要騙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這麼說是不是為了維護白檀舉?他既然做到你麾的偏將,想必和你很熟悉,你自然不樂意為了一個李修文去處罰他。可是哥哥,我是你妹妹,你不應該隱瞞我啊?難道你以為我會害你麼?」
舒卿哲簡直被妹妹說得心虛,妹妹的眼神不知什麼時候歷練地這般厲害,秋水一般澄澈的眸卻幾乎能把他的內心看穿。不過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戎昭將軍自然也有兩把刷,沒這麼輕易敗陣來,依舊保持無賴的笑容,沒心沒肺道︰「傻丫頭在說什麼?你當然不會害哥哥我!但靜兒,雖然咱倆是兄妹,你日日居住在深閨,我日日處在軍營,你究竟又能了解我多少呢?不錯,平日哥哥我是不喜歡倚強凌弱欺負弱小,可當我討厭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指使手人暗中修理對方一番。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畢竟你哥哥又不是聖人。」
「好,那你說啊!李修文得罪了你什麼,他與我們同行才幾天,做了什麼壞事,就讓你這麼討厭他?!」靜君反問道。她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她不相信小溪那一幕是哥哥指使的。憑舒卿哲的脾氣,真討厭一個人的話會當面鑼對面鼓地譏諷他,明目張膽地揍他,而不是這樣暗中……當然,倘若對付惡人,哥哥會以惡制惡,可目前為止李修文孤家寡人,純良無辜,哥哥從不對這種人黑手的!
舒卿哲干咳了一聲,硬著頭皮道︰「他是李家人!」
靜君心一痛,聲音滯澀道︰「李家已經被我們整的很慘了!」
舒卿哲道︰「那他妹妹欺負你的事情就這麼算啦?妹債兄償,欺負欺負他也不冤!且他一介生,沒事兒非得往我們軍營里湊,看起來就礙眼,我早就想把他踢出去了!」
舒靜君反駁道︰「你不講理!想那青史冊上武侯軍略無雙,卻身體羸弱,不諳武藝,不照樣做出震古爍今的大事業?憑什麼生就不能參軍呢?那棄筆從戎這個詞兒是那兒冒出來的?!哥,從古至今都有儒生從軍,也不見得哪個名將嫌棄,人家還有的歡迎都來不及呢,偏你規矩多!」
舒卿哲難得老臉一紅,簡直被噎地說不出話來,氣急敗壞瞪眼道︰「去去去!你一小丫頭片怎麼胳膊肘朝外拐?!有你這麼說哥哥的麼?!那李修文什麼東西,文不成武不就的,整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也有臉跟武侯比!妹妹,你至于為這小專程跑我這兒鬧一場麼?!」
靜君听不得他這麼作踐李修文,叫道︰「你憑什麼說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你了解他麼你就這樣說他?!人家孤高清介,才高八斗,來就是京城有名的儒生!」
舒卿哲嗤之以鼻,神情不屑,陰陽怪氣道︰「哼,怕是狐假虎威,仰仗他那個好爹爹的威名吧!」
舒靜君氣地咬牙,很為李修文不平︰「他的學問才不是假的呢!至少……至少他學問比你高!」
舒卿哲被刺到痛腳,也急了︰「哎,妹妹你今天怎麼回事?你跟他很熟麼怎麼這麼維護他?」
「我和他不熟!我才不認識他!可做人就不能胡說八道不講道理!」
「你說誰胡說八道?誰不講道理了?!」
「你!」
舒卿哲氣得臉變色︰「好!好!好!既如此,今天我還就不講道理了!舒靜君,你若是我妹妹現在就給我老老實實回去,這事兒你也別管了!我倒要看看那李修文什麼東西,看我整不死他!」
「呵,我倒要看看,今天我就留在這里了,難道我就不是你妹妹了麼?!」靜君咬牙,眼中含著淚水,目光卻極為倔強︰「舒卿哲,你敢亂來,今天我卻由不得你,我看你敢動李修文一根寒毛!」
手指發顫,惡狠狠指著妹妹,舒卿哲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舒靜君,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啊?!親哥哥沒那個外人李修文重要?!他什麼東西你這麼維護他!難不成你心里竟喜歡他!」
舒靜君如遭雷噬,竟氣得渾身發顫,一張秀氣的小臉霎時蒼白,沖口而出︰「你胡說!」
「我希望我胡說!」舒卿哲臉色難看地有夠可以,圍著靜君團團轉,兼上打量道︰「舒靜君你曉得我的脾氣,我決不能讓一個沒用的廢物當我妹夫,他要是敢打你的主意,我殺了他!」
「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他!可你憑什麼管我?!」舒靜君低聲叫起來,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滑落來。
帳篷內正鬧得不可開交,外面守門的親兵臉色僵硬,恨不得把自己變成木頭人。幸虧有一個舒卿哲倚重的親信知道輕重,除了周遭嘴巴嚴的鐵桿親信,其余人等都驅散開來,否則里面的爭吵傳出去,這等八卦……軍隊還不得炸開鍋啊!
不過攔阻普通將士可以,睿親王大駕光臨,卻是他們萬萬不敢攔住的。
睿親王來要找舒卿哲商量事情,還未走近就發現這帳篷周圍空無一人,只幾個親兵牢牢守在門口。帳篷內偶爾傳來低聲的爭吵,嗡嗡嗡地听不清楚,但能听出來似乎很激烈。
親兵見了睿親王暗暗叫苦,卻不得不跪請安,故意大聲道︰「卑職參見睿親王殿!殿萬福金安!」
這聲音響地跟炸雷一樣,睿親王听到都嚇了一跳,帳篷里的人自然也听見了,瞬間沉寂來。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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