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光焰 第九十六章

作者 ︰ 城里老鼠

這個消息自然非常重要,但要說它多麼出人意料,卻也未必。沒有找出它的用途之前,自然一切都有可能,為什麼就不能是古人類留下的記錄?

蘇霓咀嚼著這個新信息,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原來如此,這應該是人類的運氣吧。需不需要我幫忙?我可以去找剩下的碎片,也願意關注那些惡魔。說起來,如果把所有碎片拼接到一起,就會變成一塊完整的數據板?這是先賢故意留下的,還是意外保留?」

「應該是故意留下,因為記錄一開始,便說了這是為幸存者提供的資料,」公爵說,「現在還不需要你幫忙。有了實際記錄,便證明惡魔確實存在。那麼,這件東西對帝國有了重要的意義。我已經通知他們,要他們寫一份報告,不要送到參議院,直接送給樞密院,很快就會被內閣和皇帝陛下得知。」

「其他碎片呢?」

「有人在做這項工作。他們是負責搜索的專業人員,效率可能比你高。」

「那麼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個時候,發生器已經進入倒計時。公爵似乎沒注意她的工作熱情,只說︰「你先去艾爾莎那里吧,見過她,拿到光甲,再考慮其他事情。到那個時候,如果你還堅持,我就會把你調回來,參與你想做的工作。」

比起在家中安臥,蘇霓寧可外出公干,最好是前往比較荒涼的星系,因為那些地方可能有蟲族。她需要和它們進行接觸,召喚它們,和皇後一起制定計劃,比如說,聯合人類一起攻擊敵人。再怎麼不濟,也要讓它們幫忙注意惡魔,抑或充當敵人陣營中的臥底。

這樣一來,即使惡魔突然出現,蟲族也可以充當人類的援軍,幫著頂上一頂。

在最近的一次蛻變中,蟲母舍利被甲殼吞了進去,變成她身體的一部分,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這讓她且驚且喜,認為自己正在順利成長。有時候,她沉入夢境之時,也能感受到遙遠的呼喚。那是跨越空間和時間,深刻在基因之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對母星的記憶。

她始終認為,自己對蟲族負有重大責任。以前她實力不足,身為一個人形幼蟲,甚至無法取得王蟲的信任。現在,她已經進入成年期,還吞噬了蟲母舍利,再不做點什麼,總覺得良心不安。若非人類這邊也變故迭生,她早就私自離去,按星系尋找孩兒們了。

不過,公爵所說的消息喜大普奔,略微驅散了她的不安。如果情況樂觀,能在惡魔出現之前破譯全文,說不定能夠仗著資料,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仔細想想,流傳下來的歷史記錄中,毫無對惡魔的記載,也讓人懷疑這是否是刻意而為。

返回戰區之後,蘇霓又滯留了好幾天,一邊等待合適的飛船,一邊關注拉菲比特的情況。還好軍隊之中,對信息的破解和獲取速度都是極快,不需要她等多久。數天後,公爵便將拉菲比特的記憶影像給了她,讓她得以親眼觀看。

人的記憶浩如煙海,不太重要的信息已被剔除,只留下關鍵性的情節。然而,這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拉菲比特頭腦聰明,記憶力強悍,那時的記憶也比近期模糊許多。

影像忽而清晰,忽而黯淡。蘇霓清楚地看到,天國送葬仿佛昏了頭,根本不知道前面是星風的基地,就這麼一頭撞了進來。

它的出現非常突兀,引起一陣騷亂。拉菲比特親自駕駛光甲迎戰,在其背後進行偷襲。他的光甲性能老舊,外表也不怎麼新,一看就知道是老式光甲,不應是綺羽的對手。可天國送葬的表現極為差勁,堪稱毫無反抗能力。

它的攻擊不精準,回避不迅捷,仿佛一個還沒畢業,成績很差的學員。最終,它陷入圍攻,連續中了百發以上的炮彈,終于無力支持。駕駛艙霍然洞開,里面沖出一個逃生飛行器,向著遠方筆直行去。

拉菲比特喜歡斬草除根,很想追蹤它。但飛行器逃逸速度極快,轉眼沖出包圍,消失在星風的探測範圍外,他也只能作罷。他檢查完光甲之後,將其上繳給了星風首領,那個名叫梟的男人。

在俘獲拉菲比特之後,星風便徹底失去蹤跡,在帝國里徹底消失了。這讓公爵也很頭痛,同時佩服他的果斷。但是,既然有拉菲比特的大腦,那麼梟,還有其他重要角色的容貌便不再是秘密。公爵並未向蘇霓保留這個秘密,直接展示出了他的影像。

梟的容貌足以讓很多女性尖叫。論英俊程度,他和公爵是同一等級,皮膚卻沒那麼白,而是很多人特別喜歡的焦糖色。他的雙眼碧綠如翡翠,如同黑豹的眼楮,動不動閃動一下,漂亮到令人心悸。

而且他並不只有外貌出色,動作也瀟灑優雅,舉止風度極佳,笑起來時,臉上充滿了自信,但發怒之時,又狂暴到令人不敢逼視。

若把他和幾位公爵放在同一房間里,管叫人分不出誰是公爵,誰是海盜。在他出現之前,那影像不過是海盜們的日常生活,出現之後,就好像在紀錄片里加上了一個天王巨星,總感覺風格不太對勁。然而,他偏偏就是星風的首領,三十年來,無人能追上其星艦的巨盜。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拉菲比特,也不知道梟的異能是什麼。此人極為小心謹慎,不肯露出任何弱點,幾乎到了走極端的地步。他見到天國送葬後,認為這是一架難得的光甲,又喜歡它的涂裝風格,便一直自行使用。

直到一年前,他得到了一架原名為「夜鶯」的光甲,才把天國送葬換了下來,打折出售給附屬的海盜團長。

夜鶯讀起來非常文雅,但戰斗力還在天國送葬之上。梟先生選擇了它,卻十分不滿這個名字,捏著鼻子用了兩天,便把它改名為「暗夜死神」,听上去霸氣一百倍,讓蘇霓很想嘲笑。從他和拉菲比特的對話來看,這個改名自有原因。

因為梟一向欽佩葉霜天,想要表達自己對他的敬仰。而葉霜天的光甲名為「夜魔」,于是夜鶯就變成了暗夜死神。當然,如果他更中二一點,稱呼光甲為「夜神」,蘇霓就能在後面加一個月字了。

蘇霓蜷在沙發上,默不作聲地看著屏幕。公爵就坐在她旁邊,算是陪她。這些影像的復制品已經發往軍部,作為對付星風的重要資料。蘇霓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不過,就算是一部分,播放時間也不算太短。

听到暗夜死神時,蘇霓突然評價道︰「比起這個,詠星火實在很有氣質。」

公爵面不改色,屈尊回應道︰「謝謝。」

蘇霓成功打開了話匣子,便換上了正經話題,「這麼看,我母親成功逃月兌了海盜的追殺,應該正是逃往厄運之星。可這事真令我吃驚。為什麼她的戰斗毫無優勢可言,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人家的火力網中亂轉?我知道,這不是她的真正實力,因為就算這樣,她的戰果也不太差勁。難道她的頭腦出了問題嗎?」

由後續劇情可知,天國送葬本身性能完好,沒有太大損傷。綺羽打成這樣,只能說明她失去了理智,無法應對面前的敵人。拉菲比特應該被她在五分鐘內擊墜,真實戰果卻正好相反。

這個時候,蘇霓對綺羽已有不少了解。蘇淵只是魂能者,卻娶了個異能者妻子。而這位妻子的異能,和蘇家的傳統異能差不多,都是精神方面的能力。這種能力發展到後期,極易佔到敵人的上風,常能殺敵于無影無形之間,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公爵眉毛都沒顫動一下,平靜地說︰「有可能,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別的理由。但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並不清楚背後的原因。」

蘇霓心想,如果自己沒有欠他很多錢,一定會當面指出「我認為你在說謊」。但事情就是這麼無奈,她真的欠人家很多錢,也就不好意思開口,只能答道︰「也許,她逃出帝國途中,被帝國防衛軍追擊,受了很嚴重的傷。否則我無法解釋,為什麼她只有這樣的實力。」

直到影像播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拉菲比特的記憶中,有著大量有價值的資料,有些還很有意思。另外一位副手的確是女士,不是先生,所以已經將她的資料更名為「哈麗德」。她是一位精明干練,容貌端莊姣好的中年女子,偶爾陪在梟身邊,和他共同行動,不像拉菲比特長期留守在大本營。

最終,蘇霓又說︰「我很想知道梟的反應。突然之間,一個副手就完蛋了,而且還是被人生擒。這通常是個壞兆頭,也許用不著太久,他就會迎來星風的末日。」

公爵卻沒這麼樂觀,淡然道︰「如果我是他,將化整為零,四散入不同的星系,尋找無人行星為落腳點,再想辦法偽造合法身份。這樣一來,帝國將再也無法發現他們的行蹤。這段影像已經結束,相信你對他的其他事沒有興趣,那麼就看到這里吧。」

蘇霓笑道︰「其實我還想知道一件事。他是怎麼成為海盜首領的?」

也許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公爵似乎非常疲憊。他的坐姿都沒以前那麼端正,整個人深陷在柔軟的坐墊里,若有所思地盯著屏幕。這不是說這動作不夠賞心悅目,只是,出現在他這種人身上,讓她尤為意外。

然後,他帶著這種疲憊搖了搖頭,說︰「我知道他的來歷,但我不能說,這是機密。」

話說的如此坦白,蘇霓也不得不按住好奇心,老老實實地說︰「那我就不問了。按照預定計劃,我明天動身去阿爾法星系,到了那邊的宇宙港之後,再搭船去花栗鼠的基地。艾爾莎已經給過我消息,說她沒飛船可以接我。」

公爵笑了,說︰「她這人就是這樣,不會熱情招待任何人,並非針對你。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騙,她、雪音,還有她們整個家族成員,大多性格古怪孤僻,做事也不近人情。」

他很少長篇大論地評論某個人,在蘇霓記憶中,這還是第一次。她頓時心生好奇,問道︰「是這樣嗎?在我看來,她說話的確比較直接,但很多人都有著這樣的脾氣。而且她工作很忙,大概也沒時間和人委婉?」

公爵又是微微一笑,說︰「你不要和別人轉述我的看法。」

「我從來不轉述任何看法。」

「……總之,我一直認為,她可能是除皇帝陛下之外,帝國里掌握最多秘密的人。」

「……」

蘇霓一手撐在沙發靠背上,狐疑地看著他,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但就在這時,公爵擺了擺手,對她說︰「你可以走了。」

這其實是「我有事」的委婉說法。蘇霓已經習慣了他的逐客令,應了一聲,從沙發上滑了下去。她走到門邊,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公爵微覺訝異,對上她的目光,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我會回來的。」蘇霓說。

回頭望向公爵的時候,她內心深處,忽然出現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她無法描述這種感覺。它不像人類的戀愛情緒,更不像蟲母對優秀個體的重視,而是極為復雜的沖動。出于她說不出來的原因,她以半人類半蟲母的身份,對公爵說出了這句有些怪異的話。

然後,她如同在做一個最深沉的承諾,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回來的。」

公爵臉上的訝異更深。但是,如同往常那樣,他並未多問,也沒有什麼別出心裁的回答,只說︰「好的,我知道了。」

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說話者,還是被說話的人,都沒覺得它有什麼重大意義。就連蘇霓自己,睡了一覺之後,也不記得自己還說過這種話。

第二天,蘇霓先和所有人打了招呼,才登上去往阿爾法星系的飛船。楊舟一貫的煞風景,表示天星也沒什麼好看,被她無視。其他人要麼去過天星,紛紛推薦「不得不去的一百個地方」,要麼從未去過,或委婉或熱情地表達著羨慕。

不管怎麼說,這次旅行之後,蘇霓也算是去過首都的鄉巴佬了,說不定會變成鍍金的蘇霓。隨著航程的深入,她的心情也漸漸好轉,開始搜索阿爾法星系的資料,準備趁機開開眼界。

只要飛行器出入該星系,都要經過非常嚴格的掃描,防止可疑人物混進去,還要事先進行身份認證。她當然不是可疑人物,卻很擔心被掃出蟲母基因。但是,她仍然多慮了。進入掃描範圍後,情況一切正常,沒有任何警報被觸發。

她就像所有第一次來這里的人一樣,傻乎乎地望著這神秘的地方。

人類的視力是有限的,因此,一個星系再怎麼繁華,在人類眼中,也不過是黑色的幕布上,點綴著不同大小,不同顏色,不同光澤度的寶石而已。只是,作為天星的所在地,帝國的中樞,阿爾法星系華美如一襲鑽石項鏈。在它的襯托下,其他星系就像是可憐巴巴的普通鏈子,寒酸到不好意思與它並列。

它的結構、布局、乃至于每一個星球的用途,都經過了精心設計。飛船的航行路線優美平滑,仿佛在星球之間翩然舞動。這里的常住居民擁有種種特權,簡稱「懶人夢寐以求的生活」。他們隨便一個指令,便可言語成真,隨便一個手勢,便可天翻地轉。

雖然說,一個人躺在床上,所佔的面積也就那麼大,但人類的貪婪是沒有界限的。不僅是物質條件,他們的精神生活也極為優越。就蘇霓在宇宙港看到的,處處都是俊男美女,舉止文雅,嗓音悅耳,全身心地為居民服務。

花栗鼠工作室佔據了一個人造的殖民衛星,說不上多麼高端,只是比較普通的衛星。事實上,能在這地方擁有一顆衛星,已經是實力的證明。

帝國中,足有幾十個世家豪族,都在該星系設有辦事地點,還有自己的地產。蘇霓不願去搭蘇家的關系,也覺得不該騷擾姬家,于是一直獨自行動,表現的像一只失去同伴的旅鼠。她茫然地按照艾爾莎的指示,茫然地找到目標地點,登上為各個星球運輸貨物的貨船。

貨船將經過每個星球,停留片刻,將貨物彈射到平台上,然後再往下一個地點進發。蘇霓繼續帶著茫然的表情,和一堆裝有貴重物品的投放艙一起,被噴到了這個名叫「鳶」的小衛星上。盡管她很好奇,這衛星的名字為什麼不叫「鼠」,但見到艾爾莎之後,就把這事忘到了腦後。

她跟著一個機器人,走進基地電梯。艾爾莎一向在地底起居,因為那里環境穩定,更能讓人專心致志地工作。她仍是一身白色工作服,頭發上別著發卡,臉上帶著無所謂的表情,卻給人帶來無形的壓力。

這一次,她身邊還有三個人,兩個雌性,一個雄性。雄性人類年紀比艾爾莎大,容貌俊俏,笑容溫暖,乍一看,像是常見的陽光小子。但他正是艾爾莎的男友兼副手,花栗鼠工作室的第二號成員,光甲骨架的總設計師艾利克斯。

那兩位女性都很年輕,一站一坐。站著的那位,淡青長發直垂腰間,竟是與公爵齊名的瑤海。另外一位則是金發灰眼,擁有驚人的美貌,比龍安娜更勝一籌,險些把蘇霓比了下去。可她似乎有些害羞,靦腆地微笑著,不像其他人那麼從容自若。她的衣著也頗為華麗,上面的裝飾物比常人更多,均是罕見的珍貴飾品。

艾爾莎見蘇霓進來,自來熟地說︰「你總算來了,天國送葬倒還比你先到。」

她打招呼這麼熟稔,蘇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一笑,說︰「那我來的倒是很湊巧。」

「先給你介紹一下好了,不然又有人說我不通人情,」艾爾莎毫不客氣地說,「這是艾利克斯,那是瑤海,那位是皇帝陛下的若克珊公主。」

「……」

蘇霓直覺那位美貌女郎身份不凡,卻沒想到她是公主,頓時愣了一下,擠出一句,「你們好。」

若克珊抿嘴一笑,向她點了點頭。還沒等蘇霓點回去,艾爾莎又說︰「至于這一位,就是蘇北辰的堂妹,蘇霓。公主,你既然有意答應蘇北辰的求婚,那麼不如和她多熟悉熟悉。蘇北辰很看重她,把她當作親生妹妹。你們可能會有打交道的機會。」

蘇霓終于失去冷靜,失聲問︰「你說什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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